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6)

弟弟妹妹都不要了。”

顧墨蹲下身子扶起了羅氏,細聲勸慰,“娘,那些人要燒死大嫂,大哥怎能忍心不去救她?這和弟弟妹妹又有什麽關系?”

“我呸!你個沒良心的。”羅氏對着顧墨啐了一口,噴得他滿臉口水,“那小賤蹄子就是個禍害,留着她,一村裏的孩子都得死,燒了的好,做什麽要去救她?”

羅氏像瘋魔了一樣,甩開顧墨的手蹬蹬地往前走,“老娘倒要去看個熱鬧,看這小蹄子到底是怎麽被活活燒死的!”

清泉鎮,悅來客棧。

一間精致的上房裏,床上半躺着一個三十多歲的大漢,一身紫紅的錦袍煜煜生光,領角袖口都是金絲鑲邊,低調中富貴天成。

他面色紅潤,神采飛揚,正和床邊圍坐的幾個大漢談笑風生,赫然便是蘇若離在和軒堂救治過來的那位漢子。

幾個人說笑了一陣,忽然一個大漢偏着頭掰着手指頭算着,“大哥,那姑娘不說七日後拆線嗎?今兒就是第七日了,都這個時分了,怎麽還不見那姑娘過來?莫非忘了?”

坐床上的那個被叫做“大哥”的漢子面色就是一凝,眉峰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才緩緩地說道,“無妨,早一會兒晚一會兒怕什麽?再等等看。”

先前說話的那漢子就露出一絲不耐,“大哥,上次您一出手就是一顆夜明珠,會否太貴重了些,把那些窮鄉僻壤沒見過世面的人給寵壞了?那姑娘攜着夜明珠跑了也未可知!”

要知道,那顆夜明珠可是價值千金,這姑娘若是個識貨的,說不定拿了珠子當了,從此逍遙自在去了。

雖說救了他們大哥一命,但是打死他們也不相信,這姑娘會醫術。她那日也說了,不過是有祖傳秘方罷了,又正好瞎貓碰着死耗子了。

啊,呸呸,瞎想什麽呢?什麽瞎貓什麽死耗子的,這不是在咒大哥是死耗子嗎?

正擰着眉頭想事兒的大漢忙呸呸地吐了兩口,看得一邊的人莫名其妙,“你這小子犯什麽病了,竟敢在大哥面前這麽張狂?”

那大漢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連連賠罪,“大哥,小弟一時不查,不是故意的。”

坐床上那漢子莞爾一笑,沖淡了這份尴尬。随即,他又問道,“那姑娘住哪兒你們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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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另一大漢趕緊回道,“那姑娘臨走的時候,小弟怕到時候生變,特意問過了,說是住顧家村……”離鎮上有三十多裏山路,騎快馬半個時辰也到了。

那漢子言辭間恭敬謙和,說話時,低眉順眼,雖然嘴裏叫着“大哥”,但絲毫不敢對視“大哥”的眸子,顯而易見,這所謂的“大哥”身份遠遠高出他們。

日上中天的時候,那幾個漢子還沒有等到蘇若離,一行人不由急了。

那個“大哥”翻身下床,披了一件外衣就朝外走。步履如風,似乎根本看不出他的腿曾經受過傷。

幾個漢子紛紛跟了出去,先前那漢子就問道:“大哥,您這是要上哪兒?”

“既然那姑娘來不了,我幹脆去找她,在這兒等着也急死人了。到時候邊關還不知道有什麽變故呢。”大哥邊走邊粗聲粗氣地說道,要知道那兒戰事正吃緊,他已經離開一個多月了,好不容易傷好了,怎麽能不着急?

