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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心過之後,李顯明率先站起來,沉默了收拾一番母親的儀容,又去門口點燃一串之前就準備好的鞭炮,這是通報周圍鄰裏自己家裏的人沒了哩。
“爸,我們收拾一間屋子給媽擺靈堂停棺材吧。”呆站在門口聽完了鞭炮聲,李顯明忍着悲痛開始安排老母親的身後事。
李老頭兒拍了拍女兒李顯秀的背,放開女兒,領着兒子就去了之前一直當雜物間的小房間,這是當初停放過李老頭兒父親、母親的地方,如今,終于輪到停放自己老妻子了,唉,說不定啊,沒過幾年,這兒又要成為自己這老頭子的靈堂咯。
當天下午,王秀娴翻出之前就準備好的孝帕,分給了家裏幾人,一個個包上麻布質地的白色孝帕,正式給蕭氏披麻戴孝。
在李香雨家鄉,死者嫡系兒子一脈的男兒是不能在死者下葬前睡床的,而且在此期間,不管死者兒女,都是不能吃葷,就連豬油都是不行的,另外還有一項,在此期間,嫡系子女必須包白色麻布頭巾孝帕,并且不能梳頭。
在下葬當天,嫡系們和其他自願戴孝帕的人還會在墳頭最近的柏樹上折下樹枝桠,或盤成一圈戴在頭頂,或插在孝帕縫隙,傳言這是辟邪保平安的,當日之後,還能将那些枝桠插在屋裏牆上。
之後王秀娴就擔上籮筐、李宏傑兄妹背着背筐去鎮上買需要的雞鴨魚肉蔬菜去了,李顯明也去十幾裏外的陳家村請有名的陳道士去了。
李老頭兒也出門叫上幾個年輕人,到山上将之前就修好的墳墓墓門打開,蜀地大多地方都會提前給家中老人置辦棺材修建墓室,這是壓壽,意為保佑老人壽命長久,也有驅邪避害的意思。不過就李香雨看來,這些應該就是未雨綢缪罷了。
至于李顯紅三個女兒人,就為躺在棺材中的蕭氏穿上白色麻布特意裁制的壽衣壽鞋和帽子,将蕭氏擺正了,這算是最後的斂容收棺了。
李顯秀手上不停,還不時為母親輕柔的擦拭手掌臉頰,眼眶中淚花閃爍不停,李顯紅雖然有些害怕變得僵硬、臉色還有些發青的母親,可想着以前母親對自己的疼愛,還是咬着唇為母親整理起來,一邊的李顯梅卻是沒那麽孝敬了,随意的給母親弄幾下壽衣衣帶,就抱着笑呵呵的兒子付明明站在一邊看着,還不時出聲指揮兩個妹子。
本來心中就難受的李顯紅不像二姐那般只一心沉溺于失去母親的哀痛中并不理會大姐的言語行為。
性子急躁的李顯紅心中難受,反而急于發洩一番,擡眼見大姐抱着笑呵呵的孩子一副沒事兒人似的站在母親棺材邊拿着從大哥店裏順來的吃食逗弄着兒子,李顯紅氣呼呼的站起身,擡手指着大姐李顯梅罵道:“大姐,我瞧着你心情很好?這是咱們老媽媽沒了,你還能笑得出來?哈,你個沒心沒肺的白眼狼,當初你幹出那檔子事兒,要不是媽媽拉着勸着,老爺子非打死你不可,你懷裏這個雜種也早就重新投胎去了!哼,不明不白來得娃,虧你還好意思到處顯擺,你以為別人瞧着你嫁過去還沒九個月就生個娃,人家猜不出你幹過的賤事兒?還有你這個小東西,你外婆死了,居然還在這裏咯咯的笑?!滾出去!”
