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黃泉（十二）

許蘭芝最終還是起了身。

扶着夏九淵坐好，周大夫拿出工具來，把夏九淵的臉化的很白，像一堵白牆。周大夫要去調口脂，許蘭芝看着夏九淵，在周大夫準備給夏九淵上口脂的時候，阻止住。周大夫停住手看着許蘭芝，只見許蘭芝突然露出一個微笑，微微前傾着身子，在夏九淵的唇上落下一個輕輕的吻。又似不夠，在夏九淵的額頭上又蓋了一個。

周大夫只餘嘆息。

周大夫手上拿着塗抹口脂的筆，占了點口脂，在瓶口處來回劃幾下，才上在了夏九淵的嘴上。嘴上濕潤潤的，夏九淵條件反射的一舔，口脂就入了口。

周大夫又抹了一遍，嘴上道，“小淵乖，不要舔。”

夏九淵這次沒舔。周大夫一切弄好後，默默的收拾東西就出了去。夏九淵被化的面白唇紅，坐在那裏，跟個死人一樣。又把人放倒，在最後的時間裏，許蘭芝抱着夏九淵說了一晚上的話，嗓子都啞子，也不願閉口。

天色微亮，村民們就擡着一頂白色的轎子上了門，夏九淵沒有力氣自己坐着，夏鶴山讓白夜陪着他一同入了轎子。村民們擡着轎子平穩的走着，轎子裏面感受不到一絲的晃動。白夜讓夏九淵靠在自己的身上。

轎外天色大亮，白夜聽到了爆竹的聲音，知道是快到了，把自己的左手心貼在夏九淵的紅唇上，留了個唇印。轎子停在九霄塔外，白夜被推到一邊，夏北遠親自過來晃醒了夏九淵，讓夏九淵自己走進塔裏。

夏九淵一出轎就軟倒在地，根本沒有力氣進去，夏北遠就踢了他一下。

最後是夏北遠半擁着夏九淵進了去，白夜想跟進去，被村民們隔在外面。白夜看看天色，時間還早，一時半會舉行不了，順着原路返回了去。許蘭芝他們沒有跟出來，就守在家裏，看白夜回來，都側目看向白夜的後面，空空如也。還抱有什麽幻想呢，一切都沒有了。

白夜徑直走到許蘭芝面前，說了一句話。

許蘭芝瞪大眼看着他，眼裏是不可置信，白夜用沉穩的語氣安慰道，“照我說的做，相信我。”

得到許蘭芝的點頭，白夜才又往九霄塔的方向去。許蘭芝愣在那好一會，才慌忙站起身，拉着夏鶴山出了門，往九霄塔相反的方向走去。

夏九淵那邊，夏北遠看着天。

眼見看到了時間，夏北遠揮手示意下面的村民可以開始了。一村民站出來高喊，“吉時已到，跪佛。”

然後，夏九淵和夏有枝就被人按着頭給倒坐的佛像行了禮。村民又喊，“拜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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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本來是朝着佛的，被村民給轉了個身，拜了禮。

“禮成，祭祀開始。”

夏九淵睜開眼，看到的是他之前見過的倒坐的佛像，邊上的夏有枝和他穿着同色的衣服，不過是女款的，臉上□□敷的跟刷的白牆似的，嘴巴紅的像他家過年殺雞的那個雞血，一白一紅，看的不舒服，極度的可怖。

兩側是穿着隆重的村民，他們都一臉肅穆，手裏捧着銀盆，裏面不知道裝着什麽東西，氣味很難聞。夏九淵還看到兩旁的角落一邊放着一個四四方方的箱子，用白布搭着。一切的一切讓夏九淵害怕起來，他想站起來遠離這個地方。

還沒動一下，就軟倒身子，倒在夏有枝的膝蓋邊，夏有枝也沒力氣，不過還是扶起了夏九淵，讓人靠在自己的身上。她來時照過鏡子，夏九淵和她一樣，白裏一點紅。村民上前把夏九淵扶正，外面站着的和裏面候着的村民都進來上了香。

夏有枝牽住了夏九淵的手。

“灌。”

村民又喊了一個字，夏九淵便看見捧着銀盆的人木着臉上前，靠近夏九淵他們，難聞的氣味愈來愈近，夏九淵捏住鼻子，皺緊了眉頭。白夜來時，村民已經照在夏九淵面前了，他趕緊錯開阻擋的人，竄了進去，擋在了夏九淵面前。