幾個漢子對視了一眼,知道大哥的脾性,也不敢勸,只好去拉了馬匹,幾個人翻身上馬,朝顧家村打馬飛奔而來。

顧家村,村頭圍滿了人。

中間的高臺上矗立着一根柱子,蘇若離被捆在柱子上,嘴裏還塞了一塊肮髒不堪的破布。

她腳底下堆滿了柴禾,上頭已經淋上了清油。

那“大仙”正晃着銅鈴繞着她神經質般兜着圈子,人群木木地看着她,似乎她就是一個不祥之人。

她怒目圓睜,惡狠狠地瞪着那不停地做法、嘴角含着一絲獰笑的“大仙”。天殺的王八蛋,竟敢公報私仇,陰了姑奶奶一把。

姑奶奶這次要是死不了,鐵定不讓你好過!

她暗暗發着毒誓,目光卻越來越無奈。

村民們愚昧不堪,只信“大仙”的話,她空有滿身的本事,無奈施展不開怎麽辦?

眼看着頭頂的日頭越來越亮,已經到了頭頂。那“大仙”終于停了下來,站在高臺中央大呼一聲,“午時已到,點火送鬼!”

蘇若離被捆在那兒一動也不能動,烈日烤得她渾身冒汗。昨夜忙活了一晚上,沒吃好睡好,今兒又遭了這等變故,她早就累得連手指頭都不想動彈了。

若不是被捆住,她幾乎要癱軟在地上。

可是一聽見“大仙”的話,她頓時又清醒過來,擡眸看看四周,一張張漠然的臉,讓她看不到一點兒生機。

蒼天啊,大地啊,我到底招誰惹誰了?這愚昧的古人啊。

顧章啊,你怎麽也不來救救我啊?

蘇若離仰天長嘆,努力把眼眶中的酸澀給壓下去。那個淳樸憨厚的少年,那個護她疼她的少年,難道也和這些愚蠢的村民一樣,舍棄她了嗎?

眼角絲絲抽痛,她無力地閉了閉眼睛。

“大仙”已經舉着火把走近前來……

三十三章 男兒本色

更新時間2014-10-5 19:04:51 字數:2290

一聲霹靂般的爆喝震裂了衆人的耳膜,也把陷入絕境的蘇若離喚醒。

“放下火把,我饒你不死!”這聲音這麽耳熟,熟悉得讓她幾乎不敢相信是他來了。

眼眶中的酸澀,終于決堤一樣奔湧而出,淚流滿面。

淚眼模糊中,蘇若離睜開雙眸望向人群外頭,聲音的來源之地。

顧章站在一個小土堆上,拉弓挽箭,箭頭直直地對着“大仙”。

“好漢,好漢饒命!”“大仙”吓得魂不附體,拿着火把的手顫抖不已。

也就這副德行!

蘇若離心裏嗤笑一聲,淚眼迷離中,對上顧章那雙嗜血的眸子。

這個少年此時的野性終于爆發,就像是一匹受傷的孤狼,不顧一切地站在那兒。

如高山上的青松,巋然不動!

她當真沒有看錯他,這個少年,值得她蘇若離交付一輩子!

“大仙”放下了熊熊燃燒的火把,退開了高臺。

顧章上前幾步,想要去解救蘇若離。

此時,後方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叫聲,羅氏披頭散發地跑了過來,衆目睽睽中,她抱住了顧章的腰死也不松手,“老大,你可別犯糊塗啊,你媳婦不是個好東西,你救了她,村裏的孩子都沒命了,你弟弟妹妹也沒命了。”

蘇若離滿懷希望的眸子在看到羅氏的時候閉了閉。我勒個去,老妖婆,這節骨眼兒上竟然來壞事兒。

什麽救了她,孩子都沒命了?若是把她燒死,整個村子的孩子甚至整個鎮上的孩子都沒命了好不好?

顧章情急之下就去掰扯羅氏的胳膊,嘴裏低吼着,“娘,你好糊塗哇。弟弟妹妹都病了跟離兒有什麽關系?這不過是那該死的大仙怕離兒搶了他的飯碗,借機報複而已!”

