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22日
散漫的聲音響在狹窄的船艙中,仿佛就在耳邊,淼淼握着血石左看右看,這東西也太逼真了一些。
她試着又問:“衛泠,你在哪裏?”
衛泠的聲音傳來,這回更加清晰真實了:“在你身後。”
淼淼吃驚地轉身,果見衛泠斜倚着木梯,抱臂立于幾步開外。他身穿玄色長袍,深沉的顏色與環境融為一體,只露出一半光潔的側顏,眼睑微斂,表情晦暗難辨。
他真的來了!
淼淼瞬間從驚訝轉為歡喜,撲上前緊緊抓住他的雙手,生怕他還會跑掉,“你怎麽來了?不是說不跟我一起去京城嗎,你什麽時候到船上的?”
她興奮得差點手舞足蹈,衛泠微微勾起唇瓣,“你不希望我來?”
“希望希望!”淼淼點頭如搗蒜,握着他的手不肯松開,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感到真實感。
那天他們稱得上不歡而散,淼淼在心裏做好了孤身上路的準備,唯一遺憾的是沒能同他道別。未料想竟然能在船上遇見他,并且他要跟自己一道去京城,再沒有比這更驚喜的事了!
她頗圓滿,追着衛泠不住發問:“你住在哪個房間?你是怎麽上來的,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衛泠眉心深蹙:“一個一個問。”
淼淼聽話地撿了最要的:“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衛泠示意她看自己的脖頸,“你身上帶着我的血石,無論身在何處,我都能知道。”
難怪自己躲到這兒來他都知道,淼淼神奇地端詳白璧玉石,放在陽光下觀看,通透無暇。原來這東西還有此等用途,她寶貝地收藏在衣襟中,末了想起來擔心:“那你住在哪個房間,你該不是偷偷上船的吧?”
衛泠擡手拍了拍她的腦袋,“當然不是,我就住在三層走廊盡頭。”
木梯上忽然下來一人,穿着粗布短褐,像是船上的幫工,見着船艙裏的人很是詫異。這裏不是旁人随意進出的地方,他豎起眉毛:“你們是何人?到底下來做什麽,走走走,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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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壁說着一壁轟趕他們,淼淼見狀牽着衛泠一溜煙地跑了,陳舊的木梯被踩得咯吱作響。
待回到甲板上,頭頂是融融日光,這會兒是吃飯時間,大家都到一層大堂用膳,或是回自個兒屋裏解決了,外頭并無多少人在。淼淼也該回房間去,她松開衛泠的手,“我該回去了,否則王爺要起疑的,一會兒再去找你。”
孰知衛泠反握住她的手,“一會兒是多久?”
淼淼認真想了想,她尚未收拾房間,還要貼身服侍楊複,時間并不寬裕,“怎麽也得兩三個時辰吧。”
似是察覺自己反常,衛泠将她松開,“知道了,走吧。”
淼淼往前走了兩步,忽而想起一事,嘚嘚地跑回他身邊,“坐船是不是要收銀錢?”
這丫頭就愛一驚一乍的,還當是什麽要緊的事,衛泠乜她一眼:“自然。”
淼淼不可思議地将衛泠看了又看,末了試圖在他身上亂摸一通,“可是你哪來的銀錢?”
衛泠一僵,及時擒住她柔荑,“你忘了上回在我面前掉淚?那顆珠子價值連城。”
分明是不同的臉,兩個人的模樣千差萬別,但是淼淼柔軟的指腹觸到他身上,好似有蟻蟲在心頭啃噬一般,依然會讓他無能為力。
淼淼恍然:“你拿去換錢了?”
衛泠不置可否。
其實他并沒有這麽做,那顆珍珠好端端地躺在他錢囊中,只是若不這麽說,她勢必要刨根問底的。衛泠不想多做解釋,索性便讓她誤會了。
淼淼不說話,思量許久老實交代:“其實我也有一袋珠子,你何時缺錢了就來找我……”
衛泠眉峰低壓:“一袋?你為他哭了多少回?”
以前在水裏的時候,淼淼不是個愛哭鬼。她每天活得無憂無慮,別提多麽自在,即便喜歡上楊複之後,最多是遠遠地看着,并未懂得情愛苦澀的滋味。唯一一次哭,還是幾年前被衛泠吓哭的。
彼時他久出未歸,淼淼還當他把自己抛棄了,等了又等都不見衛泠回來。後來湖底的水被染成紅色,衛泠身上受了傷,肩膀還在不斷地流血。淼淼吓壞了,委屈加擔心湧上心頭,她眨巴眨巴雙眼委屈地哭起來,一顆顆珍珠滾落在地。那也是她頭一回看到衛泠手足無措的樣子,最後還是衛泠哄着,她才漸漸收住哭泣。
淼淼心虛地數了數:“不多,就兩回。”
衛泠冷冷地睃她,踅身便走,“不必了,你自己留着吧。”
不明所以地望着他的背影,衛泠好像生氣了,為什麽?
