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25

自從上次周雨晨來家裏吃晚餐之後事情好像變得有點麻煩。

本來告訴麥萌放學後有事跟她說的, 結果她也不知道在磨蹭什麽，就是不肯離開教室。回想起以前某人放鴿子放的毫不留情, 許軒決定先發制人守株待兔, 他走出教室, 結果卻看見站在後門笑着向他揮手的周雨晨。

不是來搗亂的吧？

許軒走過去，語氣不善。

“你怎麽在這？”

“所謂的轉學生就是這種感覺吧？穿着別校的校服走在人群中, 哎呀我一直想有一次這樣的體驗呢~~~”

“我回去了。”

許軒把書包搭在肩上, 沒等邁開步就就被人拉了回來。

“哎呀其實我這兩天家裏沒人所以要去你家蹭吃蹭喝，然後為了一點點私心我提前逃了自習來等你放學。”周雨晨一氣全招。

私心？

“沒錯，你不是說長得很漂亮嗎？哪個哪個？還沒走呢吧？待會兒給我介紹一下啊！”

即使拉低聲音也難掩語氣中的興奮, 許軒頗為無奈。

周雨晨拉着許軒東張西望, 正好看見後門門口站着兩個女生，其中一個渾身上下散發着不友善氣場, 雨晨乖乖站好，小聲湊過去問許軒。

“歐巴，話說剛才開始就有兩個妹紙一直在看你。”

許軒側過頭看了一下，果然是麥萌。

“啊！難道說那個就是！那個矮一些的那個對吧！啊...好可愛啊...等下！”突然反應過來，“不會誤會了吧！”

周雨晨放開許軒的手, 還裝模作樣的給許軒整了整衣領拍了拍校服，想表明自己跟許軒只是純潔關系。

在聽到一聲響和緊接而來的腳步聲時, 許軒不說話看着雨晨。

确定不是來搗亂的？

然後在第二天傍晚，許軒又一次在教室門口看見周雨晨。

即使再三下令今天不許跟來還是跟來了，某種程度上來說雨晨跟麥萌有一拼。

“說過不許來了吧？”

“我一個人走回家多危險啊，當然得找哥哥陪着了！”

“你一個人來找我就很安全嗎？”

“你看...昨天那姑娘不是誤會了嘛, 所以我想說如果能解釋一下就好啦...之類的。”

不想被誤會的話就別來了啊。

麥萌早就離開了學校。許軒也不想多說什麽，跟雨晨一起回家。途中雨晨說想吃關東煮，于是許軒被拉着去吃小吃，回來時剛好看到門口的麥曉和麥萌。

周雨晨很有眼見的拉着麥曉一起走掉。麥萌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麽，許軒看了她好久她也沒反應。

等她終于反應過來時，向許軒伸出了手。

竟然只因為這麽一個動作而失神，心髒咚的一聲宣告歸屬。

許軒躲開麥萌投過來的視線，也顧不得禮節不禮節，自己快速向前走。

其實她只是想要購物袋的吧。

雖然很遺憾，倒也松了口氣。

等兩人終于并肩而行時，氣氛變得有些異樣。麥萌低頭走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好像最近她對許軒一直是這個态度，能躲就躲，躲不過就藏。

“唔...”開始沒話找話，“是昨晚的事，田老師問你還想不想再參賽。”

“為什麽讓你問？”

怎麽可能回答的出來？

應該在找話題之前就想好怎麽收場的，許軒第一次為自己的失算驚慌不已。

姑且算是糊弄了過去，雖說漏洞百出。

好在麥萌并沒有把心思放在上面。

“你表妹這兩天晚上都去找你幹嗎？”

也不知道她這幅表情到底是在生氣還是鬧別扭，許軒不禁失笑，原來從剛才開始就沒好聲好氣的是因為這個。

“她這兩天家裏沒人，寄住我家。”

“啊是嗎，真好啊~~我也好想有個同齡的哥哥或弟弟天天來我家啊陪我玩啊一起放學啊~~~”

本應上升的語氣卻怎麽聽起來都是在下降。走在前面的那個小身影歪歪斜斜，頭發還不安分的翹着，許軒快走幾步跟上去，本打算伸手幫她撫平頭發，想想還是算了。

如果被惹毛了的話會更加鬧別扭吧。好不容易才長長一點的頭發，要是被一氣之下剪掉就太可憐了。反正在她長發及腰之前，還有很多很多時間。

周雨晨見許軒回家時心情大好，于是湊過去追問，“怎麽樣？那孩子提我了嗎？”

許軒點頭。

“說什麽了！”

“好像很讨厭你。”

“......”