羅氏哪裏肯聽?這小蹄子天生和她相沖,若是借這個當口兒把這小蹄子弄死了,就沒人在老頭子病危時把他救過來了,她自然不用再伺候不死不活的老頭子了,從此後,就可以和鎮上的大官人日夜相守了。

說什麽,她都不會讓兒子把那小蹄子給救下來的。二兩銀子就等于扔水裏不要了。

本來被顧章那架勢給吓得尿了褲子的“大仙”,一見顧章被羅氏給絆住了,悄悄地又爬過去撿起那火把,慢慢地靠向了蘇若離腳下的柴禾。

蘇若離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無奈口不能言,只能任憑那該死的“大仙”靠近。

村民們早就被顧章母子給吸引過去,壓根兒就沒注意到她這邊兒。

蘇若離此刻可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眼神不由得黯然神傷,難道我這輩子就是這麽個歸宿嗎?

蒼天啊,你不要太殘酷好不好?被燒死的滋味很難受的啊。

她絕望地閉上了眼,等着那噬骨的疼痛來臨。

“喂,那不要臉的狗東西,放下你的火把!”就在“大仙”得意萬分剛要點燃淋了清油的柴禾堆時,忽然憑空冒出了這麽一嗓子。

顧章也聽到了,再也顧不得和羅氏糾纏,一步竄上前,拉弓射箭。

“嗖”地一聲,射中了“大仙”舉着火把的右臂,“大仙”啊呀慘叫了一聲,再也握不住火把,在高臺上滾來滾去。

顧章再也管不了許多,三兩步從人群裏擠出去,跳上高臺,一腳把殺豬般慘叫的大仙給踢下了高臺……

桂花嫂子抱着兒子毛毛,跑得渾身大汗,披頭散發地擠進了人群,嘶啞地喊着,“醒了醒了,我兒子醒了,是大妹子救活的……”

村民們面面相觑,狐疑地望着桂花嫂子懷裏的毛毛,那孩子前兩天不也躺炕上昏迷不醒嗎?此刻雖然精神頭兒不大好,但是一雙烏溜溜的眼珠子正骨碌骨碌望着他們。

難道這孩子,真的好了?

“離兒,離兒,你醒醒……”顧章好不容易把她從柱子上解下來,蘇若離大半天滴水未進,又曬了半日的烈日,心更是一上一下地懸着,早就支撐不住了。

一看到顧章飛奔而來,她心裏一松懈,已是暈了過去。

顧章把她攬在懷裏,輕輕地喊着她。

羅氏一見大兒子終于射傷了“大仙”,救下了那個小賤蹄子,心頭大駭,就要上前把兒子給拉回來。

卻不防被從後頭趕上來的顧墨給攔腰抱住了,氣得羅氏上蹿下跳恨不得抽這個不向着自己的二兒子幾耳光。

“娘,您還是消停點兒吧。弟弟妹妹還在家裏沒人管呢。”剛才報完了信兒,他不放心弟弟妹妹和爹,先回去看了一眼。

等他趕過來時,大哥已經救下了大嫂,他頓時放了心。

如今見娘又要找事兒,忙攔住。

羅氏聽到兒女,又氣又恨,無奈二兒子死死不松手,半大小子手勁兒很大,她掙脫不開,只好讓顧墨連拖帶抱地給撮弄回去了。

村頭的高地上,幾匹高頭大馬正駐足在路邊吃草。

馬背上,幾個英姿勃發的大漢正擠眉弄眼地笑着。

“大哥,看那小子倒是挺護着那姑娘的。”

“大哥,那小子箭法不錯,竟不輸于我們兄弟幾個呢。”

“看樣子我們來得還挺及時,若是真在客棧裏等着,那姑娘還不知什麽時候能趕到呢。竟有人好大的膽子,敢燒死本帥的恩人!”被稱為大哥的漢子不怒而威,語氣雖然平常,但是帶着絲絲戾氣,殺氣沖天!

幾個大漢相互對視了一眼,又有好戲看了。

因為“大仙”受了傷,裏正指揮着村民們趕緊把他擡下去歇着,又叫了幾個身強力壯的漢子去抓顧章。

這小子,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嗎?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傷了這方圓十幾裏大名鼎鼎的“大仙”,簡直是活膩歪了。

不就一個黃毛丫頭嗎,至于這麽稀罕嗎?他的閨女可是天天念叨着顧章呢,若不是瞧着老顧家想找個姑娘沖喜,他怕是上門提親去了。

再一看顧章摟着那個黃毛丫頭,裏正的嘴都氣歪了。

真是世風日下啊,青天白日的,就公然摟到了一塊兒了。

雖然他們是夫妻,但是男女大防就能不顧了嗎?

