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曲今昔？”

沒有回音。

變回人出去了？

沈聽擡步欲離開卧室,這時，一聲悶悶的“嘎”突然自房間內響起。

腳步頓住，沈聽回身,他聽力向來不錯,目光掃過平鋪的小黃鴨被子，确認剛才的聲音是從床這個方向發出來。

“嘎。”又是悶悶一聲。

沈聽眼睛半眯,走到床邊，如果曲今昔把自己鑽進被子裏睡覺,他可能會佩服她的勇氣。

然而當他掀起被角翻了一圈後,卻并沒有發現小黃鴨的蹤跡,沈聽又把目标轉向枕頭，兩只枕頭下也沒有小黃鴨的影子。

忽然想到一個可能,沈聽眼底飛快掠過一抹情緒，後退兩步,果斷将床單掀開，彎腰往床底一看。

沈聽：“……”

一只小黃鴨腳往上頭往下的倒D在床底，至于是如何倒挂――小鴨掌上綁着一根細線,線的另一頭連在床尾鐵架的一個洞裏。

“嘎。”小黃鴨看向沈聽的眼睛裏，流下了悔恨交加的淚水。

她不想讓沈聽看到自己這麽蠢的形象,奈何不得不求助于沈聽，因為只有沈聽,才能将此刻倒挂的她取下來,讓她不至被風成鴨幹。

沈聽足足默了十多秒,才将小黃鴨從床底拯救出來。

一觸到柔軟的被子,曲今昔趴在上面,先是舒服的長嘆一聲，緊接攤成大字形,渾身上下提不起絲毫力量，腦子嗡嗡的，眼中的世界全是重影，包括以現在對她來說是巨人的沈聽，在她眼前變成無數個，還不停晃動。

倒挂一夜，去掉了她半條命。

“怎麽做到的？”沈聽皺眉，半是疑惑半是好奇。

疑惑曲今昔為什麽要把自己倒挂在床底，好奇的是變成小黃鴨的她，用會方法把自己挂上去的。

還挂得這麽……有藝術感。

回想剛才的畫面，沈聽艱難的用藝術感三個字來形容。

曲今昔擡眸可憐巴巴地望着她，有氣無力地嘎了一聲。

她現在頭暈眼花身體軟，想吐又吐不出，哪哪都難受。

再者，就算想解釋，她說的話沈聽也聽不懂。

自從推測出傷害值是自己變回人的關鍵，曲今昔心思便活泛了，變成玩偶時，玩偶碎了她就變了回來，但玩偶本身沒有生命。

小黃鴨是動物，她不敢随便亂來――初時想過從床上裝作無意間摔下去，但是小黃鴨不像小烏龜有殼，那麽經摔。

小黃鴨的幼崽形态本就弱小，萬一摔下去折了腳和脖子，再萬一有個不測，那她的小命不就沒了？

這個實踐太危險，她不敢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因此，她必須得想另外一個法子給自己增加傷害值，一個不會讓自己生命危險的法子。想了半天，她看到沙發角落有一根繩子，是她拆快遞時留下來沒有扔掉的。

這個時候，曲今昔起想自己變成玩偶時，沈聽把她用筷子挂起來的畫面，忽然有了主意。

她得下床。

不敢往下跳，好在鴨嘴派上用場，床單幾乎垂地，她用鴨嘴咬着床單，慢慢從床單滑到地面，接着撿起線。

有了線，需要一個支點系上，她在床底下轉了一圈，床是折疊床，床尾處有鐵架，而鐵架上剛好有個洞，她可以把線穿進這個洞裏。

只剩下怎麽把線穿進去這個難題――她夠不着，除非重新爬上床。

當沒有條件時，創造條件也要上，曲今昔在卧室裏轉啊轉，尋找自己所有能用得上、并且用得動的東西。

房間裏堆放着許多粉絲寄給沈聽的禮物，大件的搬走，小件的留下，整齊擺放着。最邊上是一個紮着彩帶的禮盒，她推了下，感覺是空的，并不沉，可以推動，雖然很吃力。

曲今昔看看禮盒，又看看床頭櫃，最終花了十多分鐘，用自己的身體把禮盒拱到床頭櫃邊，到最後，感覺身體被掏空。

這個過程也算是給自己增加“傷害值”，可惜沒有任何要變身的感覺。

曲今昔便借助禮盒上的彩帶，費九牛二虎之力爬上禮盒，休息會兒，又艱難蹦上床頭櫃。

做完這一切，花了她半個小時，最後累得連翅膀都扇不動了。

所謂一股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想着明天赴何照的約，曲今昔頓時幹勁十足，她深吸口氣，從床頭櫃走到床上，一路踩着“沖鴨”的氣勢，一摔一倒，成功來到床尾。