這一頓被指着鼻子罵,是徹底引燃了李顯梅前前後後的不滿怨恨,李顯梅把孩子一放,擡手就拍開李顯紅快指到自己鼻尖兒的手,好在付明明從小身子骨好,今年已經快滿一歲半了,走得倒還利索,自己抱着米花糖站在母親身邊磨牙齒。
“李顯紅!有你這麽說大姐的麽?明明才一歲,你跟我說說,你一歲的時候在幹啥玩意兒?哼,而且叫我們滾,你以為你是誰啊?這個家是你的?說到高興不高興的,我看該高興的是你們倆吧,也只有媽死了,你們才能從她手上拿到金镯子金項鏈耳環的哩。媽從小就偏心,我也就認了,她是長輩,可你李秀紅算什麽?還敢指着我的鼻尖兒罵我?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麽?你以為我還會因為媽媽幫着你不敢收拾你了是吧?我今兒就要好好教教你什麽叫長姐如母。”
說罷李顯梅揚起手就要抽李顯紅一耳刮子,李顯紅沒反應過來,畢竟以前大姐可從來沒有動過手的,她哪裏知道,從小跟她一起長大的大姐嫁人了心也就變了,加上這次李顯紅一下子得了兩份東西,李顯梅早就對幺妹李顯紅懷恨在心了。
好在之前見兩人罵的越發厲害的李顯秀聰明的站起身拉了一把李顯紅,李顯紅臉上這才沒有添上紅掌印。回過神來的李顯紅頓時邪火燒心,擡腳就要踹回去,李顯梅以為對方是要踢自己兒子,霎時五分火氣變成十二分怒火,連忙擡手将李顯紅腿推開,趕緊的将兒子付明明拉到身後門檻上坐着,跨前一步就準備大動幹戈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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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李顯梅與李顯紅抓頭發撓臉蛋又踢又拽的纏鬥在一處,一邊的李顯秀起初還試着将兩人拉開,轉眼看見躺在棺材中的母親,加上早就怨恨大姐那番作态,心中也是氣得冒鬼火,一時間也不顧拉架了,自己也跳上前幫着幺妹抓撓扭打起大姐李顯梅來。
等到李老頭兒囑咐了周圍關系不錯的人以及同村的鄰裏都今兒晚上就來李家吃飯,還順便招呼了三五個村裏做飯利落味兒不錯的婦人等下收拾一下就來李家幫幫忙,這才轉身回家去了。
還隔得老遠,李老頭兒就聽見外孫付明明的哭聲,李老頭兒暗道,難不成這幾個女兒又在搞什麽名堂,于是加快步子進了屋,就瞧見三個女兒正在老婆子的棺材旁邊扭打成一團,三人頭發散亂,臉上青青紅紅的,就連李顯紅厚實的外套布料都被撕破了幾處。
李老頭兒氣極,轉眼看見門口放着的一根竹竿,捏在手中就上前狠狠抽了幾個丫頭一頓,不過看着竹竿舉得高,臨到要落到女兒們身上時,李老頭兒還是心軟的放輕了勁兒,加上幾人穿着厚實,倒沒怎麽感到疼。
不過李顯梅幾人見着李老頭兒氣極的模樣,還是乖乖的放開了手腳,三人總算分開了。
“你們,你們幾人,你們倒是給我說說,今兒這是怎麽回事兒?恩?你們媽還擱這兒躺着哩,你們到底有什麽事值當這般動手的?”
