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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名弟子就站在他面前, 因為憑空而立比他高出小半頭。杜仲第一次和這樣的強者近距離接觸,只覺壓迫感十足, 下意識緊張的舔舔唇,才露出個笑:“是我……走吧。”
三人中似乎是領頭的一人瞥了眼十四,道:“帶着您的徒弟一起。”
杜仲也看向十四, 愣了一下:“他是我回來後才新收的徒弟,沒進過秘境。”
那弟子掃他一眼, 掏出一件飛行法器扔到面前,又冷淡的重複道:“那也一起, 請。”
杜仲無法,只得牽着十四一起踏上法器。那三名弟子也站上去後, 法器便轉瞬間離開了靈草堂。
核心弟子手中的東西自然不是凡物, 杜仲只覺一陣暈眩夾雜着惡心的感覺傳來,還沒回過神來便已經到了天玄派最核心的地帶,掌門穹機子的大殿前。
三人看着杜仲虛弱的樣子, 面上都露出一絲不明顯的不屑和厭惡:“到了。”
不屑自然是正常的,核心弟子和其他弟子不同,他們是天之驕子中的天之驕子, 整個天玄派中最頂尖的那幾位鬼才。
他們的存在是為了使掌門人在任何鬥争中都不會落于下風, 是掌門人的親信, 平時完全不用處理門派內的事務, 甚至絲毫不和普通弟子打交道,這次乍一見像杜仲這樣虛的人,難免被其弱雞程度吓了一跳。
杜仲看見了, 但心中沒有太多感觸,畢竟被大佬鄙視一下也實在是沒什麽。他搖晃着踏在實地上,連忙道:“多謝。”
“恩,你在此先等候一下。”打頭的弟子收回目光,快步走上大殿前的臺階,大約是需要先通報一下。
這是杜仲第一次來到這地方,他緩了幾口氣後便擡眼打量起四周。
面前這大殿被一層薄薄的霧氣籠罩,站在近處看極其巍峨飄渺,一級一級的銀色臺階幹淨的發亮。前去通報的弟子轉瞬間已經走到了高處,背影被霧氣遮的若隐若現,但他還沒走到頭。
十四早已看愣住了,他從沒見過這麽奢華的建築物,哪怕在夢裏也是想都不敢想。但這就是天玄掌門的一處住所,土豪的令人發指。
上去的弟子不多時就又快速走了下來,他走到杜仲身前,淡淡道:“可以上去了。”
杜仲便跟着三名弟子踏上了那長長的銀白臺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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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掌門面前使用法器是十分無禮的,背着人或者拉扯着人走也是一樣。
但杜仲此時正虛弱着,爬樓梯已是萬分費勁,還必須要爬兩步停下來歇一會,那三名核心弟子也只得跟着他龜速前進。
杜仲看着他們額頭若隐若現的青筋,尴尬的笑了笑,然後繼續緩緩邁步。
這時有一絲神識從上方傳來,籠罩住了杜仲,仿佛可以穿透皮肉,直窺入骨髓。他強忍着被看穿的不适感,繼續艱難的緩緩向上。
片刻之後,有一低沉的男音傳來:“……把他背上來。”
其中一名弟子立刻迫不及待的把杜仲背在背上,似乎早就想這麽幹了。那弟子輕側頭對十四說:“你自己上去。”
話音剛落,三人已瞬息之間與十四拉開了好大一段距離。
早就該背着我上去……杜仲趴在核心弟子的背上,看着越來越近的頂端暗自腹诽。
在最後幾級臺階前,杜仲被放了下來,只好又繼續自己顫巍巍的邁步。
等他終于走完這最後幾級臺階,那三名弟子早已等候多時了。他們立在一身着綠色衣裳的俊美青年身後,面露尊敬。
這綠衣青年就是那天離開秘境後看到的大能。杜仲掃了他一眼就立刻收回目光低垂下頭,快速行禮後恭敬道:“掌門。”
“把臉擡起來。”
杜仲聽話的擡起頭來,就看到那位掌門大能盯着他面露疑惑:“你就是杜仲?……我那天怎麽沒見過你?”
