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喜劇也有大尺度

馬華很快就将李玮的劇本拿過來了, 因為李玮只是客串演員，所以他的劇本就只有他所出現的那幾頁, 整體劇情是什麽, 李玮是完全不清楚的。之所以這麽做，說白了也是保護演員和劇組的利益，免得屆時劇情洩露了，一些客串演員會無辜被牽連。李玮打開劇本一看，頓時臉色就變了。李玮問馬華道：“馬導, 咱們這《公主要出宮》不是喜劇題材麽？怎麽會設定這樣一個角色啊？這樣演的話，會不會太出格了點啊？”

馬華笑着說：“劇本絕對沒錯，你就按照劇本的要求演吧。我這邊還有事, 先走一步。”

“你怎麽了？”蘇麗看到李玮的臉色變了幾遍，也有些不祥預感。等她看完李玮的劇本之後, 她也臉色大變了，“嘿！這什麽意思？讓你演太監就夠憋屈了, 居然還是太子殿下的娈寵！這尺度也太大了吧？而且這幾句臺詞如果出問題的話, 同志族群肯定要找我們麻煩！”

華夏國并沒有所謂的審查機構, 但是無線臺還是有國家通訊管理委員會這樣的機構接受投訴，而有線臺雖然有投訴渠道，但是奈何也有家長教師協會這樣的組織會在媒體上投書, 甚至到法院起訴。所以, 華夏國的電視頻道們還是有一套自律機制。其中同志題材就屬于比較敏感的內容，一般來說，無線臺是盡量不涉及, 而有線臺雖然敢涉及，但是尺度也很保守。

雖然華夏國早在十年前就批準了《民事伴侶法案》，相當于承認了“同性婚姻”的部分合法性。可是和所有亞洲國家一樣，華夏國在公共領域裏對同志族群的讨論還是保守和隐晦的。如果是藝術電影，男演員們并不介意出演同性戀，相反這還是拿獎的捷徑之一；但是在一部電視喜劇裏？估計所有的男演員都會拒絕。因為電視導演可沒有那些大導演能控制劇情的張力，很容易将這個題材演得過火。而一旦得罪了同志族群，甚至背上了“歧視”的罪名，那這個男演員算是基本毀了。娛樂圈和時尚圈的同志和深櫃不要太多，誰敢得罪他們？

“問題是，我能拒絕劉威麽？”李玮苦笑道。

雖然不知道劉威找自己來拍找個戲是不是故意來整他，但是從外界的觀感來說就是劉威禮待新人、提攜後輩。如果李玮拒絕了，那麽無論如何一個“不知好歹”的帽子就必然要扣在自己頭上。雖然李玮可以說劇情過于争議，但是影視圈肯定會反駁，題材那是編輯和導演考慮的事情，演員的職責就是演好戲。而且還有個棘手的問題就是，李玮看到的只是劇本中的一部分，如果這部分放到整個劇本裏又會如何呢？

《大明宮詞》裏将李弘與合歡的劇情單獨提出來的話，那就是一部滿足大家窺私欲的皇室醜聞劇；但如果放在整部電視劇呢？李弘與合歡的不倫愛情嘲諷了堂堂盛唐皇家的寡情，以及權力将所有脈脈溫情的親情給徹底撕碎的抨擊。從某個程度上來說，李玮還是信任劉威的。以劉威今時今日的地位和財富，犯不着對自己用這樣的手段。

“所以，我接受了。”

李玮有兩個博士頭銜，一個是作曲，而另一個則是表演。李玮可是在紐約和洛杉矶的地下電影圈混過的，拍過一些實驗性質的電影短片；同時他還在百老彙登場過，雖然他只是B角而只能在日場表演。但這些經歷給了李玮很重要的實戰經驗，在影視圈，經驗比學歷重要，而天賦比一切都重要。

李玮嘗試去揣摩劇本中這個名叫吉祥的內侍的性格和情感世界，然後接近了陳文迪腦海裏《大明宮詞》中合歡的表演手法。不過李玮剔除了合歡過于舞臺劇的表現手法，同時也剔除了合歡過于女性化的動作。主流影視圈只要涉及同志題材，那麽必然就會将同志和娘娘腔放在一起。而在實際中，同志并不都是娘娘腔，而娘娘腔也并不是同志。特別是，異裝癖或變性癖和男同性戀更不是一類人。但是很多編劇不願意去深入了解，就會給同志貼上諸如“娘娘腔”、“異裝癖”等等标簽，然後拍出來的同志就基本成了搞笑角色。這也是為何同志族群很反感影視圈拍攝同志題材的作品，因為制作方對同性戀都污名化了。

“你說李玮會來演這個角色麽？可是有不少人婉拒了呢。”馬華對劉威問道。

“一線演員會拒絕，但是天才演員不會拒絕。”劉威說道，“如果李玮真的是那個天才的話，那就應該能從我們的劇本你發現一些端倪。吉祥的戲碼雖然很少，但是他是太子性格突變的關鍵人物。雖然我将吉祥的戲删減得非常多，但是劇中的暗示還是足夠的。這條伏線我埋得很深，只有有人拍了，那這條伏線才是活生生的。小馬，你也知道，我在電視圈混了二十年了，現在也算功成名就了。所以呢，我總得拍一些我自己的喜歡的東西吧？”

