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黃泉（八）

又一年，夏九淵九歲了。

暑假的最後幾天，夏北遠從外面領回來一個髒兮兮的女孩子，比夏九淵高，長的瘦巴巴的，還認生的很，碰一下就跟炸了毛一樣。周大夫給女孩洗了身，換了幹淨衣衫，領着人到了夏九淵家。夏九淵這才看清女孩挺好看的，小嘴巴圓眼睛，皮膚白皙，眉心還有顆黑痣。

夏北遠說女孩是個孤兒，沒地方去，他就給撿回來養着了，就住在他自己家。夏北遠還給女孩起了名字，姓夏，叫有枝，年歲同夏九淵一般大。

夏九淵已經上小學了，按理夏有枝也該和夏九淵一樣，但是夏北遠不讓她上學，就在村子裏，做些女兒家該做的活。夏有枝無所謂，她只要有一個栖息地就可以了。

不過，夏北遠還是讓夏九淵和夏九成他們兩人，經常給夏有枝上小課，教她識些字。

白夜又長了一歲，還是日日愛跟在夏九淵後面，夏九淵上學的時候，他就搬個小板凳坐在院子外，等夏九淵下學回來了，就邁着小短腿哼哧哼哧的跑過去，然後叫夏九淵給抱回來，順便把院門口的板凳也帶上。

然後白夜就圈着夏九淵的脖子，細聲細氣的喊，“小淵哥哥，小淵哥哥……”

夏九淵也樂意聽，“哎，哎。”

夏九淵進了門，外面就有個人喊他，他往外一看，是夏有枝，她拘謹的很，站在院子外不敢進來，手捏着花邊衣角。近些日子，夏有枝養的長了些肉，看起來更加秀氣好看，比他們村子裏的其他小女孩都好看。

夏有枝還站在外面，小聲喊道，“小淵哥哥。”她看着比夏九淵小，大人就讓她随白夜的喊法喊。

“什麽事啊？”夏九淵問。

“村長讓我喊夏叔叔過去。”夏有枝還不習慣，就沒有改口。夏九淵往家裏喊了一聲他爸，沒得到回應，朝夏有枝道，“我爸不在家，回來了我跟他說一聲，你先回去吧。”

夏有枝諾諾的點頭，一轉身走的飛快。

還是有點怕人。夏九淵把白夜放下，自己打開了電視，看起了動畫片。

周末休息的時候，夏九淵沒耐住，和夏九成偷偷的跑出去玩，河邊他是沒敢去，就在村子裏瞎晃悠，然後就走到了九霄塔。這個塔他們可沒進來過，大人不讓進，平時都有村民守着，就怕貪玩的小孩一不留神跑了進來。

這個塔夏九淵生下來就有，裏面一直都是安靜的，夏九淵看到最熱鬧的就是他四歲的時候，又是放炮竹又是燃香，還做了很多山珍海味，搞得跟慶典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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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下看到這個塔，他萌生了想進去的念頭。

夏九成也是個貪玩的主，夏九淵把自己的小心思一說，夏九成立馬同意，甚至還帶頭往裏跑。奇怪的是今天沒有村民在把守，兩人輕而易舉的進了去。

入門便是一尊佛像，倒着坐的。

佛像有兩層塔高，塔內是空心的，兩旁是延伸往上的弧形階梯，一直通往最上層。夏九淵往裏走，看到佛像的正面，面容祥和，坐下蓮花，慈悲蒼生。夏九淵第一次見佛像，沒忍住上手摸了一下，看着金光閃閃的佛像，一抹手上竟全是灰塵。

夏九淵拍拍手。

夏九成已經上了一層階梯，在上面往下看，招呼夏九淵上去。夏九淵跟上去，跟在夏九成後面，往上走。越往上越覺得有一股奇觀的香味，不刺鼻，也不好聞。夏九淵嗅了嗅鼻子，四處看着，階梯外是沒有任何欄杆的，只要不留心腳下，掉下去就完蛋了。兩人一直靠裏走，不敢在往下看。

夏九淵記着數，四層的時候，香味愈濃。

塔的上空搭着幾條細繩，細繩下縱橫交錯，放着四四方方的箱子，差不多一般大，就靠着細繩懸在空中，香氣就是從這些東子上面傳出來的。夏九成數了數，“十六個，這是什麽啊？”

夏九淵也不知道，搖頭。

距離他們最近的，夏九淵看到上面還有字，湊近一點看，xxxx年xx月xx日去。什麽意思？夏九淵不懂，夏九成也不懂。不過他們不敢再往上了。

夏九成往上看剩下的五層階梯，咽了咽口水，貼着夏九淵，“小淵，我們下去吧。”

夏九淵也有些害怕，點頭。

兩人轉身向下，四層窗戶有風吹來，帶動四角的鈴铛，叮叮的聲音吵在耳旁，生了倦意。夏九成扶着塔體，腳下落了一個空，栽到前方的夏九淵身上，害的夏九淵一個沒站穩，身體往前傾了好幾個度，抓緊了塔體，才驚魂未定的穩住身子。

夏九淵回頭，“你怎麽走路的！”

夏九成頭暈乎乎的，嘟哝道，“對不起啦。”