九月末，日光依舊強烈。

許軒臨出門前看了看書桌上放着的盒子，又拿出手機看了下日期。

剛才不久前接到田老師的電話，說麥萌昨天答應參賽。大概是把許軒當成功臣了，明明是老師還特意打電話過來表示感謝。

麥萌突然轉性，許軒覺得有些蹊跷，于是打算去教室看看。果然不出所料，許軒打開門時看見麥萌頭垂在琴鍵上，田老師坐在一旁不說話，場面十分壯烈。

“果然不順利啊。”

許軒走近拿起鋼琴上的樂譜，是經常在畢業典禮上聽到的巴赫的《G弦詠嘆調》，難度一般，以麥萌的水平來說應該是輕而易舉的，可看看現在...

麥萌從琴鍵上擡起頭，一臉不平：“我說彈土耳其進行曲！老師說對初賽來說太難了，正因為是初賽所以選個難的一鳴驚人吓傻...驚豔評委不好嗎！”

“你只是不想記譜吧。”

許軒不理麥萌那冠冕堂皇的理由，在她身邊坐下。

“上次你練習的是雙鋼琴譜，跟獨譜有區別的。”

“那也比認識個新的...”

“原本你為什麽突然要參賽啊？”

這句話就像是禁忌，許軒剛說完就看見田老師在麥萌身後比劃來比劃去，生怕麥萌考慮太多半途而廢。

讓許軒和老師欣慰的是，麥萌并沒有那麽容易動搖，看樣子這次決定參賽并不是心血來潮。

“因為...”

智恩去了十二班，小明開始好好念書，陳果被許軒甩了決定另尋所愛，許軒不用說，一直都是努力家，麥曉開始考慮兼職問題，就連站長都每天抱着本書準備高考。

好像留在原地的只有麥萌一個人。

令麥萌意外的是，大家好像都在沿着自己的路線走，也許僅僅是一小步，但大家也都在向自己想去的方向努力着。

所有人都好好考慮過有關未來的事，只有麥萌自己被落下了。

麥萌從來都是無憂無慮，走到哪算哪，從未有過規劃或目标。幸運的是遇見了一群好人，讓麥萌這十六年來過得風調雨順，相反的，也一事無成。

班主任心急，第一學期才剛開始就讓值日生每天在黑板上寫好“距高考還有XX天”字樣，“分科了就得嚴肅對待，不能像以前一樣愛聽不聽了。”.“不是離高考還有兩年，而是只剩兩年！”之類的話天天聽說，在同學們都樹立起緊張感的時候，只有麥萌還置身事外。

等到回過神來時，好像就只有自己一個人了。

麥萌既羨慕又心急。大家都好厲害，都能找到自己喜歡做的事情，而麥萌至今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一直以來都是随波逐流，沒有找到特別喜歡的東西。

“可是我也不是因為特別喜歡才去念書才去拉小提琴的啊。”

知道麥萌的想法之後，麥曉說了這句話。

“哪有幾個人會特別喜歡學習啊，如果做意願調查的話那不愛學習的學生應該占99%吧，可是大家還是在學習，因為除此之外也沒有什麽別的好做，現實擺在那裏，大多數人從從事的也不是自己喜歡的職業，我也不是主動提出要學小提琴的啊，可爸媽還是讓我去學，我也沒拒絕，為什麽？你不過沒找到喜歡的東西而已，着什麽急。”

“而且那種東西不是一下就會出現的吧，只有繼續走下去，才有機會找到，原地踏步的話它是不會出現的哦。”

對于現在的麥萌來說，還不能完全理解這些話的意思，可即使是似懂非懂，也足夠讓她走出現在的迷茫。

許軒周一早上來到教室時，看見正趴在桌子上奮筆疾書的麥萌。因為好奇就走過去看了看，誰知許軒才剛一靠近，麥萌就條件反射的收起紙筆抱在懷裏。

這樣反而讓人更加好奇，許軒奪過麥萌手裏的本，看見那一行行五線譜下方标注着的1234時，頓時黑了臉。

“我說你...”

以前只是聽說麥萌識譜能力弱，沒想到居然弱到還要标注簡譜的程度，這讓許軒想起了自己之前給麥萌樂譜上做的标記，一瞬還覺得自己有點對不起麥萌，竟然把工作做的那麽不細致。

“我也不想這樣的啊！！！”麥萌撲在桌子上哀嚎。

“這麽讨厭的話幹嗎還學這麽多年鋼琴。”實在想不通，麥萌的家長也不像是會強迫麥萌學鋼琴的樣子。

麥萌揚起小腦袋，好像有點不明白許軒在說什麽。

“我不讨厭鋼琴哦。”說的跟唱歌一樣。

完全理解不了。許軒把手中的樂譜還給麥萌，順便鼓勵她再接再厲。本來看見麥萌那副可憐兮兮的表情時有點心軟，想幫她來着，可是這樣的話她會一直不認譜，可能就是因為以前總是有人幫她，所以她才混到了現在。許軒理了理思緒，決定對麥萌嚴加管教。