這黃毛丫頭惹怒了山鬼不燒死那是後患無窮啊,看來他得好好開導開導顧章這小子了。

人群虎視眈眈地圍了上來,顧章摟緊了蘇若離,一把把她抱了起來,轉過身來面對着逼近來的人們,雙眼猩紅,一字一句地從牙縫裏擠出幾句話來,“誰要是活夠了就盡管上來,誰要是阻了我的道殺無赦!”

強烈的日光打在他古銅色的肌膚上,晶亮的汗珠子像七彩寶石一樣煜煜生輝。顧章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仿若天神一般,周身迸發着冰冷的煞氣!

三十四章 尴尬的娘

更新時間2014-10-6 17:55:34 字數:2198

“好小子,倒是有膽量!”幾個大漢不由眯縫着眼睛,看着顧章面對着數十人,面色不改。

“別廢話了,還是趕緊讓恩人回家歇着吧,那樣本帥就能快點兒拆線了。”那個大哥等不及了,雙腿一夾馬肚子,風馳電掣般沖上前去。

幾聲嘶鳴,村民們都驚呆了,回過頭來就看到一群氣勢洶洶的騎着馬的貴人。

在他們眼裏,錦衣華服能騎得上馬的自然都是貴人了。

裏正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兒,忙活泛地上前彎腰行了一禮,笑問:“不知道幾位大人到村裏有何貴幹?小的是這顧家村的裏正!”

他弓着身子話還未說完,“啪”地一聲清脆的馬鞭已經甩到了他身上,“狗雜種,連大哥的恩人都要燒死?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一個漢子臉上是滔天的怒氣,揚着馬鞭子還要打下去。

裏正還以為巴結巴結這幾位貴人能有什麽好處呢,弄了半天馬屁拍到了蹄子上了,落了一頓鞭子,頓時吓得噗通兩腿一軟,跪在了地上,身子篩糠一樣地抖着。

“滾開,好狗不擋道!”一個大漢粗聲大氣地喊着,那個大哥就制止了他,“蕭逸,跟這種人一般見識什麽?快把恩人送回家裏吧。”

那個揚鞭欲抽的大漢立即乖乖地收回了鞭子,那神态就像是一只馴服的小綿羊,但是一對上裏正,他那雙黑黑的濃眉立時一挑,一股殺氣不經意間流露出來,吓得裏正屁滾尿流地往家裏跑。

幾個人護着顧章和蘇若離回到了村後那所簡易的“空中別墅”裏,顧章舀來溪水給蘇若離擦洗了一番,蘇若離慢慢地蘇醒過來。

桂花嫂子也跟過來了,見家裏連滴熱水沒有,更是連吃飯的家夥什兒都沒有,不由心酸,連忙抱着孩子回家裏拎了一口砂鍋,就要忙活着燒點兒米粥給蘇若離喝。

幾個家裏有孩子昏迷不醒的婦人跟了上來,見桂花嫂子要動手,連忙接過來,笑着打聽,“嫂子,毛毛真的是老顧家的媳婦治好的?”

桂花嫂子撇撇嘴,不屑地點頭,“這還能有假?治病救人是積德行善的好事兒,大妹子受了這等冤屈,你們還跟着瞎湊合?”

說得一衆婦人面紅耳赤,低了頭喃喃低語,“那還不是裏正請來的大仙說有山鬼作祟嗎?咱們這些鄉裏人也沒銀子去請鎮上的大夫來……”

“沒銀子請大夫倒有銀子請大仙?還差點兒燒死了我的恩人?”桂花嫂子沒好氣地搡了一句,卻明白這些婦人也是被那“大仙”和裏正給糊弄了,怪不得她們。

自己若不是顧章媳婦兒主動給醫治,怕是也會走投無路的。

想到那幾個孩子,桂花嫂子眼神也黯淡起來,對上幾雙殷切的眸子,她給她們出着主意,“章兒媳婦身子弱得很,你們家裏有什麽吃的趕緊拿點兒,等她好了還不給你們孩子治病?”

