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去現代

杜仲今日又平地摔了個狠的。

他剛從圖書館中出來就摔了, 趴在地上半天沒起來,等了片刻才在心裏罵了一聲, 一手撐地打算扶着地站起身來。

但有個人比他在心裏罵的聲音還大,絮絮叨叨的就過來了,一把将他從地上扯了起來:“我說孩子啊, 你最近怎麽天天摔跤?就這兩周我看你沒有一天不摔的,實在不行去醫院看看吧, 照個ct什麽的,平地總摔倒你別不放在心上。”

原來是圖書館的門衛大媽又看見他在平地摔了。

杜仲被拉扯着站穩, 下意識的要作輯,手擡到一半卻又生生克制住了, 不動聲色的去推了推自己的金絲邊眼鏡:“謝謝阿姨, 我沒事。”

大媽一臉神秘:“平地摔小心是中風前兆,別以為年輕就沒事,該去醫院還是要去的。”

“不, 阿姨,不是平地。”杜仲擡手指了指路面,面上端的一本正經, “地上有個坑, 您沒注意到。”

大媽眯起眼仔細向下看去, 許久之後才發現杜仲說的好像是真的, 地上确實有個淺坑。

只是那坑太淺了,大媽天天從這條路走也沒發現過:“可你既然知道,為什麽還是不長記性?”

杜仲長腿一邁, 将掉到地上的書撿了起來,才認真答話:“習慣性摔跤,心因性,我第一次摔過了,所以次次路過的時候都會忍不住的在這裏摔一跤。”

“怎麽還上瘾了?”大媽聽不懂杜仲在鬼扯什麽,但也不好管他太多,只好又不放心的叮囑了幾句“去醫院看看”“年輕人愛惜身體”“下次注意點別摔了”,然後就走開了。

杜仲又拍了拍撲在地上弄髒了的衣褲,抱着書向家中走去。

杜仲家中頗為富裕,住宅面積不小,只是一整套房子中只有他一個人,就顯得有些冷清了。

他回到家中,一個人默默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又站起身去把屋中的電視打開了,房子裏瞬間吵吵鬧鬧的熱鬧了起來。

但看亂七八糟的電視劇才不是杜仲真正的愛好,杜仲真正的愛好其實是看男頻小說,最為鐘愛那種滿臉清高高冷實則吊的一匹的男主。

他打開電視之後立刻抱着書跑到書桌前看了起來。

啊,孤高無口的男主,內心再加一些深井冰,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杜仲一直看到夜裏,才心滿意足的摘了眼鏡捏了捏鼻梁,伸了個懶腰後起身去卧室,開着電視睡覺去了。

第二日一早,杜仲睡到自然醒,睜眼洗漱完畢之後又拿着鑰匙馬不停蹄的往圖書館跑了。

最近在放假,他也不用特意的謀求生路,杜仲每天醒過來不太願意在家裏一直宅着,日常生活軌跡宛如三點組成的三角形。

家到心理科,家到圖書館,圖書館到心理科,心理科到圖書館。

之前杜仲黃粱一夢,一夢十數年,夢中每個細節都清晰可辨。

包括顧清離。

杜仲記得顧清離捂着他的眼睛說過了“我心悅你”,便将他的腦袋按在了懷裏,随即大約就是空間被撕碎,他們跌進了裂隙中。

裂隙中的氣場十分暴虐,四周漆黑一片,似乎要将人生生撕成碎片。

顧清離起初還看似游刃有餘,但他們在裂隙中分不清方向,不知停留了多久,他到底是堅持不住了,兩人便走散了。

杜仲再一睜眼便已經脫出,回到了現世中,正在他穿越前的最後一刻。

然後平地絆了個跟頭,摔在地上前又冥冥之中被什麽力量推了一把,沒向前撲在地上,卻向後摔到了後腦勺。

待到他心裏罵了一串站起來的時候,才發現原來不是平地摔,他是栽在一個淺坑裏了。

十數年大夢一場,杜仲驟然回到現世,自然很多無法适應的事情,甚至分不清兩個世界的事情。

他失去了夢中一身的靈力和法器丹藥,對自己的肉身也經常産生錯誤評估,有時候覺得從不高的位置跳下來會蹲到腿,覺得自己可以跳過去的小障礙把自己絆的鼻青臉腫。

其實他沒從頂樓喊着“劍來”然後禦劍跳下去就不錯了。

杜仲行動大大受到了局限,本來等着顧清離哪天會自己出現,但是等了一天一天又一天,到底是沒見到,茫茫人海他自己找了許久又找不到。

修□□太過匪夷所思,在現世中生活了一段時間,甚至杜仲自己都在懷疑之前那些亂七八糟的都是自己yy出來的一整套。

顧清離也是假的,不過是他潛意識裏不大信任女性,gay裏gay氣的給自己創造了一個虛拟人物。

他最終只得求助醫生。

當他閑聊着打探過醫生的人品之後,用“我有一個朋友”的口氣問起了這種情況。

心照不宣知道他在說他自己的醫生也含蓄的表示他該接受治療,可能是精神分裂,早治療早康複。

于是杜仲一邊有着“我有病”的思想覺悟,一邊又覺得哪裏不大對。

他不是那種有那麽大腦容量的人,能把十數年腦內幻想的分毫必現。

但比起确有顧清離這個人,卻和他生生走丢不知道掉哪了的這個設定,理智上杜仲還是更願意接受“我有病”這個覺悟。

反正就算這個人确實存在,他如今一副從樓上跳下來會摔成肉泥的肉體凡胎,而不是那禦劍飛起的仙人之姿,他也根本找不到顧清離。

先不提顧清離是不是也通過裂隙來到了這方世界,就說他連證件都沒有,怎麽找?發尋人啓事嗎?