嚴加管教的內容包括：每天檢查麥萌的識譜進度和練習成果，跟麥萌一起去上鋼琴課等等。

這些天課餘時間許軒都和麥萌在一起，讓其他人有些摸不清狀況，不只是其他人，麥萌有時自己都會困惑，要參賽的到底是誰？

難得看見麥萌緊張準備的樣子，小明和智恩有些擔心，曾經私下問過許軒，沒想到得到的回答卻是：“這場比賽，麥萌根本就沒放在眼裏。”

就在接連一周的連番轟炸中，麥萌順利通過初賽。

預賽在下一周，要求曲目兩首，以麥萌的記譜速度來說，兩首曲子根本不可能在七天內完成，最後還是許軒幫了忙。

初賽只是考察基本技巧，預賽更加嚴格些，技巧情感缺一不可。雖然讓人有些擔心，但憑借麥萌的怪力亂神以及“神之愛女”的稱號，預賽也成功晉級。

決賽定在十月初，正好十一長假的時間可以練習。應麥萌的強烈要求，莫紮特的《土耳其進行曲》被選為參賽曲之一，另一首應比賽要求，選了舒曼的協奏曲。

可能是第一首好好練習過的曲子，麥萌對《土耳其進行曲》抱有極大信心，都快自負了。至于另一方的協奏曲則讓她頭疼的不得了。

“協奏曲什麽的...？”

以麥萌的腦容量來說演奏奏鳴曲就花了不少力氣了，突然就讓她練習協奏曲是有些不近人情。

“你學鋼琴多久了？”許軒突然問道。

“五歲開始？”

學了十一年的話協奏曲應該不在話下，就算資質平平也可以憑着努力攻克，而天資聰穎的麥萌卻聽見協奏曲就蒙圈，除了自身不努力以外許軒想不出其他理由。

于是也就沒必要心軟留情。

“決賽要求曲目兩首，一首協奏曲，另一首不限。”

“為什麽要這麽難為人呢...”

誰難為你了啊？

許軒拿起标記過的樂譜走到麥萌身邊，順便敲了一下她的頭。明明是自己下定決心，卻一直在叫苦連天，剛開始還以為麥萌長大了，結果無論怎麽成長還是個小孩子嗎？不過至少有一點值得表揚。

“都堅持到決賽了，做得很好。”

麥萌摸了摸自己剛被敲過随後又被摸過的頭，嗯，裏面裝了霧水。

才練習了沒一會兒就錯誤百出，許軒實在聽不下去，制止麥萌。

看麥萌垂頭喪氣的，好像又回到了上次比賽的時候。對于麥萌來說，如果不能愉快的做一件事的話，那件事就不可能做好。許軒了解麥萌的脾氣，于是讓田老師先離開，打算單獨跟麥萌談談。

麥萌沒精打采的，本來就呈“八”字狀的眉毛垂下來，看起來有幾分好笑。

“我要吐血了...”

看這表情聽這語氣好像比當初給他排骨時還要難過。

“很難？”

“其實在看到譜的時候就頭暈了...又快又急促，一下這裏一下那裏的...”

麥萌越說越委屈，好像被欺負了一樣。許軒緊忙打斷麥萌，生怕她說到動情處哭出來。

“作曲背景什麽的不能給我說說嗎？”

會不會又說着說着就睡着了？上次也這樣。

看許軒的眼神麥萌也想到自己上次睡着了的事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伸手拉住許軒的胳膊晃來晃去，“說說吧，上次多虧了你我覺得跟莫紮特特別親近呢！”

滿口胡言，明明上次才聽了幾句就睡着了。

“跟這個舒曼完全找不到接入點啊！這個人太難懂了...”

越說越離譜。

許軒放開麥萌的手，“那就不要懂了。”

“诶？”

“你聽到這首曲子的時候，是什麽感覺？”

“很難的感覺？”

許軒眨了下眼睛沒說話。

“嘿嘿開玩笑...”麥萌陷入思索模式，“嗯...開頭很急促很壓抑的，怎麽說呢，就好像是...電影裏常出現的那種，諜戰！”

倒也不壞，許軒點了下頭，示意麥萌繼續說下去。

“就好像那種當卧底一樣每天都繃緊了神經的感覺。”

如果是麥萌的話确實會被人發現，哪有什麽都表現在臉上的卧底，許軒聽麥萌繼續說着。

“看似歡快，實際上夾雜着緊張感，不過這種事情啊，只要在□□掉之前先幹掉對方就行了！”麥萌雙手握拳，眼睛亮着光，“怎麽樣？”

“挺好的。”無視最後那句個人評價，再降低個人标準，是挺好的。

雖然跟真實背景相差甚遠且可能發生性為零，可是也不得不佩服麥萌想象力之豐富，再擴展一下可以寫成小說了。

“是吧是吧！”

看來是十分滿意自己對這首曲子的理解，于是，

“結合着剛才說的事，再彈一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