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黃泉（十八）

棋盤上黑白子在默默無聲的厮殺，白夜是白子，正微皺眉，略苦惱的看着棋盤，不知該落在什麽地方。夏鶴山淡定從容的笑看着白夜，一副了然于胸的樣子，夏鶴山活這麽大，什麽不精，就下棋精明，和樓下那些大爺一下能下一天，到了飯點還是許蘭芝去催促着才意興闌珊的回去。

夏九淵不會，意外的白夜還勉強會一點。

白夜落了字，一落下，夏鶴山表情一亮，迅速落下自己的黑子，頓時把白夜給殺了個通透。

“叔叔真厲害。”白夜誇道。

夏鶴山擺擺手，謙虛道，“是你棋藝不精，才顯得我厲害，我這棋藝跟樓下那些大爺比，真是不堪一擊。”

白夜淺笑，“以後還要多跟叔叔學習。”

“好說好說。”夏鶴山還想來上一局，被夏九淵給阻止了，拉着白夜去洗漱。

許蘭芝他們晚上睡的早，夏九淵和白夜在房間裏看電視劇的時候，許蘭芝房間的燈都熄了。夏九淵的床足夠他們兩人睡，躺在床上，夏九淵靠在白夜懷裏，兩人安靜的看着新出的電視劇。看着看着夏九淵的眼皮就開始打架，已經呈現半睡半醒的狀态，擡眼看白夜看的認真，也強忍着睡意。

片尾曲響起，白夜低頭看去，發現夏九淵不知何時就已經靠在他身上睡着了。關掉視頻，白夜擁着人往被褥裏鑽，弄醒了夏九淵，夏九淵睜開迷蒙的眼，嘟囔道，“不看了？我好困，我先睡了。”說完，翻了個身，徹底睡過去。

白夜摟着他睡去。

夜深人靜時，夏九淵翻了個身，動動鼻子，似有一種誘人的香氣在四周飄蕩。夏九淵突然坐起身子，眼睛都沒睜開，肢體有些僵硬的下了床，開窗，一躍而下。耳邊的風聲吹散了那抹香氣，夏九淵一下清醒，意識到自己是在空中，還在往下墜，三魂都吓沒了，嗓子眼的尖叫都喊不出來。

完蛋，着魔了。

眼見要狠狠落地，夏九淵害怕的閉上眼，一陣強風掠過，夏九淵碰到一個堅硬的還帶着溫度的，如鱗片一樣的東西，夏九淵睜開眼，發現自己還在空中，不同的是，他在上升。驚魂未定的夏九淵看着馱着自己飛升的東西，鱗片，龍頭，有尾，是青龍。

青龍把夏九淵放到窗前，夏九淵跳進房裏，回身朝青龍感激道，“謝謝你。”

青龍道，“九淵，近些日子，你當注意點，夏有枝不是普通的鬼，大人是拿她無法的。”

夏九淵道，“我躲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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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龍嘆息一聲，“大人以他之性命換了你，若真到了不可違的時候，你自己決定吧。”

“反正你本就沒有這多餘的時光。”

青龍走後，夏九淵還站在窗前沒有動，青龍的話像一根刺紮在他的心口，時時刻刻提醒着他。鎖魂玉發起細弱的光，細小的聲音清晰的傳到夏九淵的耳裏，夏九淵看過去，本來完好的鎖魂玉，出現了一道指甲長的細痕。夏九淵心口一疼，像是有什麽要被抽出一樣，在暗自撕扯着。

這可不是好兆頭。

夏九淵回到床上，白夜一直沒動靜，躺到白夜身邊，夏九淵覺得事情該有個結果了。

白夜對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夏九淵也沒告訴他，第二天依舊笑嘻嘻的，跟無事人一樣。這晚是回了兩人的住處，青龍在門口，見到白夜想說話，看到夏九淵時，又止住了。

夏九淵朝他作了‘噓’的手勢。

青龍點頭，離開。

夏九淵回房拿出好久不用的紙和筆，坐到沙發上，把紙平鋪在茶幾上，咬着筆尖思索着。

“要寫什麽？”白夜疑惑。

“情書。”

“情書？”

“就是寫一些肉麻的話，讓你聽了後臉色通紅，渾身發熱，心中羞澀。”

