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兩輛車開始往回走了，載着知青的車子異常熱鬧，大家讨論着今天的見聞，也有人因為讀了家書淚盈于睫。

趙春曉垂眸看着自己的雙手，指尖的顫抖，提醒着，她在恐懼……

恐懼那個男人。

原本以為早就已經在心裏築起了壁壘，不會在畏懼那個人，可等真正見到了，哪怕只是遠遠看一眼，渾身上下都在叫嚣着害怕。

她的大腦不受控制的回憶，回憶前世一次次被毒打的畫面，那瀕臨死亡的窒息感，那渾身骨裂的刺痛，令她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臉。

怎麽辦……

怎麽辦……

趙春曉咬住了手指，眼神猙獰瘋狂。

對李響的恐懼，也提醒着她，自己曾經受到的一切傷害，都源于夏桃，要是沒有夏桃的設計，當年她也不會喝醉被李響欺負！

趙春曉猛地咬下，鐵鏽的味道在口腔蔓延。

她不會放過李響，更不會放過夏桃。

這兩個人，都要付出代價！

“趙春曉！”

胳膊被用力拍了下，然而趙春曉卻恍然未聞。

王娟見狀，頓時惱了。

怎麽現在連趙春曉也不想搭理自己嗎？

一想到這，王娟憋悶的不行，她本來以為坐上車了，大家不會再不搭理自己了，可事實上，所有人都無視她，怕她說了一句什麽，也會被衆人略過。

她想要趙春曉幫自己說兩句好話，反正現在趙春曉說什麽，大家都會聽，要是有她幫自己多說幾句，大家肯定不會這麽對她了。

然而推了兩次，趙春曉都沒有反應，王娟越想越惱怒，用力推了一把，“你幹嘛呢，怎麽不……”理我，剩餘的話被王娟吞咽下去。

趙春曉擡眸後的短短一秒鐘對視，就叫王娟整個人陷入顫栗之中無法回神。

“……”

好半晌，王娟咽了口唾沫，而此時的趙春曉已經垂下了頭，散落的劉海遮住了她的眼睛，令王娟有點不敢确定，方才的眼神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她想起方才趙春曉的眼神，就覺得害怕，那是一種自己從未見過的冰冷目光，像是能從裏面迸射出刀子來！

“春、春曉，你怎麽了？”

王娟小心翼翼地詢問着，而趙春曉緩緩擡起頭，盯着她露出了一抹淺笑，聲音如常道：“沒事，我有點累了，先眯一會。”

“好好，你睡吧。”王娟趕緊點頭，完全忘記了自己方才還想讓人給自己說好話。

王娟的欺軟怕硬，讓趙春曉十分瞧不起。

可現在，有些事情，她還需要王娟去做。

趙春曉垂眸的瞬間，遮住了陰鸷的眼神。

…

“姥，我回來啦！”

夏桃一回到趙家，就沖去了趙奶奶的屋子。

趙奶奶正坐在床上納鞋底，六十多歲的人，動作很是麻利，聽到聲音，頭也不擡，把針從鞋底抽出來，“嗯，回來剛好，過來看看，這幾個鞋樣子喜歡哪個？”

這年代并不像後來那樣，什麽東西都買現成的，雖然城裏也出現了時裝鞋，可對于老一輩人來看，這穿在腳下的鞋子，還是得千層底舒服。

“我瞅瞅。”夏桃坐在對面，翻了翻簸箕裏的鞋面，頓時樂了起來，“姥，你這花怪與時俱進的啊，怎麽還有小星星跟小月亮啊？”

趙奶奶：“果果要的，說是班裏面一個同學穿了一件這樣花紋的衣服很好看，你喜歡啊？”

“喜歡，姥姥手巧，這星星跟月亮秀的好看！”夏桃毫不臉紅，這種東西對于七八歲小孩來說有點幼稚了，但是十七八歲的剛剛好。

“那行，等會就按着這個繡一塊。”趙奶奶很寵夏桃，也不覺得她要這小孩兒的花樣有什麽不對。

“姥，你擡頭。”

