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黎明基地當初建成的時候, 刻意多修葺了若幹公裏的圍牆, 就為了将加油站囊括進來,不得不說宴在東很有遠見,現在黎明基地的出行比隔壁的耀陽方便得多。

末世中最受歡迎的車當屬高底盤的越野,林小酒沒用司機,親自開那輛準備好的悍馬,載着闌忠軍一家三口随着“大部隊”出發——都是聽到“小道消息”趕來看熱鬧的人,不過由于“處決”地點是城外,跟來的大都是自信有本事防身的異能者, 不如在基地內熱鬧, 不過百人。

林小酒車速不快, 開的很穩,因而能一心二用, 同叔叔嬸嬸及堂弟聊聊天。

“今天要處決的人,就是那個特別好看的姐姐對不對?”闌一凡心心念念着美女,開口問道。

他和李恬柚是同一批移民,李恬柚的名字如雷貫耳, 只是到了基地後,他跟着父母住進貧民區,就再沒見過。

林小酒聞言側過頭, 看向副駕駛的便宜堂弟, 粲然一笑:“有我好看嗎?”

闌一凡被年輕女人的笑容晃了一下,他覺得眼前這位堂姐,似乎有什麽不一樣了, 明明是同一張臉,可幾年不見,似乎更精致,也更……妖冶,只是簡簡單單一個笑容,連他這個親堂弟都有些恍神。

“你、你好看。”闌一凡道。

林小酒轉回頭目視前方,笑容漸斂,只餘下一個淺淺的弧度,“末世之中,好看是最不值錢的本錢,闌一凡,你不會以為我只是因為長得好看,才得到宴老大的器重吧。”

自從林小酒認親之後,一直都親.親熱熱地稱呼便宜堂弟為“凡凡”,闌一凡聽到自己的全名,還有些沒反應過來,闌忠軍和寧美華卻都皺了皺眉,升起種不大好的預感。

寧美華道:“小久啊,你這是什麽意思?”

林小酒單手握着方向盤,另一只手打了個響指,後排的座椅上的靠墊,便忽然消失,落到闌一凡的胸口,被他下意識抱在懷裏。

“這是空間異能。”林小酒道,“怎麽樣,厲害嗎?”

闌忠軍、寧美華,闌一凡一家三口都目瞪口呆,還是闌忠軍驚嘆道:“厲害,厲害!”沒想到他的侄女也是異能者,這可比那些力量、速度的變異者更罕見的吧?如果是這樣,說不定宴在東也忌憚着他們侄女兒呢,他們豈不是更能在基地裏橫着走了?

可闌忠軍還沒高興完,就聽林小酒幽幽道:“一個抱枕不算什麽,我現在的能力,可以将幾公裏之外的東西移動過來,如果剛剛落到闌一凡身上的不是抱枕,而是一把尖刀,你們說,會怎麽樣?”

闌忠軍一家三口霎時間都面如土色,寧美華白着臉道:“小久,半個基地的人都看着呢,你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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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酒卻又露出個溫和無害的笑容,仿佛剛剛那個疾言厲色威脅人的人不是她一樣:“跟你們開玩笑呢,我怎麽會用尖刀對付凡凡?”

雖然得到了林小酒的保證,但一家三口還是感到脊背發涼,他們這個侄女似乎變了很多,讓人捉摸不透。

闌一凡不敢再大呼小叫地驚嘆沿途風景,老頭老太也不再說話,車裏的氣氛陷入詭異的安靜,林小酒倒是怡然自得,一路将車開到荒郊之外,才好整以暇地停下。

“下車吧。”林小酒在衆目睽睽下,親自為叔叔嬸嬸一家拉開車門,俨然還是那個“黎明基地第一大孝女”。

因為動植物變異的緣故,許多地方植物瘋長,原來的城市也漸漸被吞沒,這裏原本是某城市近郊,旅游業發達,随處可見農家樂的殘骸,而眼前的圍牆之內就是主題公園,末世爆發時,不少游客困在其中,如今已經成了喪屍的樂園,以出門執行任務的異能者,或者純粹路過的倒黴蛋為食。