白夜若有所思，也回了自己的屋子。

夏九淵思考着寫什麽，八百年沒寫過情書了，這一提筆，把當年那些肉麻兮兮的話忘的一幹二淨，腦子都想空了，都想不出一句适合風花雪月的句子。

絞盡腦汁，夏九淵提筆寫下幾行話。

還別出心裁的疊成了愛心，在愛心正面寫上：白夜親啓，愛你的小淵哥哥。

也沒多肉麻，夏九淵暗戳戳的想。

夏九淵滿意的看着那愛心，這時，白夜從房裏出了來，手裏也拿了一張紙，一走近夏九淵，也不低頭，就把紙遞過來，夏九淵看過去，看到白夜上下滾動的喉結，和微微泛紅的半面臉頰。夏九淵接過紙，摸不着頭腦，紙上寫了一句詩，夏九淵看後，樂不可支，這白夜，竟也去寫了情書。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

夏九淵側頭笑，字字不提相思，卻句句不離相思，這樣一對比，自己的就薄弱的多。夏九淵把自己疊好的愛心給白夜，白夜研究了會，想要拆開，被夏九淵阻止，“先別急着看，我說可以看的時候你才能看。”

白夜雖有強烈的好奇心，可還是好生收了起來。

“來，坐過來。”夏九淵指着旁邊的空間，示意白夜坐下，白夜坐下後，夏九淵靠近他，手裏捏着白夜的那一紙情書，故意念道，“紅豆生……”

“南國。”

夏九淵笑，“此物最……”

“相思。”

夏九淵大笑一聲，摸着白夜的頭，故作欣慰道，“孺子可教也。”

“時間不早了，休息吧。”白夜道。夏九淵突然來了詩情雅致，故意翹起蘭花指，聲音壓低，“長夜漫漫，不如公子與我一同共享床笫之歡。”

白夜配合他，“甚好。”

“嗯，腎好。”夏九淵喵一眼白夜的下腹，逗趣。

從客廳又到床上，兩人吻的如膠似漆，夏九淵一邊承受一邊思緒百轉。

上衣落地，夏九淵感覺到一絲涼意，不過很快被白夜塞到了被子裏。

白夜像小狗一樣，逗的夏九淵直癢癢。

夏九淵偏頭，白夜的手撐在他的耳側，那手指纖細修長，骨節分明，很白。

夏九淵握住那手，讓白夜與自己十指交纏。掌心相合間，兩人不約而同的握緊了對方的手。

“如果你想好了，就不要再顧及什麽。”白夜細細吻着，聲音低啞。

夏九淵哼一聲。

“我會照顧叔叔阿姨的。”

白夜停下動作，望着夏九淵的眼睛，他黑色的眸子像是要把夏九淵給吸進去。

“那感情好。”夏九淵展顏，把頭埋進白夜的頸窩處，在對方看不見的地方，一滴淚從眼角滑落。誠如白夜所說，他放不下許蘭芝和夏鶴山。

可他沒辦法，命這東西，玄！

“三日後，靈隐寺。”

“我與你同在。”

夏九淵忍不住笑了，十四年前，白夜沒有牽好自己，十四年後，白夜還是沒牽好。

一天後，夏九淵從公司辭職了，不聲不響的，易如君知道後，一臉錯愕。夏九淵也不同他解釋，自顧自的收拾東西，不要的不想帶的一股腦全塞給易如君後，發現也沒剩什麽東西，杯子，坐墊，充電器，和幾本書。

蘇溪過來問，“怎麽突然辭職？”

易如君也同樣好奇。

夏九淵笑，“想換個地方生活，這個地方呆膩了。”

“找到下家了？”

“嗯，找到了。”夏九淵把東西放進蘇溪給的小方盒裏，抱起盒子頭也不回道，“回見。”

易如君伸手想拉他，手懸在空中，又放下，他總覺得夏九淵的背影透露着一股決絕。

興許是自己想多了。

夏九淵出了公司門，外面晴天大好，藍天白雲，道路兩旁的樹葉靜若無聲，落下一地斑駁的陰影，行人二三，或面無表情，或你說我笑。

夏九淵望着這一切，深吸一口氣，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