李老頭兒摔了竹竿,氣得直拍胸口給自己順氣,李顯秀見狀,蓬亂的頭發也顧不上收拾,就上前幫老父親順氣揉胸口。
一邊的李顯梅草草收拾了一下自己,這才抱起哭得直打嗝的兒子哄着,此時聽了李老頭兒的問話,眼看李顯紅就要先告狀,李顯梅連忙搶了先,“爸爸,你不知道,顯紅居然指着我這個大姐的鼻尖兒罵我哩,還說明明不該笑,可小霖才一歲多點兒,他能懂個啥?就這樣,小妹就叫嚷着要我們兩母子滾哩。爸,你給我評評理,你可不能偏心眼兒。”
說罷,還抱着懷裏的付明明一臉委屈的直抹眼。
李顯紅聞言,瞪大眼,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吓得付明明直往李顯梅懷裏鑽。
“爸,你別聽大姐胡說!你不知道,大姐不給媽媽好好整理衣衫鞋帽也就算了,還一臉高興的在我和二姐旁邊一邊逗孩子笑呵一邊指揮我跟二姐做這做那的哩。哼,明明是媽媽去了,她硬是搞得跟撿錢了一樣的樂呵。”
李老頭兒轉眼瞧了一眼身邊忙着給自己揉胸口的二女兒,李顯秀聽了幺妹的話,想到之前種種,又是紅了眼眶,淚珠兒就這般滾了下來。
李老頭兒畢竟是幾人的父親,這一見幾人神态,就知道大概的事實了,此時也不好多說什麽,李老頭兒嘆了口氣,有些乏力的揮了揮手:“好了,無論今兒你們誰有理,就看在你們老媽媽和我這老頭子的面兒上,消停消停,行不?好了,都快去收拾收拾,等會兒就有人來幫忙了,別到時叫人家瞧了咱老李家的笑話。”
李顯梅聞言,很是不滿的從鼻腔中哼了一聲,抱着哭累了開始打瞌睡的兒子去了卧室。
不多時,去鎮上買菜置辦物什的王秀娴三人回來了,要來幫忙的幾位大嬸也來到李家忙活着搭建放蒸籠竹屜的大竈,也就是拿幾十塊磚在寬敞的地方壘個空心的圓柱形,到時候裏面放十幾個蜂窩煤,架上鍋就能蒸菜蒸飯燒開水了。
放下擔在肩頭裝着肉類蔬菜的籮筐,王秀娴就套上圍裙開始跟着幾個來幫忙的嬸子一起忙活起晚飯來。
直到老李家屋外的空地上擺上十來套桌凳,鍋裏的飯菜也快熟了,李顯明這才領着陳家村的陳道士并兩個徒弟趕了十幾裏的路到了家。
陳道士也不含糊,畢竟這次李家大兒子說了,這次是要辦個七天七夜的道場哩,這可算是筆大生意,陳道士也不擺譜,領着兩個徒弟去停放棺材的屋子看了看,擺上了香案,挂上了寫着祭奠語的長紙條,燒上了長明燈香燭蠟燭之類的,等三人布置好了道場,這才跟着早就等在一邊的李顯明去單獨三人坐了一桌宴席用了飯,稍稍休息一番,陳道士一看時間,領着兩個徒弟就去了靈堂開始念經做法事去了。
幫着母親收拾了碗筷剩菜,又将明早要吃的菜切好擇好,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李香雨打着呵欠,揉了揉眼睛,聽着靈堂那幾個道士還在嗡嗡嗡的念着什麽,李香雨忍不住感嘆一聲,道士也是不容易的啊,今晚第一晚還要好些,只需要念到淩晨一點就可以休息了,之後的幾天,可是要熬到淩晨四五點才行,第二天六七點又要開鑼忙活哩。
不過想到自己老爸哥哥也是必須要去那兒跪着守夜,李香雨可沒心思多想這些了。
下午幹了一架的李顯梅三姐妹之前就煮了雞蛋消臉上的痕跡,到晚飯時分,已經勉強可以出來見人了,不過李顯秀李顯紅畢竟是未出嫁的姑娘家,家裏人多,也不好意思頂着還有些烏青的臉蛋出去轉悠,吃過嫂子端來的單獨做的齋飯,兩姐妹就跪在了靈堂前,默默的看着道士忙活,李顯秀是真心希望道士能讓母親黃泉路上走好,李顯紅雖然犯困,可想着床上還有自己讨厭的大姐,也就寧願跟着二姐姐在靈堂跪着算了。
至于李顯梅,則是哄着孩子睡了覺,來靈堂跪了一會兒意思意思,也就借口要照看孩子,回屋裏睡覺去了。
收拾好了,王秀娴領着李香雨去李顯明李宏傑身邊跪了一會兒,眼看着兩個孩子都瞌睡得厲害,王秀娴悄悄拉了一下丈夫的衣袖:“顯明,我之前就跟隔壁的葉大爺說了,晚上讓香香去他家睡,我這就将孩子送過去了?阿傑也早些去廚房草堆那兒睡了吧?”
