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齊叔

京城局勢緊張, 烏城也不輕松。林喻攜糧草進城，路上又碰到了一波刺殺，只不過這一次好像沒了神鷹閣的人, 只剩下了些烏合之衆, 處理非常容易。

糧草來得及時, 前線戰事吃緊，這一批糧草解了燃眉之急。何守義松了口氣的同時，對林喻也另眼相看。他在知道秦毓返回後，便猜測這一批糧草要被劫, 已經做好了背水一戰的準備, 沒想到這個纨绔子弟竟然還能把糧草安然無恙送回來。

何守義打量着林喻，看來林岩這個老東西的種也不是完全廢物。營帳裏，參與指揮作戰的幾位主要将領都在陳述自己的見解。

以王奇峰為代表的老一派，認為應該固守烏城，飛鷹堡可以适當派幾支隊伍支援，主力軍還是應該保護烏城。畢竟烏城占地遼闊，是西北與匈奴最大的屏障。孰輕孰重, 大家應該清楚。

而以秦毓為代表的的年輕将領, 則認為飛鷹堡至關重要, 其易守難攻，若是被匈奴占去, 要想奪回來就太難了。而且飛鷹堡的位置特殊, 一旦為敵人所占, 便會成為匈奴攻打烏城的中轉站和補給點, 如此一來, 她們很難繞過飛鷹堡切匈奴騎兵隊的後面。

兩邊人各有各的理, 也表明了兩派人對戰事的不同态度。一方主張防守, 一方主張進攻。

若是早幾年，哪怕是早兩年，何守義都會堅定地采納秦毓的意見。但他如今體弱多病不說，曾經的傲氣也逐漸被磨平。曾幾何時他也和秦毓一樣，身上有着一股沖勁，可是後來呢，眼看着就要打進匈奴大本營，卻被朝廷叫停求和，其尊敬的将領也被皇帝卸磨殺驢。

他雖看在曾經受過楚家恩惠的份上，幫秦毓隐瞞身份，還提拔她，甚至還想将兵權交到她手上。但戰事面前，他不得不以自己認為最妥協的辦法行事。

最後敲定，飛鷹堡不能不要，但不能派太多的兵力支援，不然烏城就危險了。而且匈奴目前派出來的隊伍并不多，飛鷹堡不見得會丢，故還是烏城更重要。

王奇峰得意掃了秦毓一眼，說着風涼話：“既然是秦将軍提議支援飛鷹堡，不如就由秦将軍領兵支援？”

何守義皺眉，剛要制止。雖說目前匈奴派出來的隊伍并不多，飛鷹堡只需要一點支援就能撐住，但總歸他不太希望秦毓上最前線，因為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誰料，秦毓竟然自告奮勇，想要帶五千精兵去支援飛鷹堡。

王奇峰氣笑了：“五千？你怎麽不說五萬呢，如今是什麽關鍵時期……”

還沒等說完，何守義就打斷了他：“好，白狼騎五千，将士你來選。”

王奇峰瞪大了眼，飛鷹堡那個彈丸之地，還派五千去支援，匈奴看不看得上那個地方都是問題。地勢險峻不說，還窮得要死，攻下那個地方，得不償失。

林喻的身份和資格都沒這些人高，但她待在離營帳不遠的地方，把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飛鷹堡是個熟悉的地方，秦毓的決定是正确的，也是不正确的。

她帶兵支援對整個西北戰事來說是有利的，利用飛鷹堡硬抗，為烏城調兵争取了時間，保下來了一處重要的軍事要塞。但對她自己是不利的，好像秦毓就死在了飛鷹堡。

小世界裏秦毓死的比宋璟钰早，中毒而死，而宋璟钰是在奪位之争中輸了，被登上皇位的二皇子嫁給了原主林喻，折磨而死。這倆反正都沒落到什麽好下場，原劇情裏沒有的，林喻只能靠猜，其中毒殺秦毓的人是誰，林喻有點拿不準。

秦毓死了，受益者是除太子以外的其他黨派，二皇子和大皇子都有可能。如果是大皇子，秦毓說不定現在就安全了。但若是二皇子，秦毓就還處于危險之中。可是林喻作為二皇子黨派，除了一開始在封狼山的刺殺以外，并沒有接到別的刺殺命令，二皇子也未對她起疑心，會不會秦毓已經安全了？

恰好京城裏傳來太子被廢的消息，着實令林喻擔心。太子都被廢了，那宋璟钰咋辦？

結果她擔心還沒結束，就收到了和線報一起來的宋璟钰的信。信裏讓她不要擔心，一切盡在掌握，只要林喻在西北穩住局勢，她在京城就能重振旗鼓。只是，重振的卻不一定是太子的旗鼓。