是了,這種大能修士識海強大,自然能過目不忘,雖然只打過一次照面,但當天從秘境中出來的弟子掌門理應都記得住。
原來他老的連掌門這種大能都認不出來了,杜仲克制住伸手摸臉的沖動,開口講話時把姿态放的極低:“弟子之後受了傷,衰老加速,所以掌門才沒有印象。”
穹機子緊盯着他,漫不經心的“恩”了一聲,雙手狗七七背在身後緩步向前,走到了杜仲面前。
太近了,杜仲小幅度的咽了咽口水忍住後退的沖動,僵立在原地。被這種大能直直的盯着看,讓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只被蛇死死盯住的青蛙,或者是螞蟻,脆弱的不堪一擊。
一絲強大的神識伴随着可怖的威壓一下從頭頂壓下來,杜仲腦子裏“轟”的一聲,便覺得頭暈目眩喘不上氣,整張臉片刻間被憋成了豬肝色。
他已經不能使用靈力,只能**凡胎的扛着。
穹機子盯着他看了片刻,猛的收回神識退開半步,與杜仲拉開距離。
杜仲此時早已頭部充血眼冒金星,穹機子這一下收的他毫無防備,差點向後仰着從臺階上滾下去,還好及時被剛上來的十四扶住了。
穹機子面露差異,大約是沒想到他如此的不堪一擊,怕不小心把他弄死,便和他保持好了距離,才開口問:“我聽說你和魔尊認識?”
杜仲不知道他是聽誰說,聽了多少,也就不知道該如何答話,便謹慎的微微低垂下頭,什麽也沒說。
穹機子又後退一小步,才嘆口氣再次開口:“你應該也知道吧?本次仙門大比是天玄派主辦的,大千秘境從開啓到進入也主要都是由天玄在負責,卻出了這樣的事情,影響非常不好,其他幾位掌門一直在問我到底是怎麽回事。”
杜仲斟酌着回道:“是,知道些……實在是出人意料。”
“出人意料?”穹機子冷笑起來,“這次的事讓我看到門內高層弟子中出了叛徒,如果不是他們魔尊不可能在秘境中出現。但他們極其隐蔽,似乎不止一兩個人,我到現在都是毫無頭緒。”
這他還是有所了解的,大千秘境只有一個入口,還是由五大門派共同看守。魔尊如果不是能徒手撕開第二個入口的話,那他必然就是在衆目睽睽之下,在嚴密的守衛中帶着數名魔修從正門進去的。
如果不是有人在幫他掩蓋行蹤,那麽多的精英弟子不可能毫無察覺。
而能影響到弟子巡邏和進秘境人員名單,把數名魔修塞入秘境的必然是高層弟子,等級高到完全不是他能結交到的人。
這樣的弟子并不多,穹機子肯定已經有懷疑對象了,只是沒有抓到切實的證據,又礙于那幾名弟子對天玄派日常運營影響重大,他不好輕易下手全部殺死,才會如此毫無頭緒。
但這确實不是能牽扯到他的事,杜仲沒看出穹機子到底想說什麽,便閉上嘴,恭順的立着,輕輕颔首表示理解。
“天玄派的實力一直是人界五大門派中最強的,以往無論是魔尊還是鬼王必須要敬我們三分。但魔尊近期表現得如此肆無忌憚,使我有些不安。多年來為了和平,我們一直有我們的秩序,他現在卻敢公然挑釁,試圖推翻我們之前的秩序,肯定是有了殺手锏。”
穹機子緊盯着他,放慢了語速:“我不關心你和他怎麽認識的,是什麽關系,但我相信你肯定不會是叛徒。你也看到魔尊行事有多乖張了吧?”