李香雨聞言,打起精神輕聲說話:“媽,你不去?”
王秀娴搖頭:“等會兒媽還要給道士們打水送宵夜哩,等會兒跟你爸他們在廚房柴草堆稍微躺一躺就成了,還要早起做飯呢。乖,你也別怕生,你葉奶奶人很好的,早上跟着他們回家吃飯就是了。”
王秀娴口中的葉大爺就是葉林的爺爺,至于葉奶奶,那時的婦人嫁了人都是要改姓的,奶奶蕭氏還是因為是自家人,李香雨才知道她原本的姓氏,葉奶奶的本來姓氏卻是沒幾個外人知曉。
李香雨知道母親這幾天有得忙,自己也是在撐不住了,點點頭,跟着母親站起身就去葉奶奶家睡覺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其中風俗基本都是喵崽根據自己記憶來寫滴,如有不當之處,還望XX黨嘴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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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幕之後的孤寂
第二天,這才是正式的折騰起來,王秀娴領着幾位大嫂中午一頓飯就需要作出十幾二十樣菜,還每樣都要供應十幾張桌子的食量,一天轉悠下來,累得骨頭都要散架了。
李香雨也在一邊幫着端菜送水的,李宏傑跟着老爸李顯明則是在道士們面前轉悠,畢竟很多事兒都需要他們倆來做,比如拉平安結、孝子結這些,都是需要李顯明李宏傑這兒子孫子跪在靈前完成的。
一連忙活了幾天,終于在第七天早上,蕭氏這才下葬。李宏傑被道士安排去前面端了靈位引路,李顯明則是作為吆喝擡棺材節奏并且在擡手站定歇氣的空擋給對方發紅包壓邪的人。前方又一次停了下來,在前面負責撒紙錢引路的李香雨李顯秀李顯紅三人都跟着停在了原地。
“對了,香雨,你跟你哥前幾天學校開學的時候,一開校就請假,老師有怪罪麽?”
雙眼有些紅腫,情緒卻已經平靜下來的李顯秀終于有了心思過問其他事了,這些日子,大哥一家的付出李顯秀看在眼中,此時覺得自己應該跟侄女侄兒多交流交流,不然總覺得對不起大哥似的,于是想到了這個話題。
“恩,沒說什麽,只是安慰了我幾句。哥哥的老師也很理解我們家的情況,沒有難為哥哥。”
“那就好,等明天你們開始去上學了,一定要努力把之前落下的功課補起來,不然你們奶奶知道因為她的事影響了你們的功課,不定多難受哩。”
又說到蕭氏,李顯秀神情有些失落,不過片刻之後,她就調整好情緒了。
“好了,別閑扯了,隊伍走了。”
李顯紅見擡棺的人将架在粗木樁上的挑棍又擡上了肩頭,連忙拉了一把二姐,李顯秀轉眼一看,急忙三人又忙活起來。
擡棺很講究,各種忌諱一大堆,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棺材不能沾地,要直接從家裏擡着直到下到墓室去,傳言路上沾了地氣,這去世的人就會變作厲鬼,或是舍不得離去就此留在陽間,不得投胎轉世了。所以擡棺的人都會拿上一根粗壯的樹幹,每次歇氣的時候,就用樹幹支起架子。