幾個婦人覺得有理,回家裏你一把米我一個雞蛋的拿了過來。

蘇若離躺了一會兒,精神好了些,見家裏有客人,就讓顧章去割點兒野豬肉做頓飯給人家吃。

幾個婦人把東西湊齊了,蘇若離這才稍安了些。實在是家徒四壁,若不是桂花嫂子那幾個淳樸的婦人幫忙,怕是連頓飯都做不了啊。

誰料顧章到外屋轉了一圈,兩手空空黑着臉又進來了。

蘇若離納悶,問道:“肉呢?”那頭野豬可足有百十來斤,雖然給桂花嫂子一個豬後腿,但剩下的肉也夠他們吃上幾個月了。

難道顧章不舍得嗎?不對啊,顧章應該不是那種小氣的人哪。

莫非,沒了?

她明明記得挂在堂屋裏通風的,為了怕不在家有野獸闖進來吃了,她特意借了桂花嫂子家的竹籃竹筐懸在房梁上的。

見她一臉疑惑地望着自己,顧章攤了攤手,無奈地笑道:“肉沒了。”

蘇若離想到的,他也都想到了,既然不是野獸偷吃的,那就是人為的了。

除了桂花嫂子知道他昨晚獵了頭野豬,村裏就沒有別的人知道的了。

當然,除了他娘羅氏!

今兒他從山上砍柴回來,就聽到離兒被“大仙”帶走的事兒,當時急匆匆地就要去救人,卻被他娘給死死地攔住了。

他娘,應該看到了他家裏有肉的吧?

她,會這麽做嗎?那肉,本來他是想給家裏送些的,只是怕羅氏看見他們生氣,還在琢磨着是否讓桂花嫂子給送去的。

顧章一霎時只覺得心裏悶悶的,卻不想讓蘇若離看出什麽來。

他撫了撫她的額頭,把她耳邊一縷碎發攏到了耳後,笑得和煦如春,“你好好歇着,我出去看看能不能打點兒野味。反正桂花嫂子她們已經把飯蒸上了。”

蘇若離也只是猜測,又沒親眼看到羅氏偷肉,自然也不好說什麽。

顧章和幾個漢子打了個招呼,就大步朝顧家走去。

剛到巷子口,就聞到一股濃郁的香味。

顧章心頭一震,到底還是讓他猜着了。

他在巷子口徘徊着,不知道到底該不該去揭穿。

他實在是想不明白,拿也就拿了,為何就不能給他留一點兒?要知道,離兒的身子那麽弱,沒有肉吃怎能好起來?

這野豬,可是他和離兒冒着生命危險才打來的。他娘,怎能那麽絕情,一百多斤的肉一點兒都不給他們留?

顧章捏了捏拳頭,手背上青筋直跳。這肉,一時半會兒他們一大家子也吃不完,他還是再拿回來一些吧。

想至此,他大踏步往前走去。

顧家的籬笆院內,鍋屋裏,羅氏正歡天喜地地和顧梅娘炖着肉,鍋裏的肉香讓這娘倆饞涎欲滴,口水直流。

顧梅娘一邊聞着那誘人的肉香,一邊不滿地撇撇嘴,“娘,你說大哥是不是讓那狐貍精給迷惑住了?打了野豬來也不送回家裏,還真打算和那賤蹄子在外頭過了?”