今天牆外人聲鼎沸,圍了近百名異能者,圍牆內的喪屍們蠢.蠢.欲.動,全部擠到大門口,發出刺耳的尖叫,腐肉的腥臭味撲鼻而來,熏得衆人面色各異,都在竊竊私語地讨論,闌小姐會怎樣處置那名害了她的壞女人。

“壞女人”李恬柚面色蠟黃,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幾天的功夫,顴骨下的皮膚塌陷,看起來憔悴了不少,她一向是精心打扮過才肯出現在大家面前,現在憔悴蒼老得像個黃臉婆,不免惹得衆人啧啧有聲地評頭論足。

但李恬柚卻沒心思理會這些,她聽着那些喪屍的嚎叫,以及喪屍們指甲撓門的聲音,就雙腳發軟,幾乎站立不住。

那個女人究竟要怎樣對付她?答案已經呼之欲出,李恬柚卻不敢想,她作為“主犯”,卻能在絕大部分從犯都被處理之後,還能活到現在,已經做好了受折磨的準備,此時臨近懲罰,卻還是抖如糠篩,吓得面白如紙。

“叔叔、嬸嬸。”林小酒忽然開口,将闌忠軍和寧美華都吓了一跳,“怎、怎麽?”

“你們猜,我會怎麽處置那個女人?”

“我、我們怎麽知道?”闌忠軍梗着脖子道,臉色卻很不好看,那些喪屍們的嚎叫聲,令他心神不寧,他感到今天的侄女尤為陌生。

“當然是把她扔進園子了呀。”林小酒輕聲道,“就是她策劃着害了我,我可是很記仇的,當然舍不得要她那麽痛快的死呀。”

“可是,”林小酒似乎有些遺憾,“那園子裏的喪屍也太多了,剛剛扔進去,可能幾秒鐘就死掉了,不夠痛苦,那不是白白浪費了我大費周章地将人送過來?”

“還好我有異能,”林小酒笑眯眯道,“叔叔嬸嬸我們來打個賭,有本事讓她堅持十分鐘,你們信不信?”

闌忠軍和寧美華哪裏敢和她打賭,滿腦子都是自家侄女兒那句‘我可是很記仇的’,已經吓得說不話來——再笨,他們也明白過來林小酒忽然帶他們這不相幹的一家普通人出來“觀刑”是了為什麽,不過是殺雞儆猴。

林小酒提了提裙擺,在衆人的注視下款款而行,對原本“執行”的人道:“你們雖然有異能,但這是我和她的私人恩怨,那裏邊的喪屍不計其數,萬一誤傷到你們,我怎麽能安心,還是我親自來吧。”

那些異能者哪裏敢讓基地長夫人涉險,紛紛推辭,林小酒卻異常堅持,親自拉着李恬柚的手臂,爬上已經準備好的扶梯。

“執行者”們拗不過她,只好小心翼翼跟在身側,李恬柚聲嘶力竭地尖叫、咒罵,緊跟其後的“執行者”們,不肖林小酒吩咐,便用爛布條将李恬柚的嘴巴堵住,那位蒼白、憔悴的“犯人”,便剩下嗚咽。

林小酒将人圍牆之上,卻沒有立即将人推下,她看了眼主題公園之內興奮得用指甲抓撓牆壁的喪屍們,揚聲道:“我闌久,雖然喜歡與人為善,但也不是任由有心人搓圓捏扁的軟柿子,今天親自‘行刑’,就是想叫大夥知道,不要觸及我的底線,動我的歪腦筋。”

那些觀刑的異能者們,從親眼見林小酒登上圍牆時,就神色各異,現在見林小酒站在滿是喪屍的圍牆上,依舊面色不變,更是鴉雀無聲。

即便大家夥對這位闌小姐表面上尊重,但大部分都是為着她是基地長寵愛的女人,或愛屋及烏,或單純敬畏宴在東,不管怎麽說,她只是基地長豢養的“金絲雀”,以色侍人的女人,提起來多多少少也會帶上意味深長的心照不宣。

可如今,她穩穩站在高牆上——只要一個不小心,掉入喪屍堆裏就是屍骨無存——面色卻平靜如水,這是怎樣的膽識?

