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章節
實地記在心裏,就問說:“他老人家住在哪呀?”
“我知道。”劉管帶搶着說,“在福郡王府上——福郡王……”
還要說些什麽,卻被費捕頭拐了一肘子,劉管帶頓時止住了口,還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只是瞪着一雙大牛眼向對方望着,随即向店外步出。
随行而來的兵棄、捕快,人數還真不少,總有十來個之多,呼嘯來去,聳人視聽,整條大街都為之驚動,只當是鶴年堂發生了什麽大事,紛紛聚集打聽,賈先生少不得費了一番唇舌,才把等閑人打發走了,看看天色已晚,就此收市打烊。
二
長夜漫漫,一燈瑩瑩。
徐小鶴紗帳半垂,倚床深思。
日間那個姓“宮”的病人,無凝占據了她整個思維,一腦子全是他的影子……
這個人的奇怪出現,忽然消失,特別是把他與未後費捕頭等官人的來訪,一經聯想,更加添了幾許撲朔迷離。現在,徐小鶴已經幾乎可以直覺地認定,這個人便是費捕頭等官方所要急急捉拿的那個所謂的“刺客”了。
這些日子以來,鬧得南京天翻地覆、風聲鶴唳的這個神秘的人物,也就是他了?
真正想不到,一個身負如此高超奇技武功的俠義勇者,外表竟然一派斯文,若非是自己親眼看見,親耳聽見,萬萬難以取信。
只是,經過這麽一鬧,特別是他的身份已經敗露,他還會再來找自己或是陸先生看他的“傷”嗎?
這個人——他的真實身份又是什麽?連日以來他所殺害翦除的那些人,不是當今權貴,即是明末降臣叛将……這麽做無疑大快人心。只是,僅僅只是行俠仗義?抑或是還負有別的更深的意義?那可就耐人尋味了。
徐小鶴之所以這麽聯想,自非無因,特別是她此刻手裏掌握着對方所遺失的一件東西。
一件特制的束腰軟帶。
特別是藏置在軟帶內層的那一件“神秘”的東西——想着這一點,徐小鶴便敢斷定,這個人一定會回來面向自己索取,時間多半應在今夜時分。
是以,她衣帶不解,睡眼半睜,便是專為等着他了。
狗一遍一遍地叫着。
遠處有人在敲着梆子……
這一陣子情況特殊,官府差役夜巡森嚴,除了例行的打更報時之外,更加添了武弁的按時夜巡,遇有夜行不歸、行蹤不明的人,都要嚴加盤問,特別是住棧的客人,三天不去,都須向官府報備,還要找尋買賣字號的鋪保,麻煩透頂。弄得怨聲載道。入夜之後,如非有特別事故,差不多的人,幹脆連門也懶得出了。
倚過身子來。
徐小鶴睡眼半睜地把燈焰撥小了,小到“一燈如豆”。
像是三更都過了。
她可真有點困了——那個人大概不會來了。
剛剛打了個哈欠,想站起來把衣裳脫了,一個人的影子恰于這時,映入眼簾。
隔着薄薄的一層白紗窗簾,清晰地把這個人颀長的身影投射進來,那麽一聲不哼地站着,乍然一見,真能把人吓上一跳。
徐小鶴打了個寒噤,一時睡意全消,驀地由床上站起來,低聲叱道:“誰?”
“徐姑娘——是我!”
聲音極是低沉,卻清晰在耳。
緊接着,這人把身子移近了。
“我們白天見過!”這人說,“請恕失禮,我進來了。”
“慢着!”
徐小鶴一個轉身,來到桌前,一伸手拿起了早已置好的長劍,頓時膽力大壯。
“是宮先生麽?”她小聲說,“你等着,我給你開門。”
那人輕輕哼了一聲,說了句什麽。
驀地紗簾雙分,人影飄忽——一個人已應身當前。
蒼白、高碩、目光炯炯,把一條既黑又粗的油松大辮子,緊緊盤在脖子裏,襯着他一身深色長衣,雖說面有悴容,卻是神武英挺,乍然現身,有如“玉樹臨風”,卻是不怒自威,有淩人之勢。
徐小鶴亦不覺吃了一驚,霍地退後一步,握緊了手裏的長劍。
定睛再看。
可不是嗎?正是日間來找自己看病的那個姓“宮”的人,只是彼時所見,其人病奄奄一派斯文,較之此刻的神武英挺,就氣質上來說,簡直判若二人。
“姑娘有僭——”來人深深一揖,略似歉容地道:“深夜打攪,殊有不當,日間一見,悉知姑娘亦是我道中人,也就不以俗禮唐突,尚請勿罪。”
徐小鶴這一會才壓制住那一顆蔔蔔跳動的心,她雖說練功有年,亦有高來高去之能,卻以父師寵愛,家境既優,一向鮮有江湖夜動,更乏歷練,尤像今夜這樣與一陌生男子獨自見面,簡直前所未見,自是心裏大感驚惶。
好一陣子,她才似明白過來。
“你……來找我,有什麽事麽?”