取下纏在脖子上的細線，腦袋、嘴、翅膀各種方式都用上，簡直将一只小黃鴨逼成技術功的節奏，終于将線怼進鐵架孔中，并打了個死結。

最後，她算好線的長度，把線的另一頭套在左鴨腿上，一臉英勇的從床尾跳了下去。

――新發明的鴨式蹦極！

跳下去時，腦袋離地只有大概五厘米的距離。

她累得全身酸軟，又蹦了個極，鴨掌和鴨腳都疼，翅膀根揮久了酸疼，連鴨嘴因為咬東西太用力也磨疼了，全身上下處于運動過量的疲軟感。

她想，累成這樣，傷害值怎麽都夠了吧。

然後……

曲今昔趴在床上，嗚咽的嘎了一聲。

她悔啊，悔得腸子都青了，她不但沒有讓自己成功變成人，還把自己倒挂一夜。

活生生的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并且是埋得賊夯實的那種。

見她這樣，即便沒有親眼見到經過的沈聽，也可以想像一只小黃鴨把自己倒挂起來的操作的困難度不低。

總不會無緣無故做這樣明顯腦子缺根弦才會做的事，除非……

“你以為把自己倒挂起來，會變成人？”沈聽冷不丁問。

曲今昔緩緩搖頭：關鍵不在倒挂。

沈聽若有所思，過了會兒，心有靈犀地道：“變回人的關鍵是對你造成的傷害值？”

曲今昔沉重點頭。

沈聽無言片刻，說：“把自己倒挂起來，能想出這個方法，着實聰明。”

曲今昔：“……”

被沈聽紮了一刀的她愈發難受，幹脆把腦袋紮進被子，什麽都不想做，只想一了百了。

下一秒，她感覺自己的左腳被擡起來，曲今昔動了動，最終放棄，放任沈聽動作。

小鴨掌被線勒了一圈深深的紅意。

“你打的繩結不錯，沒讓這條腿面臨被勒斷的結果。”沈聽淡淡道。

曲今昔沒吭聲。

外面傳來聲音，秦桑來了。

他将慣例的排骨湯放在桌上――這幾天他來時，曲今昔和沈聽都會在餐桌上吃早餐，早餐由曲今昔制作。

今天卻反常的沒有任何動靜，兩個人都不見人影。

秦桑有點驚訝，接着發現小卧室的門打開，遲疑了下，他走過去，正好對上從卧室出來的沈聽。

見狀，秦桑非常平靜。

通過這段時間他的暗中觀察，先生進曲小姐房間是遲早的事，只是沒想到提前這麽多。

看來，對曲小姐的态度需要再改改了。

他在心裏這樣想，面上卻不顯。

“今天的活動有哪些？”沒等他說話，沈聽先問。

秦桑立刻報上行程：“上午和仁嘉的餘總約了見面，下午去雲霧簽合同，晚上《夢想舞臺》錄制，您是這期的特邀嘉賓。”

“和餘總的見面，你替我去。”

秦桑雖然驚訝，卻也沉穩應下，臨走時看了眼卧室，以他對沈聽的了解，今天早上的沈聽，比往日溫和了不知多少倍。

――秦桑徹徹底底的想歪了。

待秦桑離開後，沈聽盛了點排骨湯打算喂小黃鴨，手指是撥弄後才發現把自己團成一團的小黃鴨不知什麽時候睡着了。

普通人倒D一夜都有可能出問題，何況一只小黃鴨，沈聽以前沒養過小動物，更談不上有經驗，不過因為上次小烏龜的烏龍，他并沒有急。

返回二樓，沈聽在自己卧室的抽屜裏，找出一張名片。

――愛心寵物醫院林天河。

這張名片是上次半夜闖紅燈帶着無聲無息的小烏龜找獸醫時，獸醫給他的，當時預感名片可能會派上用場，是以留了下來。

現在看來，他的預感沒錯。

沈聽用手機撥通林天河的電話。

響了四聲，接通：“這裏是愛心寵物醫院，我是林天河，請問有什麽事嗎？”

“你好，”沈聽聲音忽然頓住，緩了幾秒，才将剩下的話說完，“家裏養的小黃鴨因意外倒挂了一夜，現在精神有些不濟，我想問問，會有什麽後遺症嗎？”

林天河：“？？？”

“……倒挂一夜？”面對這樣奇葩的詢問，獸醫林天河忽然想起前段時間，淩晨有個捧着一只泡溫水睡着，卻以為出意外死了的小烏龜前來詢問的客人。

不知為什麽，總覺得有點似曾相識。

沈聽“嗯”了一聲。

林天河：“誰把一只鴨子倒挂一夜的？就算是鴨子，也不能這麽虐待吧。”

“……”沈聽，“是只小黃鴨。”

林天河：“不也是鴨子？”

沈聽：“需要注意什麽嗎？”

林天河：“倒挂一夜都沒死，說明它很健康，生命力也很頑強，你先觀察一下，看看一個小時內有沒有比較健康的反應。如果一個小時內沒有反應，實在擔心的話，你可以把它帶到醫院來，我看看。”

“但我提前給你打個預防針啊，一個小時都沒什麽反應的話，情況大概會不太好。”

沈聽蹙眉，道謝後挂斷電話。

一個小時後，小黃鴨依舊沒有反應，但能聽到呼吸聲，手放在小身子上，亦能感覺到平穩的起伏。

“曲今昔？”沈聽壓低聲音，将小黃鴨湊近，再度輕喚。

等了幾秒，他果斷拿起車鑰匙，戴上帽子和口罩，将小黃鴨放進外套口袋，出門直奔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