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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要好好考慮一下, 但怎麽考慮考慮什麽麥萌完全沒有頭緒。和許軒不長不短也認識大半年了，麥萌腦中關于許軒的印象無非就那麽幾個：高冷, 腹黑, 路癡, 抖S。

說是追自己，可麥萌想到最多的都是許軒坑自己時的樣子, 捏自己時的樣子, 黑自己時的樣子，如果說對許軒而言這些行為是追的話，那人際關系豈不早就和平了？

麥萌想着這些問題念完最後一條新聞, 結束午間廣播。本來麥萌做的版塊是關于美食, 可麥萌播廣播時幾乎全校人民都能看見她那垂涎欲滴的樣子，無奈站長只好更改主題, 讓她做動漫，不巧動漫正是麥萌深愛的領域，于是同學們在中午經常能聽見數碼寶貝的主題曲中夾雜着兩句“亞古獸進化！”，想來想去還是校園新聞最适合麥萌，畢竟她對這個不感興趣, 懶得自由發揮。

廣播播的自己都要睡着了，麥萌揉了揉眼睛走出廣播室鎖上門, 一轉身就看見等在那裏的許軒。

向後退也不是向右走也不是，麥萌轉向左邊，結果看見左邊正走過來的林赫。

麥萌站在原處，讓腦回路盡情相撞。

林赫在麥萌面前站住腳步, 遞給麥萌一張紙：“剛才碰見你們站長，他讓我拿來給你的。”

麥萌笑了笑，語氣歡快，“謝謝哦，沒有跑腿費哦。”

林赫無視走過。只剩下許軒和麥萌兩個人。

“考慮好了嗎？”

麥萌傻笑着搖頭，正好在搖頭時看見剛從樓梯上上來的小明，于是立馬走過去背對許軒，“小明啊，智恩說有事跟我們說。”

小明剛見過智恩，根本什麽事都沒有。他向後看了一眼望見許軒，于是點點頭帶走了麥萌。

許軒想起上次好像自己也是這樣在林赫面前帶走了麥萌，一向不相信神論的許軒大人這一刻竟然想到了因果報應。

回到教室之後小明問了麥萌三個問題。

第一，許軒喜歡你吧？

第二，你喜歡許軒吧？

第三，那還有什麽問題？

不得不說麥萌被小明吓到了，小明怎麽這麽神什麽都知道？不過她現也被自己和許軒弄迷糊了。本以為自己很讨厭許軒，卻發現自己喜歡他，本以為許軒很讨厭自己，卻發現許軒喜歡自己。

普通的兩情相悅應該立刻在一起，可對他們來說這是普通的兩情相悅嗎？

放開兩人每天莫名其妙的相處模式不說，光是一個陳果就足夠讓人尴尬症病發的啊。十七年以來第一個男朋友，居然是挖牆腳挖來的？要不要這麽坑？

嚴格來講當然不算是挖牆腳，可于理說得通于情卻怎麽都說不過去。

雖然陳果說着什麽被甩了不惦記了，可是這種事，能是說放下就放下的嗎？許軒是剛認識沒多久，但陳果是多年以來的好朋友啊。而且這位好朋友一定是察覺到了自己的心意故意這麽說的。畢竟小明都看出來了，心思細膩如她又怎麽會什麽都不知道。

麥萌這些天陷入了深深的糾結和自我厭惡之中。

線條畢竟比女生粗的小明當然沒這麽思前想後，“怎麽了？還有什麽問題？所以說你腦回路有問題，不對，應該說就你們這群熊孩子事最多，都兩情相悅了還不知道偷着樂，欺負誰在單戀啊。”

小明語氣中滿是心酸，讓麥萌都不好意思再說什麽。

“反正你不也喜歡他嘛，那就去告訴他就行了。”

“可是...”

在小明看來明明是如此簡單的事情，麥萌也不知道自己在猶豫什麽。

小明擡手放在麥萌頭頂，摸了摸她的頭，臉上浮起笑容。

“去吧，大不了被甩了之後來我這哭，我再去把那家夥打得跟你跪地求饒。”

麥萌擡起頭，眸中光芒閃爍。小明望着她的眼睛笑了起來，看來他的鼓勵起作用了啊。麥萌跑出教室，沒想到卻看見許軒在走廊跟別班的一個女生聊着天。

怎麽忘了，許軒有相貌歧視來着。

最近每天晚上麥萌都會接到騷擾電話。至于這些電話...當然都是許軒打過來的。

內容都差不多，還是那點小事兒，時間也很固定，自從上次麥萌被吵醒發了飙之後都是九點十點。

說是七天就可以形成習慣，麥萌嘆口氣，再這麽下去真的要成習慣了。

許軒電話打過來的時候，麥萌正在廚房鼓搗着煮方便面。

晚飯沒吃多少，這會兒有點餓了。爸媽都在卧室裏看電視，姐姐在宿舍沒回家，只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泡面煮得差不多，一轉身看到了桌上放着的半盒牛奶。就那麽開着放在那好像不太好，而且睡前喝牛奶有助于成長和睡眠（理由找得如此冠冕堂皇...）麥萌想了想，把牛奶倒出來放進微波爐。

一邊煮面一邊熱牛奶還一邊打電話，麥萌也是佩服自己。好巧不巧面剛煮好微波爐就響了，麥萌一時有點慌，正舉着鍋的手抖了一下，下巴上夾着的電話就這麽摔在了地上。

機殼分離，電池離家出走，因為手忙腳亂麥萌的胳膊還被熱湯燙了一下，好在面一點都沒灑出來，不然真是沒法活了（...）

心裏念叨着萬幸，麥萌把胳膊沖過涼水後蹲下身撿起慘不忍睹的電話，放好電池重啓。太棒了，機都開不開...