“當然!”來人窘笑了一下,“白天去得匆忙,不及向姑娘稱謝,藥錢也沒有付……”
“這不要緊。”
徐小鶴含笑說,“随便哪一天,你路過藥店,交給櫃上也就是了,又何必勞你大駕,深更半夜地還要跑上這麽一趟?”
“當然不是這樣——”來人冷冷地道:“姑娘何必明知故問?請将白天在下遺失的東西發還,感激不盡。”
“這就是了。”
徐小鶴微微一笑,試探着問:“你說的是一條束腰的帶子?”
“正是——”來人點點頭道:“請姑娘賜還,感激不盡。”
“這個……”徐小鶴輕哼了一聲:“這東西對你這麽重要?公先生!”
微微一笑,她神秘地接着道:“我是說‘公雞’的那個公,你是姓這個姓麽?我原以為你姓的是那個‘宮殿’的宮呢!”
來人陡地為之一驚,剔眉揚目,似将有所發作,念頭一轉,卻又改了神态,一雙精華內蘊的眼睛,直向面前姑娘逼視不移。
“這麽說,姑娘你看見那封信了?”
“嗯……”徐小鶴點頭說:“我看見了。”
姓公的臉色益見陰沉,冷笑道:“你拆開看了?”
徐小鶴為他敵意的眼神逼得不自在,她生性要強,卻也不甘為人威勢降服。
聆聽之下,偏不正面回答。
“你以為呢?”
“說!”姓公的似已掩不住心裏的震怒,“你可曾拆開看了?”
徐小鶴賭氣地把臉一偏,嬌聲一呼——
“偏不告訴你。”
“你——”
随着姓公的踏進的腳步,淩然氣息,直沖而前。徐小鶴本能地乍生警惕,身子一轉,閃出三尺之外。
“你要怎麽樣?”
一言未盡,眼前姓公的已出手向她展開了閃電般的攻擊。
随着他快速的進身之勢,一掌正向徐小鶴右肩頭拍下,說是“拍”其實是“拿”,五指箕開一如鷹爪,其勢淩厲,卻又不着痕跡,宛如飛花拂柳,春風一掬,直向她肩上抓來。
徐小鶴身子一縮,滑溜溜地向旁邊躍開。
她自幼随父練功,十二歲蒙陸先生垂青,傳以絕技,非只是醫術而已,一身內外功力,着實已大為可觀,卻是平日父師管教嚴謹,空有一身過人本事,偏偏無處施展,今夜遇見了姓公的這個奇怪的人,一上來就向自己出手,正好還以顏色,倒要看看是誰厲害?
姓公的年輕人,看來平常的一招,其實極不平常。
徐小鶴看似随便的一閃,卻也并不“随便”。
燈焰子一陣亂顫,室內人影翻飛。姓公的一掌拍空,徐小鶴閃得卻也并不輕松,總是空間過于狹窄,差一點撞在牆上。
一驚而怒。
徐小鶴素腕輕翻,“唰”地掣出了手中長劍。
他們并無仇恨,用不着以死相拼,這一劍徐小鶴用心無非是逼迫對方閃身讓開而已。
只消有尺許轉側之餘,徐小鶴便能飛身遁開,穿窗而出,外面海闊天空,大可放手而搏,分上一個強弱勝負,看看誰強?
卻是這人偏偏不令徐小鶴稱心如意——
随着徐小鶴的劍勢,姓公的身子只是作了一個适度的轉動,甚至雙腳都不曾移動分毫,徐小鶴長劍便自刺空。
緊接着,他掌勢輕翻,一如白鶴,五指輕舒,“铮”地一聲,已拿住了小鶴手上的劍峰。其勢絕快,不容人少緩須臾。
徐小鶴滿以為對方會迫于劍勢,非得閃身讓開不可,卻是不知對方非但不閃身退讓,竟然以退為進,改守為攻,自己一時大意,未忍全力施展,長劍反而為其拿死,再想抽招換式,哪裏還來得及?
姓公的顯然是此道的大行家。
眼見他左手拿住對方劍峰,右手骈二指,突地向小鶴那只拿劍的手上一點,後者只覺着手上一麻,掌中劍已到了對方手上。
不容徐小鶴有所異動,劍光璀璨,已比在了她的前心,事發突然,防不及防。
徐小鶴驀地一驚,其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