“性感仙人師尊在線尋徒”?“一刀999”?

連個照片都沒有,怕是真的會被人當成精神病抓起來。

想想都覺得尴尬到小腿抽筋。

比起和自己的愛人走散了誤終生,杜仲寧願相信顧清離是他的幻想産物。

這種狀态到底會持續多久還未可知。

今日杜仲走進圖書館,如往常一般在書架間翻來翻去,一直看到了下午。

他看好了書,剛欲借一本然後自行離開,起身的功夫卻發現淩亂的書架間又塞了一本格外格格不入的書籍,書封皮格外的熟悉。

杜仲抽書的手一頓,因為他看見了書名:至尊仙路

杜仲:???

這不就是那本我幻想出來的書嗎?

先前他還記得這本書,但是從圖書館的名冊庫裏查一直是查無此書,網上他也一直沒找到。

這是穿越來的吧?

杜仲立刻一抽手,如饑似渴的就要翻開一睹顧清離的芳容,卻見書除了封皮,內容物全是空白的。

書皮上也沒有碼子,明顯就不是書店裏的書。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誰不把這本書帶走誰是王八蛋。

圖書館管理不嚴格,見着杜仲帶出去的是本空白筆記本便也不過問他是怎麽帶進來的。

杜仲回去的路上,途徑淺坑,又啪嗒一聲摔地上了。

門衛大媽見狀放下報紙,拉開小窗,對着杜仲高聲道:“孩子,昨天叫你去醫院瞅瞅,你去看了嗎?”

杜仲先道了聲謝,才回話:“去看了。”

“照ct了嗎?”大媽又不放心的問,“醫生怎麽說?”

杜仲拍拍褲子從地上了爬了起來:“醫生說沒問題,謝謝您的關心。”

大媽就放心了,又去低頭看報紙。

然而她還沒安靜下來多久,就見到剛剛才走開的杜仲又回來了,抱着書又摔在了淺坑上,半天沒起來。

大媽就又打開小窗:“孩子,你今天怎麽還來回摔了?你平時不是只一次的嗎?”

杜仲從地上爬起來,擡手一推金絲邊眼鏡:“今日竟有些許上瘾。”

說完他就走遠了些,沒一會又走回來摔在了原地,又是半天沒起來。

門衛大媽瞠目結舌的看着他摔來摔去,本來想問的“這都能上瘾?”被生生咽了下去。

杜仲是成年人,就算他這幅衣冠楚楚的皮囊之下有什麽無法告人的隐疾,大媽也是管不住他的。

若是碰瓷,也斷沒有碰空氣路面的,左右大約真的是發病了。

大媽最終只是咂了咂嘴,低聲嘀咕了一句:“好好的年輕人,怎麽就瘋了?今天發病還有點厲害啊。”

她不再過問,但到底知道杜仲是在和地上的那個坑過不去,只要讓他躲坑遠點就天下太平了。

就用對講機去叫保安了。

杜仲是在平地摔第十次的時候被保安哄走的,說他再不走就報警。

杜仲這肉體凡胎也快摔散架了,沒見什麽成效,他也只好灰溜溜的走了。

然而他剛回到家中,關門開燈正要如往常的習慣一般,在沙發上坐一小會,就見到沙發已經被人占據了。

他一個人獨居,會造訪的除了鐘點工就只有小偷了。

但他此時沙發上這位卻實在是太小了點,看着也就兩三歲的樣子,此時正睜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杜仲看,淡定的沒有去啃手指腳趾和流哈喇子。

杜仲用已經摔懵的腦子懵懵的思索:哪個二缺生個孩子扔我家了?

卻突然發現不對,這孩子雖然是個兩三歲的毛崽子,身上卻披着一套成人的衣服。

還不是襯衣牛仔褲這種,而是繁複的古裝。

樣式特別眼熟,夢裏顧清離就這麽一身。

杜仲看着毛崽子裹着的那套衣物,心跳緩緩加速,再次思索:天呢,我今天真的是病重了吧?還出幻覺了?

可是幻視也該是看見人高馬大的顧清離吧,看見顧清離的衣服套着個孩子到底是什麽寓意?

我內心對于他給我生個孩子的罪惡渴望嗎?還是充盈到滿溢無處發揮的父愛?

孩子姓顧還是姓杜?

杜仲思維一團亂麻,但沒敢貿然過去,只遠遠的試探性叫了一聲:“顧清離?”

小孩沒做聲,還是用黑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杜仲看。

不會真的是幻覺吧?怎麽都不會說話。

杜仲:“和你講話呢。”

小孩又沉默了片刻,才開口,軟糯的叫了一聲:“師尊。”

師尊?其實杜仲完全沒從這個唇紅齒白精雕細琢的大眼娃娃上看出來一點顧清離那張木頭臉的影子,就又遠遠的試探的叫了一聲:“顧清離?”

小孩又不說話了,這态度就讓人覺得格外的窩火。

好脾氣的杜仲看他不說話的樣子也有點生氣了:“和你說話呢,是不是好歹吱一聲?”

小孩:“吱。”

……

杜仲走過去将他垂在地上的衣擺撿起來扔到了沙發上,又盯着小孩看了許久:“你怎麽變成這幅樣子了。”

小孩立刻反唇:“師尊也變樣子了。”

“那你怎麽進來的?我的門上了鎖,還有你怎麽找到我的?”

小小的顧清離又不說話了,但思及杜仲之前說的好歹吱一聲,片刻後還是開口了。

他歪了歪頭看向杜仲,小臉上露出些許笑意:“因為我說過會永遠追随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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