“你大哥現在可不惦記咱這個家了,你弟弟妹妹病得那樣,他偏要去救那小蹄子。”羅氏一邊恨恨地抓了把鹽撒鍋裏,一邊憤憤地說着。

一想起大兒子為了就那小賤蹄子把自己的手扯開,她就覺得心跟在沸水裏過了一遍一樣。

娶了媳婦忘了娘,這可真是至理名言哪。

娘倆正說得興頭,冷不防門口一道高大的身影投射了進來。

三十五章 黯然神傷

更新時間2014-10-7 12:10:22 字數:2321

羅氏激靈靈地一擡眼,就看到顧章正寒着一張臉,天神一般堵在門口。

“呀,老大,你怎麽來了?”羅氏慌裏慌張結結巴巴地和顧章打着招呼,一邊下意識地就把鍋蓋蓋上。

“娘,鍋裏煮的什麽?兒子餓得很,能給我一點兒吃嗎?”顧章面無表情地看過去。

羅氏更慌了,雙手亂搖晃,“哪裏有什麽好吃的,不過是你弟弟妹妹病了,給他倆炖點兒湯喝。”

“若是弟弟妹妹吃的,我絕不和他們分一點兒。”顧章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一邊說着一邊就要往裏走。

羅氏吓得忙攔着他,偷偷地對着顧梅娘使着眼色。

顧梅娘也滿臉堆笑地夥同羅氏撒謊,“對啊,大哥,弟弟妹妹病得那麽重,好幾天都吃不下東西了,娘沒辦法了只好給他們炖點兒湯喝了。”

“炖的什麽湯?我看看,是不是适合病人喝?”顧章不依不饒。

娘和妹妹這副躲躲閃閃的樣子,怎能不讓他懷疑?

給他們吃,他不心疼,身為老大,打小兒他就知道讓着弟弟妹妹。但是他娘不該把肉全拿走,這讓他們怎麽過,讓離兒怎麽過?

不理會羅氏和顧梅娘的推三阻四,顧章人高馬大胳膊長,避開顧梅娘伸過來的胳膊,一把就掀起了鍋蓋。

鍋裏,沸水翻着水花,一大塊一大塊的肉,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熱氣,散發着誘人的香氣!

“娘什麽時候有銀子買這麽多肉了?”顧章冷冷一笑,哐當一聲扔了鍋蓋,吓得羅氏和顧梅娘娘兩個一哆嗦。

“哪裏有銀子?家裏的銀子不都給你娶媳婦了?”一提起銀子,羅氏頓時又有了底氣,“這不過是你表姨見家裏日子艱難,才送了這些肉來。”

羅氏有個表妹嫁到了清泉鎮上的一個屠夫家裏,自然是不缺肉吃的。

“是嗎?表姨倒真是大方。先前爹病得要死,到她家裏想借點兒銀子給爹看病,也沒見她舍得給一丁點兒的肉啊。”顧章冷嘲熱諷道,心內的悲哀一層蓋過一層。

他娘,什麽時候也會在他面前遮遮掩掩的了。

不就是一些肉嗎?他不在乎,他傷心難過的是他娘不該瞞着他拿走,還拿得一點兒都不剩!

他左右看了下,撈起一個瓦盆子來,拿了一雙筷子就往鍋裏插去,嘴裏不忘說道:“讓兒子也沾沾表姨的光好不好?”就撈了三大塊足有四五斤的肉放瓦盆子裏。

羅氏一看炖好的肉被顧章給撈去了一半,頓時心疼地心肝兒肺都疼了,伸手就去奪那盆子,“老大,你和你媳婦可是分出去了,獨門立戶的,哪能占家裏的便宜?可憐你爹攤在炕上,我帶着你弟弟妹妹容易嗎?你就這樣和你娘嘴裏搶食?”

“娘過得不容易就能偷嗎?”顧章毫不留情地還嘴,如今他可是看出來了,他娘打心眼兒裏就是不喜歡蘇若離,不管蘇若離做了什麽怎麽做。

既如此,他也就沒必要再和他娘講什麽道理了。這道理講了也是白搭不是嗎?

“娘過得不容易就讓我們什麽也吃不上是不是?這肉足有百十來斤,我們也不是不想給家裏送一些,可娘為什麽一聲不吭地就都拿走了?那是我的家,娘不告而拿就是偷,你知不知道?”

