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黃泉（九）

“來，跟着我念，夏，西一阿夏……”

夏家的院子裏有一顆大梧桐樹，枝葉繁茂一直延伸到隔壁的夏九成家，九月的天氣，正适宜在外面待着。夏九淵把自己的小方桌擺到梧桐樹下，斑駁的陽光跳躍在小方桌上，夏九淵在上面鋪了一本格子練習本。

小方桌旁有三個小板凳，夏有枝坐在中間，夏九淵和夏九成坐在兩邊。他們要教夏有枝識字，第一個教的就是夏。夏九成這次是難得的認真，一個拼音一個拼音的讀着，慢慢的念，讓夏有枝能夠聽懂。

夏有枝沒讀過書，但人聰明，讀幾遍就會了，自己握着筆也能寫出一二。

“夏，有，枝。”夏有枝一字一字讀的很慢，眼裏有微光閃爍，她長這麽大，第一次寫自己的名，第一次知道原來一個人有了名字是這麽開心的事。

“對啦。”夏九成拍手笑。

夏有枝看着他，“夏九成。”又看着夏九淵，說的很輕，“夏九淵，小淵哥哥。”

“嗯。”

三人相識而笑，一切都熟悉起來。

白夜在屋檐下曬着太陽，皮膚白皙的他被陽光照的臉上泛紅，夏九淵招呼他幾次過來，白夜都不肯。到了晚上，夏九成早早回了家，夏有枝也收拾自己帶過來的本子和筆準備回家。夏鶴山從外面回來，看到夏有枝，笑道，“村長有事出去了，還沒回來，你今晚就在這和小淵哥哥一起吃吧。”

夏有枝點頭，乖巧的跟在夏九淵後面，那兒也不敢去。白夜斜眼看她，不高興的板着臉，拉着夏九淵想離她遠遠的，奈何夏有枝跟的緊。

許蘭芝做好了四菜一湯，擺好桌子，給幾人添了飯，自己才坐到位上。夏有枝拘謹的很，吃飯很小口的吃，夾菜也只夾眼前的菜。夏九淵吃的歡，碗裏都是肉，看夏有枝只顧着吃那盤綠綠的青菜，也跟着夾了一根。

夏有枝和夏九淵是面對面坐的，許蘭芝看自家兒子吃青菜了，放下自己的碗筷把青菜端了過來，把夏九淵面前那盤炒肉給換了過去，夏有枝夾了一塊肉，比青菜好吃。

吃過飯後，夏鶴山把夏有枝送了回去。

許蘭芝就招呼夏九淵和白夜去洗澡。兩人在裏面鬧了一會，才洗白白的出了來，夏九淵頭發長的長了，濕了後都快蓋住眼睛，吹一口氣，頭發向上飛一下又耷拉下來。夏九淵覺得好玩，吹了好幾下，嘻嘻笑着。

白夜和夏九淵是睡一個床的，兩人的床挨着許蘭芝他們的大床。他們洗好後先後窩到了床上，電視開着，夏九淵趴在床上，腿一上一下的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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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挨着夏九淵，兩人的小胳膊挨在一起，暖和和的。夏九淵玩了一天，看着電視，眼皮開始打架，迷迷蒙蒙的，沒一會就頭一歪睡了過去。

白夜看過去，夏九淵的臉正對着他。

白夜湊過去，在夏九淵的額頭上落下一個輕輕的吻，又偷偷的笑了。

許蘭芝洗好澡出來，看到白夜挨着夏九淵，兩人都睡着了，輕笑一聲，拉過薄被蓋住他們的肚子。夏鶴山在裏面洗澡，洗完後沒急着睡覺，而是穿了衣服要出門。許蘭芝拉住人，小聲問道，“這麽晚了，去哪？”

“見生家的孩子成年了，村長說今晚把放下來。”夏鶴山說完整了整衣服，出了門。

許蘭芝站在那，臉色一下變得極差。

時間真快，還有三年，那恐怖的習俗又要來了，不知道又是誰家倒黴了。

床上的夏九淵嘟哝的翻了個身，許蘭芝看過去，白夜趴在夏九淵身上，白皙的小臉上有淡淡的紅暈，緊緊的依偎着夏九淵。許蘭芝心裏有了最壞的打算，命理這事，說不準，如果三年後真的……希望是白夜。