別說她這樣的普通人,就連下面的異能者們,也不敢保證自己敢站上去。

林小酒話音剛落,就聞到一陣尿騷.味,混着喪屍身上散發的腐臭味道,着實令人作嘔,林小酒撇眼看去,就見李恬柚褲子已經濕.了大.片,鼻涕眼淚也糊了一臉,哪裏還有一點從前別人推崇的“美女”模樣?

林小酒其實對李恬柚興趣不大,取下她口中的爛布條,便猝不及防地将人退了下去,自己則慢慢走下軟梯。

見林小酒平安下來,那幾個“執行者”都長長松了口氣,他們沒料到闌小姐的膽子這麽大,若知道她竟然敢在圍牆上停留,他們說什麽也不敢放她上去的。

幾人忙不疊湊上前去,将人小心翼翼攙扶下來,與此同時,圍牆內響起了凄慘無比的叫聲。

喪屍們興奮的嚎叫聲、撕咬肉體的聲音,以及李恬柚變了調兒的慘叫,無一不刺激着衆人的耳膜,令人心底裏發寒,不敢細想那圍牆內的情形。

林小酒已經繞過衆人,回到了自家便宜叔叔、嬸嬸和堂弟的身旁,幾分鐘後,李恬柚的聲音雖然漸漸微弱,卻沒有斷絕,竟然還沒有斷氣。

“怎麽樣?”林小酒輕聲問闌忠軍和寧美華,“剛剛跟你們打的賭,我是不是贏了?”

寧美華嗓子發幹,“你、你是怎麽做到的?”

林小酒道:“很簡單呀,我護住了李恬柚的要害部位,又加了一點屏蔽效果,那些喪屍咬不到要害,說不定把人啃得只剩下白骨,才會斷氣呢。”

林小酒語氣平淡,好像在談論天氣一般,更吓得老頭老太并他們那位寶貝兒子噤若寒蟬。

伴随着李恬柚越來越弱的慘叫聲,林小酒意味聲長地在闌忠軍和寧美華耳邊道:“叔叔、嬸嬸,你們不會以為我真的不記仇吧?”

闌忠軍驚慌失措地看向周圍,可大家都豎着耳朵聽圍牆之內的動靜,根本沒有人注意到他們,林小酒繼續道:“過了這麽久,‘大孝女’我已經演夠了,你們也見識過我的異能,我讓你們無聲無息地意外死亡,實在是太簡單了。”

“你、你就不怕我們把你威脅我們的事情宣揚出去嗎?”闌忠軍抖着臉上松弛的贅肉,色厲內荏地威脅。

林小酒卻露出個大大的微笑:“現在所有人都說你們挾恩圖報,無理取鬧,別忘了,我是‘黎明基地第一大孝女’,你們說出去,誰會相信呢?”

“你、你這個惡毒的女人!”寧美華一臉驚恐地指控道。

林小酒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斂起來,“不及你們販賣投奔自己的親侄女惡毒。”

李恬柚的慘叫聲不絕于耳,雖然越來越有氣無力,但闌忠軍和寧美華卻依舊聽得臉色發白,兩人互相攙扶着才勉強沒有跌倒。

不知怎麽,他們就是感同身受,好像裏面遭受痛苦的就是他們自己,或者将來的自己。

又過了幾分鐘,李恬柚徹底沒了聲響,來圍觀的衆人啧啧稱奇,李恬柚這個女人,居然有本事在裏邊存活這麽久,說不定也有些本事,難怪能聚集那麽多黎明的異能者,勾結耀陽基地,成為最大的叛徒呢。

不過,想到她叛徒的身份,大家也并沒有過多的同情心施舍,她不但背叛基地,串通的對象還是與他們勢不兩立的耀陽,想到那麽多因為耀陽不守規矩而受傷,甚至死去的朋友和親人,他們就覺得李恬柚這女人死有餘辜。

在衆人漸漸散去時,林小酒也嘆口氣,感慨:“還是不到十分鐘,看來我高估了喪屍們的能力,可能是提前将人咬成白骨了吧。”

“對了,叔叔、嬸嬸,”林小酒柔聲道,“我們該回去了。”

她聲音輕柔,可闌忠軍和寧美華卻如遭雷擊,見了鬼似的後退了好幾步,尖叫着“我們不回去!”