要是被麥曉知道肯定又要笑她廢物。廢物就廢物吧，畢竟新手機還需要她資助。懷着對舊手機無比不舍和悲痛的心情，麥萌不忘從微波爐裏拿出牛奶，還把泡面吃得一根都沒剩。

麥萌倒是吃得悠閑安逸，許軒這邊可炸開了鍋。

本來跟麥萌好好的說這話，不知怎麽突然斷了線，再打過去提示關機。重撥了好幾次還是一樣的結果後，許軒猛地丢掉手機從床上起身，大步向外走。

剛走到卧室門口又停了下來，手握在門把上，許軒冷靜下來整理思緒。

照剛才的情況判斷，應該就是摔壞了手機而已。而且這個時間家長都在家，不會有什麽大事，自己這麽貿然跑過去太過魯莽。可麥萌說她在煮面，斷線前還聽見了她的驚呼，難不成是受傷了！

要被她折騰瘋了...

許軒重新坐回床邊，摸回手機給麥曉打電話詢問情況，沒想到她竟然說自己這周住宿舍不回家。真是...許軒揉了揉頭發，身心俱疲。

長長的，長長的坡道上印滿了自行車滑過的痕跡，雲彩在天空中拖出淡淡的一筆，法國梧桐依然保持着鮮亮的顏色，離落葉時節還早了一些。

漸漸地，慢慢地，不舍地融化在地平線的橘色太陽。

相比于春日的混沌模糊，秋天更多的是清晰明确。

男生幹淨白皙的後頸，頭發柔軟垂順下來，又整齊切斷，低下頭時隐約能看見脊椎骨，一節兩節，第三節 沒在襯衫領子裏。

麥萌咬了咬嘴唇。

因為每周的座位調換，許軒這次坐在麥萌的右前方，兩人隔了一個過道，最短距離是兩塊地板磚的對角線，160的平方加上80的平方，開根號的話是...麥萌一驚，放下手中的筆。

為什麽要算自己跟許軒相隔的距離？

好不容易挨過最後一節自習，麥萌心不在焉收着東西，心中還在算着剛才那道數學題的正解。

由于心不在焉，輕易被人帶走。

也不知道是何時怎樣被誰帶走，小明擡頭時麥萌已經不見了。

許軒一手提着麥萌的書包，另一手握着麥萌的手腕帶她來到廣播室，沒錯，正是上次放走她的地方。

麥萌眨眨眼沒敢進去，許軒倒是像進自己家一樣從容打開門，把麥萌扔進去，自己才進去，關門，落鎖。

摸不清套路，麥萌只能向後退兩步，跟許軒保持着安全距離。

“幹嗎鎖門啊...”怪吓人的。

“再逃啊。”明顯的生氣了。

“......”

“當着我的面被別的男人帶走，你膽子很大啊。”

許軒平時是不怎麽說語氣詞的，只要一說必定令人回味無窮。

“......”麥萌一時詞窮，可一想到前兩天，頓時不覺理虧，擡起頭理直氣壯：“你不是也總和別的女生笑嘻嘻的！”

“啊？”

還裝不知道！

“那、那天！教室外那、那個！

“她找我商量物理競賽的事情。”

“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正好是上次告白的那個班花級，麥萌可記住了，想了想又小聲補了句：“你也是。”

“關我什麽事啊？”

“招蜂引蝶的，還來者不拒。”

“我什麽時候！”也有點急了。

四目相對，誰都不肯示弱，最後是麥萌噘着嘴扭過頭嘁了一聲。

“還說追我呢。”