“是。”杜仲看着他,點了點頭。
“人界必須由正道統領,絕不能落入這種人手中。”穹機子面上露出一絲不滿,“況且這次無極宗不聲不響的從他那裏撈到了好處,而我天玄損失最大,卻絲毫好處沒得到,我想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之前我一直出于一些考量,容忍了魔尊由苦短甜長獨家整理,更多精彩敬請關注的行為。但我現在也得到了一點消息,不想再忍耐他了。我這次叫你來就是為了這件事,我希望你能回到他身邊,替我看看到底誰是叛徒。”
“如果時機成熟的話,殺了魔尊,把屍體帶回天玄。”
你想的很美,但情報可沒掌握好。杜仲面上露出一絲難堪,伸出自己顫抖的手,盯着穹機子露出一抹苦笑:“門派需要我,我自當竭盡全力。但掌門您看……”
穹機子點點頭,笑得十分和藹:“這是我提前沒有考慮到的,我沒想到你這麽……你放心,我也不是會強人所難的人。你可以留在天玄派慢慢養傷,你這麽多年來對天玄做出的貢獻我一直看在眼裏,天玄無論何時都不會拒絕你,但我依然希望等你好些後,在必要時可以為了大義略微做出犧牲。”
沒想到我這麽不堪一擊吧?杜仲心中瘋狂撇嘴吐口水,但面上還維持着恭順,雙手做輯:“多謝掌門,為了門派我自然是願意犧牲一切的。”
“很好。”穹機子盯着他滿意的笑起來,“但回去以後你不要四處亂說,我會一直看着你的。如果你敢亂說,你不會想知道後果。”
“自然。”杜仲立刻小心翼翼的表示自己已經知曉。
穹機子一甩衣袖,轉身向殿內走去:“回去吧,好好養傷。”
那三名核心弟子恭敬的目送穹機子離開後又看向杜仲:“走吧。”
穹機子沒發話,他們都不敢背着杜仲直接下去,只得在前面放慢速度帶路。索性下樓梯一直都比上樓梯輕松,他被十四攙扶着也不至于像上來時一般緩慢。
杜仲見他們已經甩出了法器,便報出了白晨所屬小峰的位置,道:“師兄可否把我送到那裏去?”
“他也被掌門請去了,你現在去見不到的。我們還是把你送回你自己的住處吧。”
說罷不等杜仲再問,待他一站上來便立刻催動法器騰空而起,轉瞬間離開了原處。
他們把杜仲送回靈草堂後就又急急的離開了,大約是還有其他事要做。
十四人生中第一次見到法器,見到如此強大的弟子,他看着他們離開的方向眼中帶了絲向往,抓了抓杜仲的袖子,天真爛漫道:“師尊,我也想成為這樣的人!”
杜仲陰郁的心情因為十四的傻模樣一掃而空,沒忍住笑出聲來,揉了揉他的小腦袋:“你之前還說想成為你顧師兄那樣的人呢,這會改主意了?”
十四皺着眉伸手撓撓頭,沉思片刻:“顧師兄,不是跟他們一樣厲害?”
杜仲捋了捋小孩的頭發,望着遠方面露一絲茫然:“不……他會比他們還要厲害。”
他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其實何止是這幾個看似遙不可及的弟子?顧清離将來是會成為天下最厲害的人的,和他不同。
他已經止步于此了。杜仲又從袖中掏出銅鏡照了一下,目光一凝,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他又隐約變老了一些。
太快了吧?杜仲知道自己很可能已經沒救了,也有些認命,因此心裏雖然不舒服,但也沒有太多恐慌。
未來可以預見,杜仲覺得站立使他有些難受,就緩緩走向自己的竹屋,準備再躺會,順便吩咐十四道:“你去白晨那裏等着,等他回來了你就告訴他我這裏出了些問題。”
十四應了一聲,剛要小跑着離開,杜仲就又叫住了他:“等等,我先把修煉秘籍給你,你自己拿着看看。”
十四立刻轉身跑回他身邊,眼含期待。
杜仲招手示意他跟自己進來,便緩緩挪進屋中,坐在了榻上:“去把書架上那摞書拿給我。”
十四立刻把他說的那摞書拿下來放到杜仲身旁。
杜仲一本一本拿起來看了看,最終選中一本最入門級的心法,拍拍上面的灰塵遞給了他:“好好修煉。去吧。”
十四立刻接過抱在懷裏,道了聲謝一颠一颠跑走了。
杜仲見他走了,就仰面躺在榻上盯着房梁發呆,雙手交握放在肚子上,指尖在手背上有節奏的敲擊着。
大約是被掌門召見花費的時間太長,白晨這次并沒有像往常一樣很快就來。
杜仲在床上躺着足足等了一個時辰,等的都快睡着了才聽見門外傳來腳步聲。
片刻之後有人在屋外輕輕叩門,杜仲喊了聲進來,十四就帶着白晨和沈何推門進來了。
杜仲側頭看向他們,那兩人和他一對視就突然愣住了。白晨顧不得禮數,立刻焦急的快步走過來:“怎麽回事?阿仲你為什麽變成這樣子了?”