闌一凡則已經吓得一動不敢動,一屁.股坐在泥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幾乎發狂的父母,和淡定的堂姐。

闌忠軍和寧美華的失控尖叫引起了來今天趕來“觀刑”的異能者們的注意,大家紛紛停下腳步,不知道這對老夫妻怎麽忽然之間發了瘋。

林小酒一臉真誠:“叔叔、嬸嬸,你們這是怎麽了,外邊這樣危險,我們該回家了呀。”

“還是基地裏安全,你們住在我身邊最安全,”林小酒一語雙關地強調,“別任性,跟我回去吧。”

“我們不回去!”寧美華忽然吼回去,“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我們才不回去!”

林小酒慢慢上前,“怎麽這樣任性,我是你們的親侄女兒呀,說好了贍養你們,就一定會養老送終。”

聽到“送終”兩個字,寧美華更激動了;“我死也不回去!我不用你送終!老闌,兒子,走,我們走!快跑!”

林小酒急道:“嬸嬸你這是怎麽了?是被吓壞了嗎?”她焦躁又懊惱:“當初就不讓你們來的,怎麽說也不聽!現在可怎麽辦呀?”

寧美華的頭發被風吹亂,聲嘶力竭,狀若癫狂,實在讓很讓人懷疑她的精神狀态,又加上林小酒的暗示,衆人都下意識退後幾步,生怕那神經病招惹上自己。

林小酒做足了“大孝女”的樣子,一步步慢慢緊逼,寧美華卻更加害怕,拉上老公和兒子,拔腿就跑。

可再往前就出了安全範圍,不說圍牆裏的喪屍會不會破門而出,單單是那些沒有被清理的變異植物,就足夠要了人命。

那幾個負責執行刑罰的異能者,都不約而同地忐忑瞄向林小酒,生怕這位基地長夫人吩咐他們追過去救人。

前面的未知危險,誰也不想去體驗。

好在林小酒專注哭泣,竟是自己要追,幾個“執行者”這次反應倒快,連忙拉住要“以身犯險”的基地長夫人。

林小酒的異能并有沒公之于衆,也沒有在黎明基地的“異能者名錄”中登記,除了宴在東之外,所有人都以為她只是個沒有異能的普通人。

“執行者”們死死拉住林小酒,不住地勸:“闌小姐,千萬不要過去啊,那裏危險。”“是啊闌小姐,連異能者也不敢的,你一個普通人,過去就是送死。”

他們一邊拉住林小酒,一邊高聲道:“闌嬸嬸!你們快回來吧,前邊危險啊!”

可這些話,寧美華哪裏肯聽,別說她不知道未知的變異植物意味着什麽,就算知道危險,也比留在自家那個心狠手辣的侄女強!剛剛那個女娃娃是怎麽死的,死的有多慘,她可是看到了。

而那個女娃娃只是出賣了林小酒的消息,他們可是賣了她的人啊!雖然宴在東看起來對他們侄女不錯,把一個正值青春年華的閨女送到人販子手裏,誰知道她會受多少苦?