話一出口兩人都傻了，愣在那半天說不出話。空氣迅速升溫，氣氛有些燥熱。

“所以說你到底考慮的怎麽樣啊！”難得出現的重音和語氣。

提高音量掩蓋緊張，加快語速表示急躁。這個人一直都是不溫不火的，語氣也都很平淡，像這樣的音量和語速麥萌都是第一次聽見。

同許軒的話一起落下重音的，還有敲門聲。

麥萌和許軒對視一眼，見許軒沒動作，麥萌走過去開門，沒走幾步卻被許軒給拉回來。

沒人開門，敲門聲再次響起，同時還有站長的聲音。

高三的學生要留下來上晚自習，高一高二學生放學的時間對他們來說只是短暫休息的晚餐時間，期間有傍晚廣播，是站長和幾個高三的廣播員輪流值班。

往常這個時間已經開始播放歌曲了，此刻校園裏卻十分安靜，站長不停敲着門。

麥萌繼續和許軒用眼神交流着信息，得知許軒堅決不肯開門後麥萌決定背水一戰，她又一次走向門口，也又一次被拉了回來，同時還被推靠在桌邊。

跟上次和上上次一樣，又又又被圍了。

熟能生巧，畢竟習慣了（......）麥萌已經能夠面不改色心狂跳地正視着許軒的眼睛，順便求放過。

敲門聲還在繼續，站長不折不撓。麥萌無奈，只好硬着頭皮回應站長。

站長聽見麥萌的聲音有些驚訝，一瞬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麥萌不是歸宅部的忠實部員嗎？這會兒怎麽還在學校？

“我...”得知不能指望依然不肯放手的許軒，麥萌胡言亂語，“我正好有事要晚點回去就幫你播廣播，稿子就是桌上這個吧，前輩高三那麽辛苦，快去吃晚飯吧。”拜托你快點走的意思。

麥萌突然轉性哪能不生疑，站長站在門外跟麥萌隔空喊話了好久才被麥萌哄騙離開。聽着門外安靜了，麥萌松了口氣，剛松完就意識到面前的許軒，覺得自己松懈的太早了，明明更難對付的在這呢。

“咳...”麥萌清了清嗓子，覺得自己和許軒現在的這個距離有些暧昧，于是縮了縮頭，“站長都走了，放開吧。”本來是想說放過的。

許軒手上的力道放輕，卻沒放開她，語氣也軟了下來。

“昨晚發生什麽事了，擔心得我都要跑去你家敲門了。”

語氣低沉柔軟，聲音有點沙啞，仔細觀察的話，樣子也比平時憔悴了些。他昨晚一直沒睡好嗎？

還以為他今天這麽興師動衆的是要繼續逼問她考慮的情況，結果只是為了這件事？大半夜的居然還要跑到她家裏去，完全不像平時的許軒。

這個人啊...

嘴角上揚的弧度再也藏不住，麥萌盛滿整個心髒的水大片大片溢出，怎麽努力都無法克制。

看見麥萌擡起頭，眸中微波粼粼的樣子許軒就知道，自己又輸了。也是，她這個樣子，讓他怎麽贏呢？

許軒輕嘆口氣，緩緩松開手，安靜苦笑，轉身離開。

麥萌随着許軒的動作慢慢直起身，期間一直垂着頭皺着眉。

她知道許軒要走了。

勇氣這種東西，要一鼓作氣一氣呵成。就是要憑着當時的心一橫腦一熱說做就做，中間不能有停頓，不然就會再而衰三而竭。麥萌前幾日好不容易被激勵出來的那點僅有的勇氣被許軒親手泯滅，又是陳果又是班花什麽的，麥萌覺得這事可以就這麽算了。

可那是許軒啊。是在她發燒時背她回家，要摔下河時對她伸出手，砸了玻璃後幫她耍小聰明，比賽失利後誇她做得好，因為她挂了電話就擔心一整夜的，她喜歡的許軒啊。

麥萌的手指動了動，擡手扯住男生的衣襟。

“我...什麽都不會，你不是都知道嘛，我把你校服洗壞了，煮面把手機摔了，擦玻璃都能摔下來。成績也沒你好，沒事總亂發脾氣，還天天闖禍。”

“知道，習慣了。”

“那...這些你都不介意的話，要我勉為其難跟、跟你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

越說到後面聲音越小，讓許軒不得不問了一聲你說什麽。

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說！麥萌擡頭瞪了他一眼松手往前走。居然問說了什麽？他因為她是鼓起多大勇氣下了多大決心才說的！

還沒走出兩步就被人拉了回來。許軒傾身向前，雙臂的力度施加在女生肩上。

大片大片日光順着窗戶打進來，整個教室籠罩在溫暖柔和的橙色光芒中。

視線模糊不清，唯一可見的是淺淺的的笑容和那份尚未明了的溫柔，剩下的全是聞過多少次都不會膩的柑橘香味。

不管是被投過來的光線染得緋紅的臉龐，還是承載着耀眼光芒的目光，都不及男生雙手環繞營造出的狹小空間來的安心。

應該逃跑的，應該到此為止的。

——既然沒有逃跑，既然沒有到此為止。

最初就不應該參與進來，最初就沒相遇該有多好。

——既然參與了，既然相遇了。

焦躁的情緒不安的心跳，應該那麽放着不管的。最了解自己的自己早就應該知道，那是為了留在他身邊的自欺欺人。

——既然沒有放着不管，既然自欺欺人。

「反正都已經自欺欺人了，就那麽跟着他吧。」

清淺懵懂混沌柔和的春天，濃烈耀眼澄澈火熱的夏天，還有現在，淡薄清晰鮮明冷冽的秋天，那份越發萌動膨脹的情緒與時光一同堆積于掌心，理所當然般握緊拳頭，等到回過神來寒冬将至時，我們肯定已經在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