趙奶奶聞言擡起頭，結果就被喂了一塊東西，濃郁的奶香在口中化開，頓時叫趙奶奶笑了起來，“你買這個做啥，這麽死貴！”

“嘿嘿，給你吃呀。”夏桃說着眼珠子瞥向一邊，然後直接伸手勾過來一個鐵皮盒子，打開來後，就從布袋裏抓糖放進去。

這盒子以前裝的點心，後面吃光後，就被趙奶奶用來裝點零嘴，大多時候是拿來投喂夏桃這個小饞貓的，現在見小饞貓主動往裏面補貨，倒是讓趙奶奶忍俊不禁起來。

“好了，別塞了，剩下的你自己留着吃。”

趙奶奶的阻攔并沒有讓夏桃停下，她又倒了一些糖，還拿出了買的點心放進去，看着補貨補的滿滿當當的盒子，這才滿意地點頭，“姥，你記得吃哈，別舍不得，以後這盒子空了，我就給你滿上！”

這財大氣粗的樣子，把趙奶奶逗得不行，但誰不喜歡疼愛的晚輩孝順自己呢，所以趙奶奶一個勁笑着說：“好好好。”

夏桃陪着姥姥聊了會天，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就跟姥姥說了一聲，然後走了出去。

她拉住了正蹲在門口玩螞蚱的果果，塞了一顆奶糖，問：“你媽呢？”

果果本來不想搭理她，可是奶糖太香了，只能狠狠咬着奶糖，含糊不清地說：“頭疼，回屋躺着了。”

夏桃其實知道高麗有個生氣會頭疼的毛病，所以現在不過是故意這麽問一嘴。

她沒再說什麽，而是在趙春果的注視下，向着那邊修院牆的大舅趙德全走去。

趙德全正在攪拌水泥，聽到夏桃喊自己，就停了下來，“咋了？”見夏桃穿着碎花白襯衫小藍褲子，頓時擺手道：“這兒髒，你先出去。”

夏桃沒走，而是露出了不好意思地笑，“沒事兒，舅我想要點水泥。”

“你要水泥做啥啊？”趙德全納悶。

“我家那院子不知道是被什麽挖了個窟窿，我本來就想補一補，剛好舅你今天修院牆，就想要一點帶過去把窟窿補上。”

趙德全一聽，立馬說：“這你咋補得好，你等我兩分鐘，我跟你一塊過去。”

“謝謝大舅！”夏桃甜甜笑了起來。

趙德全：“謝啥，走吧，你那屋子好久沒住人，又靠山跟頭近，估計是被黃皮子或者獾豬掏洞了。”

他說着就又去堂屋取了點工具出來，就帶着夏桃出去了。

趙春果本來還在吃着糖，結果一眨眼，就發現爸爸跟表姐出去了，立馬起身去追，可追到了就被趙德全趕回來了。

“都不帶我玩。”

趙春果委屈死了，喜歡的大堂姐也沒回來，不喜歡的表姐還把爸爸帶走了。

小姑娘越想越難過，跑進了屋子，看着睡覺的媽媽，又舍不得喊媽媽起來，只能自己坐在那委屈地掉眼淚。

高麗正睡着，聽着抽噎聲睜開了眼睛，結果就看到女兒哭的眼睛都腫了，頓時驚訝地問：“果果怎麽了？”

趙春果：“嗚嗚，媽媽，表姐跟爸爸出去玩不帶我！”

高麗有些懵，仔細問了怎麽回事，當聽到趙春果說他們兩個去了夏家時，頓時腦子“嗡”了一聲，幾乎是同一時間，她從床上跳了起來，顧不得頭暈目眩，撥開了女兒就沖了出去！

得攔下他們，不能叫他們看到屋子裏的東西！

這一刻的高麗，已經完全忘記了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那被換了的大門門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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