沈何也湊過來仔細探查了一番,随後緩緩收手,看了杜仲一眼:“是術法反噬。因為你已經不能使用靈力了,所以它在吞噬你的生命力。”
白晨一愣,猶疑着沉默片刻後,方才問道:“怎麽辦?……只要能救他,無論需要什麽,但凡我有我就拿的出。”
沈何搖搖頭:“他的金丹內部非常不穩定,保持到現在沒炸開已經是萬幸,高級些的丹藥他都不能服用。所以這種狀況我也無能為力了……”
“所以?看着他就這樣死?”
“恐怕只能如此……”沈何不知為什麽,比起上次來的時候殷勤不少,破天荒的主動詢問起杜仲近況,最終也只能難得的在面上露出些遺憾來,“我可以每天來用治愈術幫他穩定狀況,但肯定沒什麽用途。”
杜仲之前就已經有預感了,這會心中一片空茫,只問道:“那我還能活多久?”
“起碼還有一周可以活。反噬只是初期快,你不會一直這麽快速度衰老下去的。”
杜仲抒了口氣,心道幸好幸好,他這一天能老個二三十歲,要是保持這個速度他兩天就得死。
杜仲點頭道了聲謝後就閉上了眼,白晨又客氣的詢問了沈何幾句,便送他離開了。
送完人白晨又急急的回來,湊到他面前安慰道:“也許還有轉機呢?也許還會有奇遇。”
這是欺負他修的仙少?杜仲暗道,哪那麽多好事,他又不是小說裏那種總能在危難中奇葩的絕處逢生,怎麽也死不掉的主人公。他是真的要涼了。
在家宅過最後的日子就好了,來哪門子奇遇。
他也沒有太多放不下的事情,這書中世界的發展方向他基本都知道,比如顧清離遲早會成為天下第一。
根本就不用他記挂,人家賊穩,他只要安安靜靜的走完這最後一段日子就好了。
“我沒事。”杜仲平淡道,反過來也在安慰白晨,“也許明天就好了。”
“對。”白晨立刻順着他說了幾句好聽話,但兩個人只是在互相欺騙,誰也沒信自己說出的話。
杜仲身為病人,實在是沒精力再去安慰旁人了。默默聽着白晨說完一串的好聽話,乏力道:“我累了。”
對方立刻十分識相的站起身:“那師兄就先回去了,阿仲你好好休息。”
杜仲“嗯”了一聲,看着他掩上門離開,疲憊的閉上眼。
剛剛跑出去的十四也已經回來,手中提着個新的食盒,跑到杜仲面前打開,掏出一碗粥來:“師尊一天沒吃飯了,吃些東西吧。”
杜仲眯起眼斜斜的看去,是一碗白粥。餓了太久他其實已經沒什麽胃口了,但還是“恩”了一聲,任由十四把自己扶起來。
十四滿臉認真的端起碗,捏着小勺子舀了一勺粥送到他嘴邊。杜仲張嘴吃下,就感到這粥中不只有米飯的香氣,還有魚肉和雞蛋的爽滑口感。
原來不是白粥?杜仲看着那浸泡着米粒的濃醇白湯,感覺心口暖暖的,由衷的笑了:“什麽時候夥食這麽好了?”
“我早上抓的魚!”十四露出點自豪的微笑,又很快腼腆的收起來,“師尊病了,廚娘說吃些魚肉會好的快,我就捉了兩條,讓廚娘做了一鍋粥。”
這孩子真懂事,杜仲揉了揉十四的小腦袋,感覺喝進胃裏的粥一直熨帖到了心坎裏,捂得身上暖暖的。
小十四端着粥碗,一點一點将粥喂到了杜仲口中。
杜仲喝過粥,感覺身上舒服了不少,又躺回了榻上。
他現在就像個老年人一樣精力很差,時常昏昏欲睡,十四出去後沒一會他就又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杜仲迷迷糊糊醒過來,下意識從袖中掏出銅鏡照了照。
之前沈何說的衰老速度會逐漸慢下去似乎是真的,杜仲看着鏡中那白發蒼蒼面帶褶皺的人片刻,才勉強認出這大約是五六十歲的自己。
不錯了,最起碼沒像前一晚一樣一夜之間老十歲。一覺醒來老了五歲而已。
杜仲安慰了一下自己,默默又把銅鏡收回袖中。
先吃早飯吧。他舔舔唇剛要開口說話,卻突然感覺有什麽堅硬的帶些棱角的東西碰到了舌頭。
杜仲一愣,立刻含住那東西緩緩坐起身,吐出來一看,是一顆牙齒。
老掉牙了啊,杜仲有一會都是在呆呆的看着那顆牙齒,回神後在口腔中舔了一圈,又舔下數顆牙齒。
好多牙啊……他把它們吐到手心,雙手哆哆嗦嗦的顫抖起來,險些把那些牙甩出去。
幾顆,幾顆?杜仲的眼睛也已經開始模糊了,他哆嗦着把手擡到眼前,才勉強看清那些小小的白色牙齒。他探出指尖點着那些牙,但手根本穩不住,數了好幾遍才勉強數對。
是九顆。怎麽會這麽多?五六十歲的人原來會掉這麽多牙的嗎?