村民愣住，看着夏北遠。

白夜也看着夏北遠，“我想跟小淵哥哥說幾句話。”不容讓人反駁的語氣，夏北遠沉默片刻，別過頭，算是默認，村民又回到原來的位置。

白夜轉身，握住夏九淵的手，小聲道，“小淵哥哥，我說跑的時候，你就卯着勁跟着我，千萬不要落下。”夏九淵眼睛現在是灰色的，他看着白夜，點了頭。

夏有枝離得近，聽到了白夜的話，當下用祈盼的眼神看着白夜，她雖然小，但看着架勢，不像是好事，當然是跑了好。白夜不理睬她，夏有枝就看着夏九淵，眼裏含着淚光祈求道，“小淵哥哥，他帶你走，你帶我走吧。”

夏九淵看白夜。

白夜沒反應，夏九淵就自作主張，“嗯，我帶你走。”

夏北遠見他們說了好一會，怕錯過吉時，催促道，“好了，說好了就出去。”

白夜‘嗯’了一聲，站起身子，拉着夏九淵的手，大喊一聲，“白虎。”

又朝夏九淵大喝，“跑！”

夏九淵整個人一怔，雙腿好像突然灌滿了力量，騰的一下站了起來，被白夜牽着往外跑。村民們沒料到有這麽一出，呆了一會，就全數圍過來要堵住兩人，不知何處吹來的風把人吹的迷了眼，隐約還有一聲虎嘯。

夏有枝在白夜那個跑字裏，也站了起來，跟在夏九淵後面，僅僅一步之遙，眼見就要追上了，被夏北遠一把揪住了衣領，硬給拽了回來。

夏有枝使勁掙紮，“小淵哥哥，小淵哥哥，你忘了我啊，小淵哥哥……夏九淵！”

夏北遠牢牢抓住她。

夏有枝眼睜睜的看着兩人跑離了自己的視線，嗓子都啞了，也沒得到夏九淵的回眸。

這一瞬間，她除了心灰意冷，還有恨。

“追。”

夏北遠大喝一聲，幾個身強體壯的村民緊跟着追上去，餘下的人看守着夏有枝。

“村長，現在怎麽辦？”

夏北遠看向一臉死灰的夏有枝，眼裏有不忍，可為了村子，他還是冷血道，“灌。”

“是。”

怕夏有枝再跑了，夏北遠又讓兩個村民一左一右的架着夏有枝，捧着銀盆的村民上前，捏住夏有枝的下颚，一手把銀盆托着傾斜，裏面的不知名液體便順着夏有枝的嘴巴一直留到了喉嚨，最後沒入肚子裏。

夏有枝好難受，那東西像□□一眼，燒的她喉嚨，胃，肚子……整個人身子都難受，仿佛有團火在身體裏四竄。東西灌完，村民們松開夏有枝，夏有枝趴在地上，想用手把東西給摳出來，可早就不再喉嚨的東西，徒勞無功。

“咳咳……”夏有枝咳嗽幾聲，竟咳出了血，眼裏開始暈眩，她想起了書裏剛夾的桃花，床上沒看完的書，小河裏的游魚，每天的熱飯熱菜，她從到這個村子的點點滴滴她都在這一瞬間想了起來，原來他們不是好心。

她又想起那個桃花樹下，蹲着身子仰着頭看他的少年，眼裏的恨意如同滔天的烈火，夏九淵！你答應我要帶我走的，你說話不算數，我恨你！

意識消亡前，夏有枝最後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如果有來生，她願意是一株桃花樹，逢春開。夏有枝是真的沒有了生息，村民們把她放到右邊的四方箱子裏，封好，擡着上了九霄塔的樓梯，到了四層，放到了上方的兩個空位之一。

一切結束後，夏北遠帶着人在等夏九淵。

白夜拉着夏九淵跑的飛快，身後幾個村民窮追不舍，他們人個小，比不上村民，白夜拉着夏九淵轉了個彎，喊了一聲朱雀。頓時一團如火焰的東西從空中撲來，擋住了村民的路。

夏九淵往後看，腳下沒注意，絆了一下，摔倒在地。白夜的速度也慢下來，朝夏九淵看去。夏九淵氣息不勻，在地上不動，頭低着，額間的頭發擋住了慘白的面容，末了，夏九淵揚起臉，笑着道，“小夜，你走吧，我走不動了。”

作者有話要說：

加緊更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