13 人間俗事長，樂事亦成悲

夢，突然遠逝，許安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多，窗簾拉開，地板上是一大的光影，她覺得喉嚨刺痛，似乎是感冒的征兆。

卧室裏沒有溫柔，巨大的失落感，她随手套了件衣服就往外走。

客廳裏，一對中年夫婦坐在沙發上，女的嫻淑，男的儒雅，只是兩個人臉上均是愁雲密布。他們面前正跪着一個人，她的臉頰左邊赫然紅腫一大片，顯然是被人用力掌掴過，她的脊梁骨挺得很直，身體裏似乎有種支撐起她的韌性。

許安一出來就看到跪在地上的身影，還有不知何故出現的許沐和沈卉，察覺到不對勁，她連忙走過去，剛要開口喊爸爸媽媽，就看到溫柔臉上的傷。她的臉立刻氣的通紅，全然不顧許沐和沈卉複雜的目光，跪下來心疼的撫摸着她的臉:“還疼嗎”

悲從心來，溫柔鼻尖一紅，她搖搖頭，輕聲道:“不疼，你怎麽不多睡會兒。”說着，淚，毫無征兆的落下，千軍萬馬她也敢以命相拼，惟是愛人的溫聲細語就讓她潰不成軍。

許安不知道在這半個小時內，已經發生過一次驚濤駭浪。

許沐和沈卉今天正好在這附近陪客戶吃午餐，簽完合約後順便上來看望兩位寶貝女兒，進來左右沒找到人，沈卉又在廚房看到那些散落一地讓人浮想聯翩的衣服，心知有異，讓許沐先等在客廳，走進溫柔的房間。

她沒想到自己會看到那麽驚世駭俗的一幕，溫柔當時正靠在床頭處理公司文件，雪白的脖頸上都是歡愛過後的痕跡。她的身邊是躺在被子下赤身luo……體、遍體鱗傷的許安。

“媽媽。”看到沈卉，溫柔心下錯愕，下意識将自己的衣領往上拉。

“你們在做什麽。”隐約猜測到發生什麽的沈卉，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她上前幾步，就要扯開被子。

“媽媽！”溫柔厲聲喊道，可一切都來不及了，許安的身體立刻暴露在沈卉眼中，她掃了一眼許安，然後将被子重新蓋回去，臉上是說不出的震驚，失望，憤怒。

“啪！”沈卉這一耳光打的特別重，這是她第一次打她。溫柔耳鳴了好幾分種，她歪向一邊的臉漸漸紅腫起來。

好一會兒，溫柔臉色蒼白如紙，她不卑不亢地扭頭直視她的眼睛，她一字一頓地說:“昨晚她很累，有什麽我們去客廳說，別把她吵醒了，爸爸也在外面吧。”

她的語氣冷靜的近乎可怕，帶着恭候多時終于得以解脫的如釋重負。

沈卉第一次覺得這個從未讓她操心過的女兒這麽陌生，眼底孤注一擲的決然和倔強，像刀一樣淩遲着她這位母親的心。

許安同樣跪在他們面前，讓溫柔靠在她的懷裏，用盡全力地對他們吼道:“誰允許你們打她！你們憑什麽打她！”眼淚瞬間湧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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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怎麽說話呢！我還沒問你你們到底是怎麽回事。”許沐也從溫柔陸陸續續的解釋中，大概知道了兩位女兒之間不容于世俗的感情，之前一直疑惑的事情好像都得以解釋。

“你要我說什麽我愛她！要和她在一起一輩子！這樣夠不夠！”許安的聲音已經沙啞了，她的眼裏滿是小獸受傷的恨意和倔強，她現在很恨許沐和沈卉。他們怎麽可以傷害她愛的人，怎麽可以。

剛說完，她眼前突然一黑，在一陣暈眩中昏過去。

溫柔抱着昏迷的她，看着面面相觑的兩個大人，眼神空洞，她用悲怆到無以複加的語氣說道:“要麽讓我死，要麽讓我和她在一起。”她從來沒有奢求過什麽，但是許安，卻是讓她經歷千刀萬剮，烈焰灼心，也不會放棄的人。

晚上，許安醒過來一次，溫柔，許沐，沈卉都在。

“溫柔。”她轉醒的第一件事就是尋找溫柔的身影，看到她就伏在自己身邊，用正輸液的手默默牽住她的手，帶着笑又迷迷糊糊睡過去。

沈卉看着她們牽在一起的手，表情複雜，她從來沒想過許安和溫柔之間的感情會僭越“姐妹”這條底線，以往許安和溫柔厮鬧時她還感慨兩姐妹感情好，現在想想，原來一切早就埋下了伏筆。

“小柔。”許沐打破此刻的膠着的氣氛，他走近溫柔，用溫和又平緩的語氣問道:“爸爸想和你在外面談談你和安安的事，可以嗎？”

之前一直是沈卉在出面處理她們兩個人的事情，溫柔擡起頭，遲疑不定地看着他:“現在嗎”她不放心把正發着燒的許安和沈卉留在一起。

“嗯，很快就好。”許沐知道她在擔心什麽，拍拍她的肩膀，以一個父親對待女兒特有的方式，要她放心。

“好。”權衡利弊，溫柔還是想要先争取一下許沐對她們的支持，既然現在許沐率先提出來了，她有預感事情會有轉機。

客廳裏，溫柔站的筆直，一聲不吭地看着許沐。

許沐也平靜地看着她，眼裏略帶思索，他的臉上沒有應該有的怒不可遏，也沒有失望，相互對視好一會兒，他才問道:“所以當初你答應出國留學，也是因為安安吧。”肯定的語氣。

沒料到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這個，溫柔愣了一下，然後點點頭，堅定而吐字清晰道:“或者說，我曾經以及現在，甚至是未來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可以和她在一起，可以護她周全。”

許沐并不意外她的答案，而是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語重心長的說:“你想過你們會面臨什麽嗎？你知道你們要承受多大的傷害嗎？你真的能夠确定和安安的未來嗎？”

生于人世，就要面對世俗。

溫柔面無血色，唇色也是蒼白的，但是她的笑卻帶着攝人心魄的美:“我知道啊，但在我十八歲那天晚上，一切都回不去了。”在她任由許安脫下自己的衣服時，她們，就再也不能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