杜仲後知後覺的突然意識到,他在快速衰老,如此可怕。
他慌張的四處巡視着,目光最終定在了自己的枕頭上,枕頭上全是花白的發絲。
他反應了片刻,才意識到那可能是自己的,忙顫抖着手撫上頭頂。
有點禿了。
原來五六十歲的人也會掉這麽多頭發的嗎?
杜仲瞪着那些脫落的頭發,有些不知所措。心中一個聲音在吶喊:怎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
另一個聲音卻在冷靜的分析着:有什麽好驚訝的,你不是早料到會這樣了嗎?而且不止于此啊,你還要活到明天,活到後天呢,變成七十歲,八十歲,直到老死。
但他之前只隐約想着自己會衰老,會死,但絕沒想的這麽仔細過。
牙齒會掉,頭頂會禿,眼睛會花,耳朵會聾。他之前只知道自己走路走不穩,力氣使不上來,可不知道以後甚至連飯都不能自己吃了。
那之後呢?之後還有什麽在等他?
恐慌緊緊攥住他的心髒,使他有點胸口悶悶的喘不上氣來。
冷靜下來啊,現在就驚慌除了讓你心髒猝死,還有什麽別的用途嗎?杜仲木楞的移開視線,伸手捂住心口,強行壓制住心中的慌張。
他又呆坐了一會,開口的時候聲音沙啞的吓了自己一跳:“十四……”
十四不敢睡顧清離的房間,這兩天一直打地鋪睡在隔壁的外間。一聽到杜仲叫,立刻噠噠噠的跑過來,敲敲門直接跑進來:“師尊要吃早飯嗎?”
自己這副老态一下就暴露在他人眼中,杜仲後知後覺的感到羞愧,心不在焉的“恩”了一聲後便不再說話。
十四看到了他的樣子,呆了兩秒才跑過來:“師尊的病沒有好嗎?”
小小的孩子也不知是掩飾的好還是什麽都不懂,臉上一絲嫌棄都沒有,使杜仲心中略微安定下來。
“沒有。”也好不了了。
“我先去幫師尊拿點吃的來吧。”小孩又噠噠跑出去。
杜仲把枕頭上的頭發一根一根撚起來,因為眼神不好他只得把頭垂的很低,但低垂着頭又使他頸椎刺痛起來。
他的手指抖動幅度非常大,大到他好幾次明明以為可以撚住卻都失敗了。
為什麽是我?為什麽不是別人變成這樣?
杜仲停下動作沉靜片刻,看着自己皺巴巴的手突然出離憤怒起來。他劇烈喘息着,目光逐漸變得陰森,狠命一甩把枕頭甩了出去,撞到桌角發出“咚”的一聲。
就因為他有記挂着想要保護的人嗎?!
這時突然有人扣門,把杜仲的思緒從一個可怕的角落裏拉了出來。他喘着粗氣愣愣的向發出聲音的地方看去,十四這麽快就從廚娘那裏回來了?
沒得到他的回應,門外傳來的卻不是十四稚嫩的聲音,而是一個更為成熟的男性嗓音:“師尊?”
是顧清離回來了。
杜仲尚且來不及阻止,顧清離就推開了屋門。
陽光直射入屋子,照亮了每一個角落,也照亮了杜仲的老臉。
他看到了門外不止顧清離一個人,顧清離身後還站着數位少年少女,有安河有筠莛還有幾名萬劍峰的師侄。
杜仲看着那群英姿飒爽的少年人,手半擡在空中似乎是想要遮臉,但及時克制住了。
顧清離看到他也愣了一下,反應迅速的擋住身後人的視野,對他們道:“你們先在外面等一下。”
說罷立刻關上屋門。
門外傳來安河擔心的聲音:“發生什麽了?”