從上船開始,小丫鬟便高興得像撒了歡兒的兔子,一直不見蹤影。眼看着到了吃飯時間,樂山去敲了敲她的房門,無人回應,附近找了找仍舊不見人。
末了在甲板上看見她,她正慢吞吞地往這邊走來,樂山出言喚道:“你到哪兒去了?”
淼淼回神,快走兩步,“我到這裏看了看景色,不小心忘了時間,這就回去!”
樂山點點頭走在前面,船上的人已經将膳食送往王爺房間。他們不知道楊複的身份,只知此人非富即貴,等閑不敢怠慢。
楊複住在淼淼隔壁,他的房間雖然比淼淼的寬敞不少,但要擺放三個男人,還是頗為吃力。是以樂山樂水只在門外守候,淼淼順着樂山的指引入屋。屋內支着一張方桌,楊複正在一旁淨手,眉目平和,他身份尊貴,做起這種事卻不顯得生疏,有條不紊。
淼淼意欲上前伺候,他已然盥洗完畢,“坐下來,陪本王一道用膳。”
船上不比王府,規矩沒有那麽多,主仆共用一桌也不是不行。只是過年那回,淼淼被岑韻數落了一頓,在她耳邊灌輸“絕對不能跟王爺一起吃飯”的道理,這會兒她猶豫片刻,“婢子不敢。”
這會兒倒是知道規矩了,平常她可比這放肆得多。楊複輕笑,“本王讓你坐下,有何不敢的?”
淼淼不善于推辭,何況她本就餓了,被楊複這麽一說,便不忸怩地坐在他右側。磨磨蹭蹭地拿起筷子,不确定地詢問:“王爺,那我吃了哦。”
楊複沒有回答,應當是默認的意思,她放心下筷。
然而一眼望去,卻沒有她能吃的……青瓷繪蘭草碗裏浮着一條完整的清炖鲫魚,色澤鮮美,其味清香。雖然不是一個品種,但好歹是同類,淼淼不好下口,是以只得轉向下一道菜,醋溜魚片,鳝絲羹,剝殼蒸蟹,最後一道居然是紅焖鯉魚……淼淼渾身一哆嗦,霎時沒了胃口,“我……我不餓了。”
船上的食材只能在停靠碼頭時采買,新鮮食材多為水族海産一類,配菜也有,只是淼淼對着一桌子的同類,實在沒法動筷。她默默向後退了退,不顧楊複睇來的目光,起身站到一邊。
“不合胃口?”楊複問道。
淼淼搖搖頭,很快又颔首,“我我我……不喜歡吃魚。”
話雖如此,她卻不能敗壞了楊複吃飯的胃口,上前顫巍巍地給他盛了一碗鲫魚湯,放到他跟前恭敬道:“王爺吃吧,不必管我。”
楊複亦不勉強,将一碟醋溜黃芽菜推到她跟前,“既然吃不慣魚,那就把這個吃了。”
淼淼重新坐回板凳上,捧着面前的一碟菜,盡量不看滿桌魚鮮。可是眼睛不看,鼻子總會聞到的,她吃着黃芽菜味同嚼蠟,坐蓐針氈。
楊複淡淡地收回目光,喚樂山進屋。
樂山問道:“王爺有何吩咐?”
他道:“将桌上的魚肉海産都撤了,重新上幾道家常菜,不得有葷腥。”
音落,淼淼擡起頭不安地道:“王爺?”
樂山應下,命船上的夥計一道道撤菜,心中不無疑惑。這滿桌的膳食好好的,連筷子都沒動過,怎的就不吃了?
不多時夥計重新布菜,這回清淡得多了,再無鲫魚鯉魚一類。
可是淼淼心裏愧疚,總覺得因為她才麻煩了楊複,為了回報王爺的恩情,她一口氣吃了兩碗飯,将肚子撐得圓滾滾的。
楊複毫無預兆地問:“為何不喜歡吃魚?”
淼淼狠狠噎了一下,從碗裏擡起小腦袋,飛快地思考,“因為我……我……”
她苦思冥想,毫無頭緒。偏偏嘴角還沾着一個米粒,大抵是方才吃得急了,連自個兒都沒發現。
楊複擡手拈去,拇指在她唇邊婆娑,若有所思,“因為什麽?”