反正事已至此,再不和他娘掰扯清楚,還不知道他娘日後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兒來呢。

羅氏一聽顧章挑明了,索性也就原形畢露了,“老大,你可真是個沒良心的,喂不熟的白眼狼啊。連桂花那浪**都能吃上你的肉,你娘就不能吃啊?你弟弟妹妹就不能沾點兒光啊?你是不是看上桂花那騷蹄子了?不然,怎麽大半夜的不睡覺給她送肉去?”

桂花家昨兒夜裏炖着豬腿,她半夜睡炕上都聞着了。今兒要不是特意去問了,她還不知道老大昨兒竟然打了一頭大野豬!

別提她知道桂花在家裏炖着她大兒子給的豬腿,她那心裏有多酸了。

都說養兒能防老,屁!

她的兒子可是白養活了。

顧章見羅氏說得不像話了,也不想再待下去,端着瓦盆就往外走。

羅氏氣急敗壞地追出去,大喊大叫,“有本事別沾家裏的,把那瓦盆子給我留下。”

話音剛落,顧章順手那幾塊熟肉往懷裏一兜,手一甩,那瓦盆哐當一聲在羅氏腳下打了個滾,摔了個稀巴爛!

羅氏望着地上那一堆的碎瓦片,氣得暴跳如雷,可是顧章已經走遠,她又沒了撒氣的地兒,于是就雙腿一叉,癱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起來,“天殺的小蹄子,**的我兒子都不認我這個娘了?嗚嗚,打了野豬連那浪**都有份兒,就是不給家裏送點兒!我這個做娘的,活着還有什麽意思啊?”

聲音尖利刺耳,顧章走出去好遠,還能聽得清清楚楚。但是他知道,他絕不能妥協,他娘就這樣的性子,若是服軟低頭了,日後,離兒有的苦吃的了。

不是他不想孝順娘,作為一個兒子,作為家裏的老大,他知道自己有義不容辭的責任。

但若是孝順爹娘就是讓媳婦吃苦受罪,任憑他娘責打辱罵,他覺得他做不到。

人家的閨女嫁到他家裏不是讓他娘磋磨來的!

他揣着那幾塊肉蹬蹬地一路不回頭回到了村後的家裏,把肉重新洗幹淨了,交給桂花嫂子炖上了,才洗幹淨了手進了屋子去看蘇若離。

對上蘇若離那雙明眸善睐的眼睛時,顧章已經換上了一副笑臉,撫了撫她的額頭,見她精神還好,才放了心。

蘇若離靠在木頭搭起來的床背上,見他一臉笑容,就問,“又打着獵物了嗎?”

“嗯,打着了,待會兒你喝點兒湯,吃點兒肉,才能快點兒好起來。”顧章不想說自己是從家裏他娘手裏把肉搶回來的,這個娘,也太讓人瞧不起了。

蘇若離雙眸閃了閃,沒有說什麽。

飯菜做好了,蘇若離端着碗吃的時候,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

雖然她沒吃過多少野味,但是野豬肉的味道她還是嘗得出來的。

顧章怎麽可能這麽短的時辰就能獵殺一頭大野豬?

分明是讓她安心才說那些話的,怕是這肉真的讓羅氏給拎走了。

少年的心思倒是很細膩啊,不想讓她瞧不起婆婆,就偷偷地去要了一些回來……

蘇若離有些想笑,卻又莫名的感動。

這個少年,小小年紀,心裏究竟藏了多少東西啊!

假期結束了,過得好快啊。親們,玩得好嗎?

請多多留言和我交流啊,每漲一百收藏就會加更的啊,請看到的親收藏啊。

後臺設定不行了嗎?不能定時上傳了,只好這會兒傳吧。

三十六章 夫妻相伴

更新時間2014-10-8 19:04:25 字數:2053

吃飽喝足的蘇若離,精神頭足了些,就起身給清泉鎮上來的那個大漢拆了線。

那大漢爽朗豪邁,拆完線後雙腿行走自如,哈哈大笑地對顧章道:“你這小子真是福氣不小啊,娶了個小娘子竟然這麽能幹!”