這話林喻琢磨了很久，猜測這宋璟钰是想鹬蚌相争漁翁得利，這劇情裏也沒寫宋璟钰是個多有野心的女人啊。怎麽她一來，宋璟钰的野心都高到想自己上位當皇帝了？

宋璟钰想扶持她弟弟，還是想自己上位，林喻都不在乎，她也不是什麽搞事業任務者，她就是個賣感情的，只要一心順着宋璟钰就行了。既然宋璟钰想當女皇，那就必須要有當女皇的資本。若是要在儒家文化根深蒂固的朝代當女皇，那需要的強硬實力不是一星半點。

靠別人始終靠不住，得靠擁有硬實力的兩方人。一個是西南林家，一個就是西北白狼騎。秦毓是白狼騎的最佳人選，她若是死了，白狼騎落到王奇峰手上，莫說支持宋璟钰了，林喻看他第一件事應該就是用白狼騎向二皇子投誠。

秦毓不能死，于情于理都不能死。于理，宋璟钰需要她；于情，林喻想了想，醉煙樓裏柔情似水的面龐和封狼山上清冷卻盛滿笑意的臉重疊，于情她也不希望秦毓就這麽死了。

于是乎，秦毓在挑選士兵随她前往飛鷹堡支援時，林喻主動請纓，要跟随上前線。秦毓站在點兵臺上，正午的陽光刺眼，她要看清臺下林喻的眼神并不容易。

林喻依舊是那副閑散公子模樣，別人都是一臉堅毅神情，唯獨她，跟來度假的一樣。她不端正的态度，沒少招致軍隊裏大家的厭惡與嫉妒。

秦毓最後什麽也沒說，默許了林喻的加入。只不過轉身時，紫茗跟在她身旁，見到了秦毓微微揚起的嘴角。

還以為林喻當時留下保護宋璟钰，便不會再回來，沒想到沒隔幾天押送着糧草又來了。秦毓記得昨日自己見着林喻的隊伍進城時的心情，驚喜隐藏于心，不敢表露。

盡管知道林喻回來也是為了宋璟钰的大業，但秦毓仍控制不住自己內心的欣喜。就當她自欺欺人好了，或許林喻回來，也有一絲擔心她的原因在。

臨行前一晚，林喻又去醉煙樓喝酒，倒不是她多愛那裏的酒，她只是很喜歡那裏的飯菜。很合她口味，西北之地能找到這麽合她口味的飯菜不容易。

意料之中，林喻一來，秦毓就換了虞沁的身份來陪她，說是陪，不如說是投喂。兩人也不搞什麽高山流水遇知音的雅致情調，就吃吃喝喝。秦毓并不是健談的人，林喻話很多，恰好互補了，聽林喻說那些她從未聽過的趣事，一時之間讓秦毓仿佛回到了從前。

林喻喝得半醉，神智還是清醒的，只是不願意動彈。秦毓把人扶到床上睡下，沒過多久，林喻以為她該走了，卻聽到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主子！不好了，京城附近的探子來報，京城醉煙樓被朝廷給抄了，裏面我們的人都被抓起來嚴刑拷打。”紫茗慌慌張張地走進來，身旁似乎還跟了名男子。

聽腳步，是個林喻不認識的男子。

那名男子看見了躺床上還醉着的林喻，猶豫道：“這不是林岩老家夥的兔崽子嘛，怎麽在這兒？我們要不要把他丢出去？”

紫茗輕咳一聲，臉色有些尴尬。

男子依舊困惑，但此時秦毓開口打斷了他的疑問：“齊叔不必顧忌此人，有事便說。”

男子見兩人似乎都不避諱林喻，只好開口說：“京城探子全軍覆沒，據附近屬下的暗線來報，說是宋璟承開始肅清廢太子黨餘孽，他認定醉煙樓是廢太子黨，便連同袁丞相在內的人，向狗皇帝上奏，帶官兵捉拿了醉煙樓所有人。”

林喻心裏直呼好家夥，她聽過那麽多人背地裏稱呼皇帝的，有叫聖上的，有叫父皇的，這男人是何方神聖，一來就是狗皇帝，聽起來很恨皇帝。而且聲音不年輕，似乎是個中年男人。

紫茗松了口氣：“幸好齊叔你聽了主子的命令，放棄刺殺皇……狗皇帝，不然此時怕是被困在京城逃脫不得。”

被稱作齊叔的男人語氣冷凝：“哼，那只能說狗皇帝命硬，本來應該我親自出馬暗殺他，若不是主子一心顧着大燕百姓，狗皇帝的命我早就取了。”

紫茗不敢說話，秦毓沉着臉色，無奈說：“齊叔一心為楚家複仇，我們都明白。但此時正值西北戰亂，若是大燕皇帝死了，朝廷動蕩，西北必将堅守不住，屆時遭殃的必定是大燕百姓。”

齊叔恨鐵不成鋼地說：“你可知我尋你十年，一邊盤算着複仇大計，一邊要找到楚家最後的血脈。若是從前你不知道也就罷了，如今我通過刺殺宋璟钰的機會，終于找到了你，告知了你這些事，你應當知道，害死楚家的是宋世禮那個狗皇帝！大燕百姓自有大燕朝廷去管顧，大燕百姓與我們何幹？你莫不是忘了，楚家一家上下幾十口人，統統慘死京城鬧市，這樣的大燕朝廷，你還要為其賣命？”