許蘭芝熄了燈。

白夜猛的睜開眼，溜圓的黑眼睛在黑夜裏有些明亮，他看了一眼夏九淵。

還好，今生又遇。

夜裏，星多有風，夏九淵家窗戶一晃而過一個長影，白夜悄悄的起身。

許蘭芝還沒睡，“怎麽了？”

白夜奶聲奶氣的道，“尿尿。”

許蘭芝一聽，就要起身，白夜道，“我可以的，許阿姨你繼續睡。”他自己獨自去了外面，瞧眼看屋裏沒了動靜，打開門走了出去。外面的風還挺大，剛還有星的天空被烏雲遮住，看樣子是要下一場大雨。白夜出去後，一長影飛下，幻化成了人形。

“大人。”

“你引魂至朱雀處。”

“是。”

外面院門被弄了一聲響。

人形化作長影消失不見，白夜也回了屋。

夏鶴山回來的時候，已是半夜，身上帶着涼氣進了屋子，他沒開燈，摸索的到了床上，正要躺下，看到了白夜那方向有一絲紅光閃過，很快不見。

揉揉眼睛，夏鶴山以為自己看錯了。

夏鶴山回來不久，外面就下起了雨，還伴随着電閃雷鳴，一下驚醒了許蘭芝。

許蘭芝往夏鶴山懷裏鑽。

夏九淵一覺安穩到天亮，吃了早飯出門就看見自家門口的夏有枝，夏有枝手裏提着衣服從河邊回來，褲腳都濕了，她看夏九淵的樣子，知道他要去上學，朝他笑了笑，“小淵哥哥，路上慢點哦。”

夏九淵揮手微笑着走遠。

夏有枝回身望，等夏九淵沒影了，一回頭，看到白夜陰恻恻的看着她。

“早上好，白夜。”夏有枝葉笑着同他打了招呼，她能看出來白夜不喜歡自己，特別是當她和小淵哥哥走的近時，白夜表現的尤為明顯。

白夜把院門關上。

夏有枝尴尬的收回笑，提着衣服往村長家走。

下學後，夏九淵和夏九成一起，蹦着跳着往家走。路上碰到去後山的幾個村民，手裏拿着吃食，兩人好奇，互望一眼，心有靈犀的跟上了村民。後山他們以前來玩過幾次，裏面樹多，郁郁蔥蔥的，往裏深入一點的話很容易迷路。

村名們一臉沉重，他們兩人跟在後面。

上了後山，走了沒幾步，在一處墳頭處停下，墳頭是新的，土都是新翻的。夏九成帶着夏九淵站到一邊的大樹下，就見那幾個村民突然跪倒在墳頭邊，裏面的一個中年婦女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見生啊，我的見生啊……”

夏九成問，“誰？”

夏九淵：“不認識。”

中年婦女哭的極其傷心，感覺人随時都能昏厥過去，旁邊的人也大多傷心，有的在勸中年婦女節哀，說什麽‘入土為安了就好’這樣的話。

哭哭啼啼的沒意思。

夏九成拉着夏九淵往其他處走。

天色暗了下來，兩人還在後山徘徊，可已經不在原來的地方了，夏九淵停下腳步。

夏九成看他，“怎麽了？”

夏九淵猛的回頭，四處看了看，表情凝重。夏九成被他樣子吓到，貼近了夏九淵，挨着他道，“咋啦？”

“感覺有人跟着我們。”夏九淵皺着小眉頭，他的預感很強烈，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看着他們。

夏九成看了半天，連人影都沒見着，見天要黑了，只想着趕快回家。

村子裏家家點起了燈，九霄塔裏也點了燈。

本來不知怎麽走的夏九淵他們，看到九霄塔的燈，心裏明亮起來，順着九霄塔的方向往回走。回去時候天已經全黑，免不了的遭到許蘭芝的一頓打。

吃飯的時候，夏九淵想到村名的話，咬着筷子好奇的問夏鶴山，“爸爸，你認識見生嗎？”

夏鶴山筷子一頓，“誰？”

“見生。”夏九淵重複了一遍。不等夏鶴山回答，許蘭芝就堵住了夏九淵的嘴。

“好啦，吃飯。”

誰也沒告訴夏九淵，見生是誰。

白夜夾着菜，白玉似的小臉上陰了下來，在夏九淵看過來時，又恢複往常。

見生是誰？

見生是個死人。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