原來杜仲所處的位置還是暗了些,除了第一個進來的顧清離,其餘人都沒看清楚他的樣子。
顧清離快步走向杜仲,問道:“怎麽回事?”
杜仲有點不敢看他,支吾着說不出個因果。
顧清離等了片刻,見他似乎不太想說也就不欲再細追究,只又問道:“師尊餓了嗎?”
杜仲這才注意到他還提着個食盒,大約是順路給他帶來的。他沒說話顧清離就當是默認了,直接把食盒中的物件掏出來擺在桌上。
杜仲掃了一眼,兩菜一湯,一塊醬肉一個大饅頭。他握緊手中的牙齒,下意識舔了舔空蕩蕩的口腔,不知道說什麽好。
“你們……是誰?”
是十四回來了,杜仲聽到這聲音立刻擡頭,探身叫道:“你先進來。”
顧清離輕側過身遮擋住杜仲,看着十四推門進來後站在那不動,擺手示意他快點把門關上。
十四快速反手關門走進屋中,看着顧清離有些突然興奮:“顧師兄!”
顧清離凝視他片刻,才讓開身子淡淡的“恩”了一聲。
十四提着自己帶來的食盒快速邁着小短腿,剛要找個地方放下就看到了擺在桌子上的食物,便小聲道:“師尊病了,現在只能喝粥。”
說罷掏出一碗粥,又捏着小勺子跑到了杜仲面前喂他喝粥。
溫柔的粥喝下去十分舒服,依然是加了魚肉和雞蛋,杜仲喟嘆一聲:“你又跑去抓魚了?”
小孩羞澀的點點頭,沒好意思再像昨天那樣邀功,只繼續喂他小口小口的吃。
顧清離看了兩眼便移開視線,他從袖中掏出一只骨白色的小茶杯,走到桌前提起茶壺向杯中倒了些水。
他盯着杯子等了片刻,才拿起來又走回杜仲身邊:“師尊喝點水。”
杜仲其實剛喝下粥不渴,但又不想辜負對方的好意,便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
這一口水喝下,使人深刻體會到了什麽叫生機盎然。水中的生機從口中開始,蔓延至全身。
眼睛不再那麽模糊了,耳朵也清晰不少,身上也不那麽痛了,連虛弱感也少了很多,使人身心舒暢。
杜仲就知道那小杯子絕非凡品。
顧清離看了他片刻,問:“師尊感覺如何?”
杜仲笑了,但一想到自己嘴裏連顆牙都沒有就趕緊又收住。原來顧清離不是抛下他自立去了,而是幫他去尋活路。
這種被人捧在心尖上的感覺太好了,一下就沖散了他這兩日來的不安。杜仲臉上的愉悅藏也藏不住:“好多了。”
顧清離看着他依然蒼老的臉,指尖輕輕抹了抹杯沿,轉身把杯子放到桌上:“這是用靈獸骨粉制成的茶盞,用它飲水可以延年益壽。”
他說完又湊過來,伸手按上杜仲的丹田。
杜仲看着對方離自己這麽近,頓覺尴尬,擔心自己身上有什麽不好的味道被顧清離聞到,不自覺的往後挪了挪。
十四扒着榻沿盯着看了片刻,小聲問道:“師尊怎麽樣了?”
顧清離聞言收回手直起身子,瞥他一眼沒答話,直接問杜仲:“師尊新收的親傳弟子?”
杜仲之前一直心不在焉的,這會被問才想起來要介紹一下十四,便輕拍一下十四的小胳膊:“對,他叫十四,我從外門雜役弟子中挑的,很懂事。”
十四見他終于提起自己了,就興奮的跳起來,兩只大眼晴帶絲崇拜的看着顧清離:“顧師兄好!”
這可比顧清離小時候那副不愛理人的臭樣子讨喜多了。
“……師尊情況不是很好。”顧清離點點頭“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掃了兩人幾眼後安靜片刻,突然又開口,“我才出去三天。”
他蹦出這麽一句話,杜仲也不知道他想說的是“我才出去三天你就變成這副鳥樣”還是“我才出去三天你就又收了個徒弟”,只好含糊着回應道:“是啊,三天半。”
顧清離站在原地沉吟片刻,挑挑眉走上前撫了撫十四的背,輕聲道:“照顧好師尊,我先走了。”
杜仲看他轉身就要走,有些焦急起來:“清離?”