不管科學怎麽證明封建迷信要不得,這些農村人還是講究這些的。終于将蕭氏入土了,中午,周圍的客人又在李家吃了一頓豐盛的午餐,這才算是結束了長達七天的白宴席。
下午,李顯明送走了陳道士,王秀娴帶着兩個孩子還了借的各家桌凳碗筷,該給封紅的都給了,這才清閑下來。晚上,一大家子坐在李老頭兒家的飯桌上開始算賬,之前來了一趟送了禮就回去了,直到下葬這天才來的鮮餘生早早的抱着孩子去蕭氏卧房看電視去了,畢竟這是李家的賬,他作為女婿,并不好插足,好在李顯梅也知道自己這老實巴交的丈夫幫不上什麽忙,揮揮手就讓他趕緊帶着孩子走了。
之前接禮的時候,李老頭兒都用筆記下了,這是以後要遇上別人家裏有事兒,李家要還禮的依據。
拿出來慢慢默了一下,李老頭兒拿下嘴中叼着的煙鬥,從鼻息間噴出青煙:“除去那些個糖布鞭炮這些東西,只是現金,咱們收了一千左右,老大,你把期間的花銷報報,之前都是你墊着,這你們媽的喪葬也不能叫你一個人付了,況且,你們家這段日子店沒開,這只出不進的,還有兩個孩子的學雜費,這些負擔可不輕。對了,将你家的那頭殺了自家用的豬還有幾只雞也折算一下。”
這時候的人走親做客的,好些都是一斤白糖兩塊錢的事兒,稍微好些的,就是十塊錢,所以雖然來的人多,足足坐了十五六桌的宴席,可禮金并不多。
之前的花銷都是李顯明咬牙拼湊出來的,兩頭豬就賣了一頭,還有過年那段日子店鋪的收入,現在李顯明手上是沒一點周轉資金了,還跟老二哥家借着好幾百的錢哩。
還沒等李顯明回話,李顯梅就不幹了,這瞧着老爺子是要大家分攤呀?自己等這麽久,可不是為了掏腰包的,自己當初可是為了能撈點好處才這麽積極的好不好?
“爸,這喪葬費用要我們一起平攤麽?這可不是正理兒,大哥身為兒子,當然應該付全責了,所謂養兒防老,不就是這麽個理兒?”
李顯梅說罷,還往李顯秀兩姐妹方向看了看,尋求贊同,畢竟在她想來,自己這是為她們一起争取利益哩。
不過李顯紅李顯秀已經不是以前那兩個自私任性的小姑娘了,這些日子來,自己看到的,聽到的想到的,以及李老頭兒對她們的影響,兩人已經有了很大的轉變,特別是李顯秀,再也不是當初那個有點小聰明心高氣傲的姑娘了。
李顯秀悶聲不應和,李顯紅卻是哼哼一聲,挑起眉梢開了腔。
自從跟大姐幹了一架,李顯紅已經将當初刻意針對李香雨一家的态度做腔轉到了李顯梅身上,平日裏凡是大姐說的,她都要反對一番。
“你直接說自己不是爸媽的女兒不就能省下那幾個錢了?還啥養兒防老,當初媽對你可比對大哥好多了,當初怎麽沒說這話?還說啥以後要給爸爸養老,喲喲喲,你羞不羞呀,前腳說了那話,如今又說反話,我看你是哪兒有好處往哪兒湊吧。”
李顯梅被罵了個沒臉沒皮,頓時拍桌,氣紅了臉,站起來就要往回掐。
一邊的李顯明張嘴想着将錢全應承下來,母親就這一個,花錢就花錢呗,也沒啥,不過卻讓一邊的王秀娴狠狠拉了拉衣袖,還狠狠掐了一把李顯明的腰側。
李顯明回頭看看妻子,一邊的李香雨還一臉可憐兮兮的瞧着自己,李顯明這才咽下了到嘴邊的話,只沉默不語。
最終還是李老頭兒受不了兩個女兒折騰,狠狠敲了敲桌面:“好了!顯梅,你先坐下,我這老頭子還在這兒哩,誰敢在我面前拍桌子吆喝,恩?”