從他靠近時淼淼便不敢動,直到他拇指沾着一粒米,淼淼臉頰紅如雲霞,幾欲滴血。小丫鬟想也不想握住他手腕,低頭舌頭一勾,便将米粒卷入口中,“沒有原因,就跟我喜歡王爺一樣,不需要原因。”
柔軟濕潤的舌頭舔在指腹,她濕漉漉的眼睛看向他,毛茸茸的腦袋,像是才出生的小動物。楊複眸色轉深,不置一詞。
回屋将床鋪打理一番,淼淼躺了一會兒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再睜眼已然落日,天色昏昧,雲蒸霧藹。
沒人叫她,楊複屋中燃着油燈,映出個影影綽綽的影子,似乎在看書。
淼淼站在外面看了一會兒,這時候楊複不需要有人伺候,她可以随意做自己的事。原本想去找衛泠的,但是一想到他白天生氣的樣子,她便卻步了。
在門口踟蹰許久,遠處來了個船上的夥計,對她悄悄傳了句話:“這位娘子,那邊有位客人叫我帶句話給您。他說在甲板上等着您,請您盡快過去一趟。”
說着甩了甩巾栉,人就走了。
淼淼第一個想到的是衛泠,這船上她只認識他一個,除了他還能有誰?
可他真個有意思,自己不來找她,還要請一個夥計帶話。淼淼搖頭晃腦,并未起疑,按着夥計說的地方來到甲板。甲板上人不少,大都是有閑情逸致看落霞的,衛泠選的地方在最盡頭,距離人群有些遠。
她環顧四周,根本不見衛泠的影子,“不是說在等我嗎?騙子。”
氣呼呼地鼓起臉頰,淼淼打算再等一刻鐘,若他還是不來,她就走了。
忽聽身後有腳步聲,踩在隔空的甲板上分外清晰。淼淼回頭,下意識低呀一聲,後退半步。
出乎意料地,來人不是衛泠,而是四王別院的碧如!
她臉上一道道血痕,傷口根本沒見好,反而有愈加惡化的趨勢,看着觸目驚心。淼淼不禁疑惑,她上回根本沒下這麽重的手,她怎麽弄成這個樣子?非但如此,曝露在外的手背上還有燙傷,一直蔓延到手臂上。
“你,你怎麽在這兒?你的臉怎麽了?”
碧如仇視地瞪着淼淼,一步步上前,“都是你,若不是你,我會變成這個樣子?”
她牙關緊咬,恨不得将淼淼撕碎了吞吃入腹,使得臉上表情更行可怖。她步履蹒跚,逐漸逼近淼淼,“你用什麽手段勾引了王爺?他竟對我下如此狠手,你這賤人……還好意思問我怎麽回事,我說過不會放過你的!”
淼淼揮開她伸來的手:“你瘋了!”
說罷踅身便要跑開,奈何被碧如緊緊攢住手腕。一個不管不顧的人,力氣大得驚人,淼淼根本不是她的對手,抗衡不多時便被她桎梏住。
碧如死死地鉗住淼淼的脖子,兇态畢露。
此處圍欄低矮,才到腰處。淼淼半個身子都傾仰在外,頭頂是碧如猙獰扭曲的面孔,她已然陷入魔怔,拼盡全力要将淼淼推入水中。掙紮得久了,渾身都失去力氣,淼淼有些暈眩,模糊中似乎看到遠處有人來,她看不清何人,低聲喚了句:“救我……”
這句話似乎觸怒了碧如,她猛地一推,淼淼便如斷了線的風筝,輕飄飄地落入湍急河流中,撲通一聲,被水流淹沒了頭頂。
最後仿佛聽到一句——
“淼淼!”
作者有話要說:
【聖誕小劇場】
薛紛紛與淼淼相見恨晚,面對着聖誕夜一桌子的魚,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打起了哆嗦。
薛紛紛:容容QAQ拿走!
淼淼開始了認親大會:這是以前陪我玩捉迷藏的小紅,這是跟我聊過天的小綠,這是我的好朋友小藍,嗚嗚嗚你們怎麽都被吃了!
傅容頭疼地抱着紛紛走開:乖,我去辭了那個廚子。
衛泠拿着蘋果遞到淼淼手中:我們回去湖裏,不必管這群劊子手。
楊複擋在淼淼跟前:一個蘋果就想收買我的女人?
說罷帶着淼淼往外走:走,本王送你一整個果園。
附:紛紛和傅容是《上将》的主角O(∩_∩)O~~是年齡相差12歲的大叔蘿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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