他們的好侄女兒是這樣睚眦必報的人,那他們的下場只會比李恬柚更慘。

從前的侄女雖然冷漠一些,強勢一些,但終歸還是個正常人,可此時的“闌久”,笑着就把陷阱布好,引得你心甘情願地往裏跳,簡直是吃人不吐骨頭,深不可測,更可怕的是,她還擁有那樣逆天的異能,“神不知鬼不覺殺死他們”的話,并不是吹牛。

幾個“執行者”好說歹說地勸住了林小酒,不遠處的闌忠軍一家便出了事。

闌忠軍和寧美華兩口子年紀大了,跑起來腿腳并不靈便,前方綠植遍布,道路濕.滑,寧美華腳下一滑,一個不穩,便跌了跤。

這一跌不要緊,腳下的花.苞拔地而起,竟“咬”了她的腳踝,寧美華疼得叫出聲來,下意識就要用一只腳去踩,可那花.苞拔地而起,瞬間纏住她的腳,竟是要将整個人都拖進泥地裏去。

不過幾秒鐘的功夫,寧美華的半截小左腿便被拽了進去,闌一凡大約是吓傻了,愣愣地站在一旁,只帶着哭腔喊“媽”,闌忠軍反應卻是快的,拼了老命将老婆從土裏拽出來。

可雖然成功拽出了人,闌忠軍還是吓得面如土色,“美華,你、你的腿!”

寧美華的小半截腿鮮血淋漓,最深的傷口已經深可見骨,非常駭人,她大約是疼得狠了,反而沒了概念,經過老伴兒提醒,低頭去看,自己的左腳趾已經露出了森森白骨。

尖銳的叫聲響徹空地和密林,她的聲音也引得主題公園內的喪屍們也跟着嘶吼,一時“屍聲鼎沸”,熱鬧非常。

好在那東西似乎是有領地範圍的,只要不踩在它頭頂上,它們就沒辦法越界“吃人”。只是,闌忠軍被妻子的慘狀吓得魂不守舍,下意識後退幾步,正好又踩到了那東西。

花.苞拔地而起,瞬間纏住了他的兩條腿,寧美華的傷腿早起無法支撐,跌坐在地上,她聲音尖利:“凡凡,兒子!還愣着幹什麽,趕快把你爸拉出來啊!”

可闌一凡看着那藤蔓,臉上卻全是懼意,他非但沒有上前幫忙,反倒後退了兩步,大喊:“我不要!那東西會吃掉我的,就像爸一樣……”

“爸剛才救了你,他現在就被拖進去了!我不……”闌一凡哭得滿臉是淚,“我不敢啊!”

闌忠軍的身體正在慢慢下滑,仿佛陷入沼澤似的,緩慢卻無法阻止,他的大腦還是清醒的,面對着已經二十歲,雖然被他們一直當做小孩子照顧,但早已成熟見狀的兒子,臉上寫滿了震驚和失望,還有濃濃的恐懼。

闌忠軍被那奇怪的“小花.苞”整個拖進泥地裏時,最後一個念頭居然是:他們當初其實并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卻連哄帶騙地将至親的侄女賣給了人販子。

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們的兒子有樣學樣,将自私刻進了骨子裏,也學會了他們對親人的冷漠,可能這就是報應。

眼見着老伴兒被活生生拖進泥地裏,剛剛嘗過那滋味的寧美華雙眼一翻,昏了過去。

而闌一凡愣愣地看了眼父親剛剛被那“花.苞”拖入的地方,現在一片平坦,花.苞依舊小小的不起眼,只是平坦的泥地泛着血紅色,還散發出一股令人作嘔的腥味。

闌一凡忍着淚水,別過頭去,彎腰想要将已經昏過去的母親拖回安全地帶,可剛碰到母親的身體,就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像是蛇摩擦地面的聲音,他一個激靈,丢下寧美華就跑。

卻沒料到,自己剛好撞進那“蛇”的圈套,那“蛇”并非真正的爬行動物,而是一種深紫色的藤蔓,幾乎是瞬間,就将自投羅網的闌一凡捆了個結結實實。

諷刺的是,闌一凡剛剛避之唯恐不及的、寧美華所在的地方,是這一片危險區域中,唯一一塊安全地帶。

那深紫色的藤蔓,“吃人”的方式同剛剛的花.苞不同,它們纏住闌一凡之後,竟是蟲子一樣,一點點鑽進他的皮肉裏,整根藤蔓足有十幾米長,鑽進去之後,闌一凡的身體像吹了氣球一樣脹.大,皮膚全是疙疙瘩瘩的紋理。