李顯梅不服氣,明明是幺妹先挑刺兒,怎麽到頭來,被說的還是自己,哼。李顯梅氣哼哼的坐下,撇開臉不願意瞧着大家,只是耳朵還是專心的聽着大家的談論哩。
終于清靜了,李老頭兒這才撚起清單抖了抖,“老大,你也別想着自己一個人扛,這次你媽葬得這般風光,花銷自然不一般,加上你那兒還有一大家子指望着你哩哩,再者說,這也并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我看這樣,我這裏,除了将這些收到的禮金拿出來,再加上我和你們媽存下來的那點錢拿大半出來,你們三個丫頭,也一人出點,啊?顯梅成了家,多出點,顯紅兩人才打工幾個月,就少出點。其餘的,就老大家出了,怎麽樣?”
李顯明三兄妹點頭表示無争議,一邊的李顯梅頓時不幹了,也顧不上生氣,轉過臉來急切的說道:“爸,憑什麽要我多出點啊?我這嫁出去了的女兒還管娘家的事就夠意思的了,現在還分派花銷到我頭上是個什麽事兒啊?我還有一家子要生活哩。那邊我們家要養老人,這邊我們還要負責老人花銷?這不對吧啊?”
李老頭兒瞧也不瞧大女兒一眼,冷冷的哼了一聲:“女婿不願意?那叫他過來,我這個老丈人跟他說怎麽樣?嫁人了就跟娘家斷絕關系了?那你直接跟我們老李頭兒斷了父女關系,再把你媽給你的那身骨肉血全還給你媽吧!”
李顯梅噎得厲害,再不甘心,也只得受下了,難不成真斷絕了父女關系,割肉放血的還父母?
知曉這次是躲不過了,李顯梅只得耍賴:“可是爸,這錢也不是一時半會兒拿的出來的,我們家哪裏能像大哥那樣,一出手幾千的花銷就頂了下來了,要不這樣,我寫個借條給大哥,以後有現錢了,我再慢慢還大哥,行不?”
越說越李顯梅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如果先欠着大哥家,以後這還不還的什麽時候還,還不是自己說了算?
李老頭兒怎會不知曉大女兒的用意,冷冷的睨了李顯梅一眼:“沒有現錢不要緊,之前我不是答應了要給你一筆錢作為補償麽?我看,正好用那筆錢拿來填着。”
李顯梅氣極,這不是到頭來一分錢沒撈着麽?
“爸爸!那筆錢我急着用哩,先記着以後還大哥不成麽?”
“你急用?前些日子不是忙着賣菜麽?那裏的收入都不夠?哼,你一家就三口人,兩個老人還是幾個月才來家裏住一個月,能有你大哥家開銷大?好了,不用多說了,就這樣了。咱們今晚就将錢交給老大家。現在大家各自去拿吧,等會兒解決了,也算了了一樁事兒。”
最後李老頭兒拿了兩千出來,其中五百算作李顯梅拿出來的份子錢,李顯秀拿了四百,被李顯明推辭了一百,讓妹子自己留着花銷,李顯紅因着愛打扮,存下來的錢自然沒有李顯秀多,只能拿出兩百來,湊在一起,李顯明先是拿去還了人家的賬,家裏的家畜也有錢再買崽了,店裏也總算有了進貨資金了。
第二日,李顯梅冷着臉吃了午飯,就跟着來參加葬禮的丈夫付餘生一起帶着孩子回天水鎮去了。李顯明王秀娴也開始忙碌起生意,為了多賣點錢,王秀娴将公路邊那個小草棚也打掃一番開始擺起攤來,就連李香雨兩兄妹因着将自己的私房錢拿出來應了急,此時剛恢複了去學校學習的李香雨李宏傑也開始了新一輪的校園賣貨郎生活。
小學每學期開校都會任由學生自己搭配同桌座位,李香雨在開校那天來報了名就請假在家好幾天,如今終于重新來學校了,站在教室門口,李香雨感到一陣陌生感襲來,上學期一直忙着擺攤忙着學醫,教室裏幾十個同學好些人都沒見過,此時大家都換了位置,突然這些陌生的同學都出現唉李香雨視野裏,給人的沖擊性還是蠻大的。
“香雨,你終于來啦?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哩,嘿,快過來,我給你占座位了哩。”