旁邊那個叫蕭逸的大漢獨自拉了顧章的手依依不舍,“小子,你一身的功夫倒是不錯,若是有朝一日想着出人頭地,就到邊關來找我!”從腰裏摸出一枚赭石色的玉牌遞給了顧章。

顧章這才看出來原來這些人都是些從軍打仗的人,怪不得出手這麽大方,性子這麽直爽呢。

當下,幾人謝過蘇若離,拍馬而去。

顧家村的幾個婦人又把孩子抱到了顧章家,因為孩子昏迷的時辰久了,蘇若離不敢耽誤。

只是用溫鹽水擦身子退燒的法子太慢了,孩子又多,刻不容緩,蘇若離另辟蹊徑,尋了幾根銀針,給孩子們來了個穴位退燒法。

不到兩個時辰,幾個昏迷的孩子都有了反應,孩子的爹娘自然高興地要死。蘇若離又找了一些鹹菜鹵子弄了些綠毛,給孩子們喂服了。

夜裏,有幾個孩子就醒了過來,嚷嚷着餓了。

忙碌了一天,到了半夜,幾個孩子病情都穩定下來,蘇若離終于松了口氣。

幾個婦人抱着孩子和家人千恩萬謝地回了家。

顧章打來水,蘇若離先洗了臉,見顧章還站在她房裏不走,臉上不禁紅了紅,“你也去洗洗歇着吧,我要洗腳了。”

當着一個男子——雖然這個男子是她名義上的夫君的面,她還是有些不好意思洗腳的。

倒不是她思想守舊,而是實在是不習慣。

顧章卻不聲不響,蹲下身來,就去脫下她的布鞋,這鞋子還是她從娘家穿過來的,鞋底鞋幫都磨起毛了,一雙雪白的羅襪此時早就泛了黃,上面破了好幾個洞。

顧章鼻頭就有些酸,這姑娘嫁給他都過得什麽日子呀?連雙像樣的鞋子都穿不上!

他一雙修長的大手就那麽愣愣地握着蘇若離小巧纖細的天足,讓蘇若離極度地不适應。

自己的腳再好看再玲珑,那也穿了一天的鞋還沒洗啊,怎麽着也算不上香啊。

他一個大男人就這麽握着自己的腳,不言不語的,這是什麽意思啊?

雖說蘇若離是個現代的成熟女性,但是也有些受不了,只覺得此刻的氣氛尴尬地要命!

“那個,我想洗腳睡了,你,你還是回你屋裏去吧。”蘇若離結結巴巴的不知道怎麽說好,說重了怕傷了這少年的心,說輕了又怕起不到什麽作用。

顧章這才意識回籠,一擡頭就見蘇若離臉頰紅暈一片,心就驀地一軟,柔聲道:“你今兒累了一天了,就讓我,給你洗腳,好嗎?”

生怕蘇若離拒絕,他連忙搬出借口來,“我在家時經常給爹洗腳,捏一捏,很能解乏的!”

既然累了一天了,他又會捏腳,自己也不好拒絕的。

蘇若離心裏暖暖的,就低着頭“嗯”了一聲。唯恐被拒絕的顧章大喜,連忙把她的小腳上的羅襪解下來,輕輕地把那一對白玉般的腳放在溫水裏。

舒适的溫度,加上不輕不重的力度,讓蘇若離舒服地哼哼了一聲。就像一只受到主人寵愛的貓兒一般,喉嚨裏慵懶地咕嚕出聲。

顧章滿心歡欣地望着這個面容姣好卻又面色蒼白的小女子,心下的憐惜也随着手中的力度一絲一絲地輸入到她的身體上去了。

蘇若離就在這輕輕柔柔的緩慢中得到了身心的放松,閉上了眼睛,嘴角含着笑,慢慢地睡了過去。

顧章不緊不慢地給她捏着腳,捏着小腿……

水終于涼了,他不舍地拿起一塊破布給她擦幹淨了腳,雙手輕輕地如同托起嬰兒一樣,把她掬捧起來,抱到了那張他費盡心思設計的木頭床上。

這個小女子,就是這個小女子,将是陪伴他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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