闌忠軍一家的遭遇,其實只用了幾分鐘的時間,看得那些前來“觀刑”的異能者們毛骨悚然,都覺得此地不宜久留,掉頭就走。

而被眼前可怕情形吓到的,柔弱的“闌小姐”,早就昏了過去,被幾個“執行者”七手八腳的、小心翼翼地擡上那輛悍馬,其中一個人代替林小酒原來的位置做了司機,腳踩油門,向着安全的黎明基地,一路絕塵而去。

沒有人理會還昏迷在“危險禁區”的寧美華。

寧美華是在兩個小時之後醒來的,她想去看看老伴兒是不是被那“花.苞”吞得屍骨無存,卻又鼓不起勇氣,踟蹰半晌,覺得冷得刺骨,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如果再不找地方躲起來,就要面臨零下十幾度的低溫。

寧美華強忍着恐懼,低聲喚兒子的名字:“凡凡,你在哪裏啊?”“闌一凡,你別吓唬媽啊!”“兒子,你聽見了答應媽一聲,你爸沒了,媽就指望你了!”“闌一凡!”“闌一凡!”

……

然而,她叫了半天,也沒聽到兒子的應答,就在寧美華的希望即将破滅時,她卻借着白天最後一絲微光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那個蜷縮在地上的青年,不就是她的兒子嗎?寧美華喜極而泣,也不管會不會遇到那些變異植物,大步向兒子走去。

“凡凡!你受傷了嗎,這是怎麽——”話音未落,直接轉成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

寧美華看到自家.寶貝兒子,即便在末世中也被他們保護得很好的兒子,此時面目全非,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不像是被外物所傷,反倒是自己破裂開來的,她仔細看了看兒子身上青筋一般的“疤痕”,竟是深紫色的藤蔓!

兒子則眼睛睜得大大的,眼中全是驚恐和痛苦,死不瞑目。

那東西竟像是寄生在的人體內,以吸收養分,寧美華瘋了一樣叫兒子的名字,試圖将那藤蔓從兒子的身體裏拽出來,可她剛剛抻出一小節,兒子的皮膚便寸寸碎裂,若是她再拽下去,闌一凡恐怕要死無全屍。

寧美華瘋狂地嚎啕起來,“你們這些爛木頭,有本事把我也帶走啊!我的兒子啊啊啊啊啊!我白發人送黑發人呀!”

只是,這些植物似乎也畏懼寒冷,在太陽落山,溫度驟降之後,全部失去了攻擊力,像是最普通的花花草草一樣無害而溫馴。

但沒有變異植物的攻擊,寧美華也并沒有好過一些,她出門的時候,天光大量,正是溫度最高的中午,因而只穿了一件碎花單衣,現在溫度已經降到零下,她已經凍得手腳僵硬。

寧美華知道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趁現在走出這片“危險地帶”,可她實在舍不得兒子——即便眼睜睜看出他們養出一個白眼狼,兒子對老伴兒見死不救——她還是放心不下兒子,不能讓他死無葬生之地。

寧美華拖着一條被凍住的傷腿,以及一百四五十斤的兒子,艱難地一點點挪出“危險地帶”,可剛剛挪出去,她便沒了力氣,四肢也凍得不聽使喚。

她弄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好好的生活,一夕之間就被毀掉了,明明一天之前,他們還住在寬敞的大房子裏,吃着基地內最高級的食物,不愁溫飽,兒子的臉頰也在短時間之內鼓了起來。

都怪老伴兒那個好侄女兒!寧美華狠狠地想,她為什麽那麽斤斤計較,那麽狠毒,即便當初他們對不起她,她有必要趕盡殺絕嗎?