依然占據着後門最後一排的張莉莉從教室外進來,恰好見着站在門口的李香雨,連忙高高興興的上前勾住李香雨的脖子,還很豪邁的擂了李香雨手臂一拳。
見着熟人,李香雨很高興,抿着唇笑起來:“還需要你占座?你那老窩又是最後一排守後門吧?那兒誰樂意搶位置呀。”
說是這般說,李香雨還是很樂意坐那兒的,邊說着邊跟着張莉莉來到後排角落的位置。
“哎聽說你奶奶去世了?你還好吧?我瞧着人家過個年都是胖了一圈兒回來,就你瘦了哩。”
張莉莉在李香雨擦桌子的空檔,還是忍不住先問了出來。
“恩,我能怎麽樣?主要還是家裏大人忙活,我也就一個小小打雜工。”
說罷李香雨還擡起頭瞧了張莉莉一眼,笑呵呵的說道:“我這沒了奶奶要是還胖了幾圈兒的跑來上學,那才不正常哩。”
張莉莉了解的笑笑,接着陪着李香雨去老師那兒領了新書。
之前的喪葬結束以後,李老頭兒就讓兒媳婦不用照顧這邊的生活了,放心忙自己的事去。幾天以後,李顯秀兩姐妹之前請了的半個月假期也到了,兩人提前兩天去買了車票坐車回工廠去。
家裏一下子冷清了,李老頭兒一個人買菜做飯,一個吃飯睡覺,常常忘記做飯,或是常常在做好飯之後想起身去卧室叫老伴兒用飯,想起老伴兒已經走了,這才嘆着氣心情失落的一個人發呆。這般悶悶不樂獨自生活了幾日,終于是病了。
這日正好不是趕集日,王秀娴就在家照應着小攤,中午吃了飯,卻發現今天這都半天了,還沒見着李老頭兒出門轉悠。王秀娴擔心老人不會照顧自己,這就腳下一轉,去了公爹家,來到門前,卻是發現門都沒有開,心想這是在睡午覺了麽?
“公爹,公爹?在家麽?”喊了幾聲,裏面卻是沒有點聲兒,王秀娴輕輕一推,門就開了。進屋一看,李老頭兒卻是病恹恹的躺在床上昏睡了過去,這把王秀娴吓壞了,趕忙上前探了探情況,發現李老頭兒這是發燒了,這才趕忙往醫館跑去,請了彭老爺子來瞧了,開了幾幅藥,這才消停了。
“你這公爹,現在一個人生活,整日又沒啥可忙活的,生活沒規律,心情也不好,這才導致抵抗力差了哩。唉,你們年輕的也別只顧着忙,還是要多陪陪老人家,開解開解才成哩。”
送走了彭老爺子,王秀娴皺着眉頭細細思量着對方留下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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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宏傑生日到來
下午從鎮上回來的李顯明得知老父親生病的事,很是憂心,晚上自己家還沒吃飯,李顯明就催着王秀娴領着李香雨跟自己一起過去喂了李老頭兒吃了些飯喝了藥,伺候着老爺子睡下了,這才回了自己家。
一家三口圍着飯桌用飯,李顯明心中惦記着老父親的事,勉強吃下一碗,就放下了筷子,王秀娴見着,忍不住勸道:“顯明,你這都瘦了好幾圈了,哪裏還能不多吃些飯哩?公爹的事咱們想想辦法,總能讓他以後好過些的。以後咱們兩家也不用分鍋做飯了,就一大家子一起吃,這樣老爺子就不至于一個人連吃過飯都冷冷清清的了。”
李顯明煩躁的摸出一支煙,點上抽了一口:“可是老爺子如今一個人過,實在冷清,彭老爺子也說了,這次這是老人心中不舒暢的緣故。可惜咱們家裏只這一間小屋子,也不能讓老爺子搬來跟我們一起住。”
王秀娴雖然心裏不是很願意擔心李老頭兒的事兒,可為了丈夫李顯明,這輩子也沒少擔心過。
此時王秀娴也犯了愁,手上的筷子輕輕敲了一下碗沿:“這也沒法子了,彭老爺子說公爹每天沒什麽事兒幹,生活空虛了,難不成咱們還能給公爹安排活幹?”