好不容易在他死前趕回來了,剛打一個照面就又要走?他已經沒有兩天可活了啊。
“嗯?”顧清離停下腳步側頭看向他,等着他發話。
“你這剛回來,這麽快就走?”杜仲哆哆嗦嗦的往前邊挪動了一下,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道,“我已經沒有幾天了,什麽事都不用這麽急吧?”
他說完就想抽自己一巴掌。這說的什麽話,人家是為了他好,他這麽一說好像意思着顧清離為了自己的事不顧他死活似的。
但他其實真正想說的是,我馬上就要死了,我希望我死的時候,你能就在我身邊陪着我。不要讓我獨自面對衰老和死亡,我真的很害怕。
但他不可能直接說出口的,一個小老頭子怎麽也說不出這麽矯情的話來。
顧清離卻不在意他的表述失誤,搖搖頭道:“這次是我連累了師尊,師尊如果不是為了救我根本不會變成這樣。無論如何我都要找到能救師尊的方法。”
說罷他不再看杜仲,也不等杜仲繼續說話,徑直離開屋子,對等在外面的人道:“走吧。”
房門一開一關,屋中一亮一暗,杜仲的老臉就又陷入了黑暗中。
“是前輩遇到什麽問題了嗎?”安河一見顧清離出來立刻問道,見對方自顧自向前走不理會自己,又撓了撓頭。他一直知道自己有時候說話不中聽,就遲疑片刻把話在腦子裏捋了捋才小聲表态,“如果遇到什麽麻煩,來找我,我肯定竭盡全力。”
顧清離聞言腳步頓了一下,挑挑嘴角露出個真心實意的微笑:“多謝。”
其他幾名弟子見了,也立刻紛紛表示如果有能用到自己的地方肯定傾力相助。
“恩。”對于這幾名弟子的刻意讨好,顧清離不想多做回應,便目視前方,帶頭大步向前。
當你展現出自己的強大時,會有很多人來讨好你,試圖與你結交,因為弱者依附強者以求利益最大化是一種本能,從前的顧清離深有體會,并曾有很長一段時間沉醉其中。
可惜這種關系不長久,一旦失去自身的能力,也就等于失去了圍繞在身邊的所有人。
但也有一些人,在你還弱小的時候默默守護你,當你強大的時候不會來巴結你,他們就站在原地不遠不近的看着你,準備着随時伸手扶你一把,無論你價值幾何。
杜仲之于顧清離就是後一種人,多年前形單影只了一輩子的顧清離從未想過會有人和他是這種關系,如今這個人出現了,就顯得越發珍貴。
在仙門大比前,除了杜仲基本沒有人關注過他,現在卻開始有人追随他。
顧清離不可能因為被幾個人捧着簇擁着就忘了什麽才是最珍貴的,如果靈獸骨粉制成的茶盞救不了杜仲,那他就要去找尋其他的寶物。
他一邊走一邊在腦中搜索着從前見過的,可能有用的天材地寶。
一個不行就兩個,兩個不行就來更多,無論在哪裏他都會找到。
**
昏暗的小屋中,十四看着正在愣神的杜仲沒敢輕易發話。
片刻之後杜仲輕輕一哆嗦,回過神來,表情有些呆呆地,一副反應遲鈍的樣子:“他走了?”
“恩。”十四睜着大眼睛看着他緩緩直起身子,突然問,“師尊的衣服已經不太合身了,我幫師尊再拿一套去?”
“啊?”他緩緩看了看自己身上,經過別人的提醒他才後知後覺的感到衣服确實有些不合身了。
他的背有些駝了,身上的皮肉也有些松垮下來,之前穿着正好的衣服此時就緊緊地束縛在身上,很不舒适。他就道:“去吧,拿套新的回來。”
十四應了一聲就跑了出去,獨留杜仲一人枯坐在榻上。
三天多老了二十多歲,杜仲伸手攆住袖子,之後老去的速度應該會越來越慢,他肯定是能再活三天等到下次顧清離回來的。
不管帶沒帶會能救他的天材地寶,他都希望這個世界的親人能陪着他走到最後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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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