李玮揣摩了吉祥這個角色之後，發現吉祥這個人物太不簡單了。太子是劇中的大反派，他集萬千寵愛于一生，最後卻決定反叛他的父王。而在劇中，太子以戲弄、壓榨自己的兄弟姊妹為樂事。比如劇中的主角，如意公主就是太子非常不喜歡的一個人。太子起先認為是如意公主的出生而搶走了父王對自己的寵愛，所以他故意從最低賤的直殿監裏清潔恭桶的小內侍中提拔了一個上來，并取名為吉祥。可以說，吉祥的出現就是為了羞辱主角如意公主的。

太子對吉祥起初沒有那麽好，鞭打是跑不掉的；但是吉祥卻認為是太子将他拯救出了苦海，所以一直将太子當作真正的主子。随之吉祥的長大，吉祥清秀的容貌讓太子垂涎欲滴。于是吉祥就成了太子的禁脔，也成了東宮許多人的眼中釘。當然，在這些部分，劇情對吉祥只是側寫，所以并不需要李玮去表演被鞭打或被□□的戲碼。絕大部分戲都是碎片，是用來供太子回憶的時候，在畫面上進行閃回的。盡管是片段，但這些片段都是李玮的獨角戲，非常考驗演技。

唯一一段大戲就是皇帝派人誅殺太子，東宮已經衆叛親離，只有吉祥跪在太子寝宮外當值。太子接到皇帝賜死的聖旨之後，讓吉祥離開。但是吉祥表示，哪怕太子只有一口薄棺材，他也請求用一卷爛席子裹了他放在太子身邊，讓他去地府繼續伺候太子。太子不解，說他那般折磨羞辱過吉祥，為何你還要如此對我？吉祥卻說，雖然您折磨過我，羞辱過我，但是您給了我第二條性命。重要的是，後宮裏每天都有太監悄無聲息地死去，而我卻好好地活到了現在，這就是恩典。這段對白雖然煽情，但是也非常偏激，因為李玮必須用一個非常奴化的人的思想來體驗這段臺詞，否則說出來就特別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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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拍的部分是李玮的獨角戲部分，這部分屬于太子腦海裏的記憶，所以場景非常簡單，一切表演都在一塊白幕之前。對于演員來說，越簡單的場景越難演，因為此時演員沒有辦法利用場景的空間和道具來烘托內心，一切都要靠自己的表情和肢體動作來完成。而且重要的是，導演要求的是一種藝術化了的生活。比如這裏吉祥被鞭撻、被□□、被羞辱等等鏡頭都要用一種詩化的動作來演繹，但是你又不能過火。李玮換好了吉祥的衣服，薄紗的衣服，散亂的長發……因為衣服過于薄透，李玮得換上丁|字|褲遮住關鍵的位置。蘇麗還不放心，特意用乳貼将李玮的乳|頭部分也遮了。

因為這部分過于複雜，所以劉威特意找了個舞蹈演員來跳了一遍。李玮看得出來，舞蹈演員的确用了很詩化的表演來演繹，可惜過于意象化了，除非是有專門藝術底子的人，否則幾乎看不出來需要表達的什麽。而且舞蹈演員的肢體語言雖然沒問題，但是表情方面就不甚滿意了。李玮将舞蹈演員的動作看了一遍之後，就在鏡頭前表演起來。

劉威和馬華則都在監視器前看着李玮的表演，由于馬華的工作主要是外聯，所以他其實對表演藝術并不了解多少，可這并不妨礙馬華觀看李玮的表演。和剛剛的舞蹈演員相比，李玮的肢體動作依然優美，充滿了詩意。可和舞蹈演員相比，李玮的表演更接近于生活。馬華可以看出李玮的遭遇鞭打時的痛苦，在遭遇□□時的屈辱，在東宮生活中的戰戰兢兢……但是，這種情緒赤|裸裸地表現了出來，卻不過火。

不僅是馬華，現場的所有工作人員都被李玮的表演給折服了。原本李玮的這身妝扮出來的時候有點過于性|感，很多工作人員都害怕李玮将這段表演弄得充滿肉|欲，結果讓電視劇的分級不得不再提高一點。但是李玮的表演讓大家都感覺不到色|情等東西，反而像是一個谪仙在那翩翩起舞。

“好！過！準備下一場表演！”劉威十分滿意李玮的表演，所以就直接讓他過了。

而聽到導演宣布通過之後，蘇麗立刻用浴袍将李玮給裹了起來，然後就帶着李玮去隔壁的休息室換衣服和換妝。李玮知道接下來就是要拍太子賜死那場戲了，這場戲裏有很多自己的獨白和對白，而且除了和太子的對手戲之外，還有自己的獨角戲。

可以說，這場戲才是對李玮的最大考驗。因為你自己演得好不算什麽，能融入到大家之中并讓大家都拍好，這才是本事。對手戲需要看彼此的本事，如果遇上會演戲的對手，那這場戲會擦出讓人驚豔的火花。當同樣的，如果遇上和自己完全不合拍的對手，那這場戲就會徹底毀了。

因為不是自己挑選的對手，所以李玮也不知道接下來會演得如何。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