夏九淵撇嘴，繼續往下走。上去容易，下去難，從夏九淵他們的角度看下去，階梯抖得不得了，三層塔的高度跟無底深淵似的。夏九淵手一伸，握住了後面夏九成的手，彼此有了安慰，往下走時，也沒那麽害怕。

慢慢的往下，終于到了一層。

夏九淵松開夏九成的手，手心裏全是汗，自诩天不怕地不怕的兩人，在今天，特別慫。

夏九成彎腰揉着發軟的腿，擡頭和夏九淵說話間，發現了一絲不對勁。他繞着佛像看了一圈過來，皺着眉頭不确定的問，“小淵，這佛像是不是動了？”

夏九淵看過去，佛像依舊倒坐着。

沒有變化，夏九淵搖頭。夏九成揉了揉眼睛，睜開看還是感覺佛像動了，他疑惑道，“我進來的時候，這個佛像明明是面對着門，怎麽成倒坐了？”

夏九淵立馬反駁，“胡說，明明就一直倒坐的！”

夏九成堅信，“是正坐的！”

兩人為佛像是正是倒争的面紅耳赤，誰也不讓誰。就在兩人說話間，外面有了人聲，兩人吓一跳。察覺有腳步聲進來，夏九成拉着夏九淵躲到佛像後面蹲着，兩人都瘦，個子也不高，這一蹲是誰也發現不了。

進來的是夏北遠和夏鶴山，以及唐建民。

唐建民是夏家入贅的女婿，也是夏九成的父親。

他們三人一進來，就關上了塔門。夏北遠先開口道，“建民啊，你精通占蔔之術，你到時候算算小枝的生辰八字，然後再合一個村裏男娃的生成八字。”

唐建民點頭，“行，我回去準備。”

夏北遠又轉向夏鶴山，“你回去後，把白夜的生成八字詳細的寫給我。”

“是。”

三人說了幾句話，上了香就離開了。

等外面沒有動靜的時候，夏九淵他們兩人才出來。也不在裏面久留，蹭蹭的往外跑。塔外，夏九淵一下就看到了站在那的白夜，穿着白色小短褲和短衫，沉着小臉看着從塔裏出來的兩個人。夏九成跟白夜玩不好，不作停留，急火火的往家跑，他爸回來了，肯定帶了不少好吃的回來。

夏九淵去牽白夜的小手，被白夜躲開。

夏九淵，“嗯？”

白夜指着塔，認真道，“不能去！”

一本正經的樣子有些好玩，夏九淵就笑了。白夜還是很認真，仿佛塔裏有怪物，極力抵觸，“不能去！小淵哥哥要是再去，我就告訴許阿姨，讓她打你棍子。”

夏九淵笑不出來了，這事白夜能幹出來。

為了不挨棍子，夏九淵舉手發誓再也不進去了，白夜這才不虎着臉，主動的把手伸進夏九淵的手掌心，白夜現在就到夏九淵的腰，小小的一只，頭上的發烏黑，夏九淵就愛揉弄他的軟發。一手撸發一邊喜滋滋的往家走。他大伯回來了，肯定是帶了好多好吃的回來，回去晚了，夏九成就全吃了。

夏九淵回到自家院子，許蘭芝正提着一袋東西千恩萬謝的對着唐建民，手裏東西捏的死緊。夏九淵看那透明的袋子，有巧克力，薯片還有好些沒見過的，心裏早就癢癢了，恨不得立馬去扒拉袋子，看是什麽玩意。

苦于在許蘭芝面前不敢造次，乖乖的站好，跟唐建民打了招呼，“大伯好。”

唐建民見到他，也是喜歡的緊，摸着夏九淵的頭感嘆，“幾個月不見，小淵都長這麽高了。”

許蘭芝道，“是啊，小孩子長的快。”

這話倒不假，夏九淵這段時間，身量蹭蹭的長的快的很，都快到許蘭芝的肩膀了。白夜巴在夏九淵腿邊，毫不認生的看着唐建民。唐建民輕看一眼白夜，扯出一個笑，“白夜也長高了，還是愛跟小淵哥哥後面跑啊。”

許蘭芝應聲，“是啊。”

唐建民不在說話，他第一眼見白夜就覺得白夜古怪，他本人是精通占蔔之術的，面對邪氣已是見怪不怪，可白夜他雖覺得古怪，但說不出個所以然，時間長了，也就不喜白夜。唐建民走後，許蘭芝擰着袋子回屋，夏九淵巴巴的跟在後面，眼睛直勾勾看着那袋子。

許蘭芝敲他頭，“等會再吃，先吃飯。”

夏九淵扁着嘴，悶悶不樂的坐在門口的小板凳上，白夜趴在他腿邊，看着他。

天邊的晚霞映在院子裏，為院子鍍上了一層美麗的霞光，白夜的臉就在霞光下，紅的像個小蘋果，可他眼裏全是夏九淵，猶如漫天彩霞入了眼。

“你看着我幹什麽？”夏九淵不是很理解，不知道白夜從什麽時候起，有了愛盯着他看的怪習慣。

白夜小手握着夏九淵的手，六歲的小孩突然揚起笑臉，軟糯道，“小淵哥哥。”

然後就沒有了。什麽怪毛病，夏九眼揉了一把白夜的軟發，擁着他一起看晚霞。

作者有話要說：

卡文卡的我頭禿，我還是決定緣更了，一定不坑！！感謝支持的小天使們，麽麽噠，筆芯筆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