這個齊叔字字誅心，似乎把不能為楚家複仇的原因都推到了秦毓身上。秦毓心中苦澀，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親眼看見自己親人在鬧市斬頭是什麽感受。她的爹娘脖頸噴灑的熱血就濺在她腳下，若非有人緊緊按住她，她只怕是也活不下去。

見秦毓動容，齊叔趁熱打鐵繼續說：“我本想幫宋璟承除掉宋璟钰，讓她們兄妹互相殘殺，大燕皇室一亂，有的是機會報仇。可你倒好，跑去保護那個宋璟钰。不過倒也是，若非你去保護宋璟钰，我還不知道你還活着，甚至還掌握了醉煙樓。”

“要我說，此時正是報仇的最佳時機，你留下來，把何守義的白狼騎拿到手，再放匈奴人進中原，借匈奴之勢，攻破大燕都城，将狗皇帝斬于馬下，為楚家報仇。”

前面聽着還沒什麽，越到後面越離譜，莫說林喻，就連秦毓也覺察出不對勁了。

“齊叔，元帥願意提拔我，是看在楚家曾經有恩于他，他願意冒着生命危險為我掩蓋身份，助我一臂之力。但不是為了有朝一日我拿了兵權，害了他和楚家守護的千千萬萬個大燕百姓。”

齊叔氣得拿手指着秦毓：“你簡直是冥頑不靈，若能達目的，在乎什麽百姓什麽江山，你在乎她們，她們在乎你嗎？楚家滿門忠烈，結果呢？落得兔死狗烹的下場。”

齊叔接着又給秦毓一頓罵，林喻算是聽明白了，合着神鷹閣是在這個叫齊叔的人手上。他是楚家的家臣，楚家滅門後，他就潛伏着，帶走一批楚家培養的死士，成立了神鷹閣。一邊暗中蓄養刺客，一邊找楚家遺孤。不過目的都是相同的，為的就是給楚家報仇，殺了皇帝宋世禮。

這個初衷嘛，是好的，只是聽他說話這語氣，着實令人不爽。一股子責罵秦毓不為楚家報仇的味道，心急不說，還有點瘋狂。

皇帝是你說殺就殺的嗎，那當年楚家怎麽不直接殺了皇帝逃走呢？京城幾萬禦林軍也不是吃素的。放匈奴進中原，以此來殺皇帝，真就為了報仇不惜賣國呗。

看來搶糧草一事，确實是神鷹閣所為，為的就是斷掉西北軍的後備糧草，讓西北失守，攪亂整個大燕，然後利于她們神鷹閣刺殺皇帝。

聽她們對話，似乎神鷹閣是在秦毓保護宋璟钰免遭刺殺時才認出秦毓，可是搶劫糧草已經是認出之後了吧。畢竟神鷹閣是在秦毓帶人走後，才動手搶的糧草。秦毓雖然是她們認定的楚家遺孤，但這個神鷹閣并不能完全為秦毓所控制，如此一來，這可就是個定時炸、彈啊。

若秦毓是甲方，林喻可不管那麽多，鬧就完事了。可宋璟钰才是甲方，不說大燕百姓如何如何，宋璟钰作為大燕皇室，甚至還想當女皇，這大燕必須得保下來。這個齊叔，看來是不能留了。秦毓要是受他挑撥了，那宋璟钰可就危險了。

林喻有些擔心秦毓被左右，卻沒想到秦毓十分淡定地回絕了齊叔，反問道：“不論大燕百姓是否感激我，但我依舊要守在這裏，這是楚家世世代代的家訓家規。齊叔你說這些人不在乎我，我是不認同的。我走，她們必定相送，我來，她們也都夾道歡迎。你以為她們沒有心，但這裏的每一個人都記得我秦毓是誰。要殺皇帝為楚家報仇，只要人活着，機會總是有的。難道非要在國家危難時動手？殺害楚家滿門的是宋世禮這個皇帝，最後的惡果卻要這些無辜百姓來承擔，齊叔，你覺得這對嗎？”

齊叔無語，臉色鐵青瞪着秦毓，一雙歷經風霜的鷹目，不知道藏着些什麽。秦毓簡直和她那雙死腦筋的爹娘一個樣，當初楚家夫婦，若是肯聽他一言，在西北擁兵自重，怎會落得滿門抄斬的下場。

林喻松了口氣，看來秦毓是不會同意這個齊叔的建議。秦毓骨子裏還是忠義之士，只是可惜死在了自己人手裏。林喻這樣一想，就更不希望秦毓死了。

作者有話說：

宋璟钰：原來是你小子派人刺殺我？

明天沒有更新，今天更多了點，就當彌補明天沒有更新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