說完,自己都覺得好笑的笑出來了。
一邊的李香雨卻是放下碗筷,裝作奇怪的轉頭看了一眼母親,又對着老爸說,“媽說的這個有什麽好笑的?爸,我看将公路邊的小攤交給爺爺照看不就成了?進貨由咱們去市裏進,賣得的利潤歸爺爺,這樣爺爺整天有事做了,也能在小攤兒邊上擺上幾根小凳子,村裏的幾個老頭子也能聚在那兒閑聊抽煙喝酒的哩。”
李顯明聞言,輕輕一拍桌子:“對呀,咱們怎麽沒想到哩。不過,這草棚有些簡陋,老人家受得了麽?”
說罷李顯明臉上的喜色又換成了遲疑。“老爸,以後有機會了,給那地兒修個正式的小店兒就是啦,現在快開春了,咱們這兒也就冬天老是下雨濕寒的。”
李香雨瞧見母親眼中的遲疑,知道這事舍不得白白放手這個生意哩,“媽,正好你也可以去鎮上幫忙嘛,店裏現在生意還是不錯的,現在我和哥哥都上學了,老爸一個人有些忙不過來,那樣反而白白失去了好些買主哩。還有啊,我們的店門口也完全可以搭個簡陋的攤兒擺上更多的品種貨物哩。反正王老板那兒拿貨不計較數量,咱們多拿些新貨品種,先少拿點試試呗。”
王秀娴轉眼一想,确實還是鎮上的生意更有賺頭,村裏這個雖然生意不錯,可賣出去的多是一些利潤很低的東西,自己放手去鎮上顧着,不止解決了公爹這事兒,還能去做更大的買賣哩。
想通了的王秀娴很是爽快的點頭應和:“是啊,等今年冬天的時候,只要不出岔子,咱們還是能給老爺子蓋間小店子哩。這樣老爺子既有了點生活費收入,也有了事做,這事還輕巧呢。”
李顯明感激了看了一眼妻子,很是感慨妻子的開明,笑呵呵的準備明早老爺子退了燒就跟他說說這事兒。心情好起來的李顯明拿起筷子又吃了一碗,這才洗了洗就睡下了。
李老頭兒迷迷糊糊的醒來,發現身上有些乏力,擡手摸了摸身邊,原來蕭氏睡的床裏側一片冰冷。李老頭兒嘆了口氣,不再有掙紮起身的欲望,只呆愣愣的睜着眼睛望着床頂。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老頭兒瞧了瞧外面的天兒已經亮了,這才發現自己這一愣神剛才還黑漆漆的天都已經亮了。
不一會兒門口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伴随着門打開的聲音,原來是李顯明和王秀娴李香雨來了。
見着兒子一家來了,李老頭兒連忙掙紮着坐起來,李顯明見狀,連忙上前扶了老父親一把:“爸,你先別急着起來,先吃了飯喝了藥再睡睡吧。”“我這是怎麽了?怎麽感覺渾身沒力氣?”
李老頭兒還不知道自己發燒的事,只是奇怪怎麽睡了一覺起來,怎麽就這般不自在了。
“老爺子,你昨天一個人在家發燒,都燒糊塗了哩。以後呀,你還是跟我們一起吃飯吧,也別推辭這麻煩那麻煩的了。”
王秀娴端着粥上前遞給李顯明,讓李顯明喂李老頭兒,李老頭兒擺擺手,自己端起來慢慢吃着。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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