寧美華知道生命的最後一刻,也沒有反省,在小.腿細心裂肺的痛感中,在極寒的溫度中,被凍得失去了知覺,漸漸停止了呼吸。

第二天一早,所有的植物都恢複了生機,變異植物隔着十幾米的距離,觊觎着不遠處的“美食”,蠢.蠢.欲.動,只可惜它們到底靠着根系汲取營養,不能随意走動。

而寧美華屍體旁的寶貝兒子,卻忽然動了起來,他的衣服裏鑽出一條深紫色藤蔓,悉悉索索地向寧美華的屍體探去。

……

黎明基地內關于寧美華、闌忠軍、闌一凡一家人的評論幾乎沒有停止過,有幸去看了這場熱鬧的異能者們,都成了焦點,他們将當時的情形形容得惟妙惟肖,甚至有人添油加醋地形容一番,好像他們就站在林小酒身邊,看到了他們的“闌小姐”有多麽絕望,而那一家子有多麽瘋狂一樣。

“當時闌小姐哭得跟淚人兒似的,傷心壞了,要不是那幾個‘執行者’攔着,都要沖過去送死了。”“她真有那麽善良?那怎麽對李恬柚那麽絕情啊,怕不是演的吧,說不定蓄謀已久,就想報複她叔叔嬸嬸呢。”

“說得輕巧,闌小姐對那對老頭老太有多好,咱們大夥都看在眼裏,換成你,你去演一個啊?”“就是,闌小姐也不知道他們會突然發瘋啊。”

“親人到底是親人,打斷了骨頭還連着筋呢,能跟一心想害你,還觊觎你男人的陌生人一樣?”“闌小姐對付李恬柚這招算是輕的,換做我,誰敢害我,再惦記我老公,我說不定做的更絕呢。”

“說起來,我很早就覺得那個嬸嬸有點不大正常,明明闌小姐二話不說就認下了他們,可那個嬸嬸,就不相信,還先發制人讓大夥給她做主,說闌小姐肯定不認她,說不定有被迫害妄想症呢,一直就不大正常。”

“你這麽一說,卻是挺像神經病的。”“其實這事兒,全是那老兩口作死,自己往‘危險禁區’跑,誰也救不了。”“對啊,那地方多兇殘啊。”“就可憐了闌小姐,聽說傷心過度,一病不起。”“闌小姐就是太善良……”

“太善良”的林小酒,此時正窩在溫暖的大平層裏翻閱娛樂雜志——在看完了過期的娛樂報紙之後,宴在東又想方設法地替她搜羅了一堆雜志。

雜志邊還孤零零地散着一張紙,隐約可以看到“關于叛徒冷子墨的處理辦法”後寫了個大大的“駁回、放人”四個字。

而坐在寬大辦公室內的宴在東,則面無表情地聽着眼前人的彙報,眼前的小弟非常面熟,正是黃俊的下屬。

黃俊是基地內最早一批元老之一,跟在宴在東身邊有了些年頭,雖然只是普通的速度異能,但宴在東待他不薄,可他竟然為了李恬柚那個女人,背叛了宴在東,同耀陽的人勾結在一起,現在已經同其他人一樣處決了。

其實,從某種角度來将,黃俊比李恬柚還要幸運一些,他至少得到一個痛快,也算是宴在東最後的仁慈了。

眼前這一位,則是黃俊的親信,他義憤填膺地說:“闌小姐的所作所為實在太過分了!”

見宴在東微微皺起眉頭,這位下屬誤認為宴老大也不贊同那女人的狠辣,不由得加快了語速:“不就是争風吃醋嗎?就因為記恨着李小姐她喜歡你——”

下屬被宴在東的眼神掃到,頓了頓,硬着頭皮道:“這樣歹毒的女人,放在身邊不是禍害嗎,我這可是為基地長着想!”

“基地長您別被她騙了,闌久她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可萬萬不能抵賴!我是親眼見到她站到圍牆上,把活生生的人推到了喪屍堆裏!”

宴在東聽到這裏,才忽然站起身,一拍桌子,勃然大怒:“你說真的?”

下屬喜上眉梢,心道他們黃俊這一派的小弟們可能等來了翻身的機會,忙道:“千真萬确!”

宴在東氣得臉色發紅:“胡鬧!”

下屬幾乎要看到了自己的遠大前途,就聽宴在東暴怒道:“你們都是死人嗎?扔人那麽危險的粗活,怎麽能讓夫人親自幹?”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不是特別粗長?将近九千字啦!我不管,要誇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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