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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暑過後,天氣逐漸陰涼,顧承準備回英國,顧老太太想他臨走前見見她相中的未來兒媳婦,家宴時特意邀請了容栩過來。
容栩已經一連許多天見不着顧長安,擋駕的是徐臻,每次都是擺着張面無表情的臉說顧先生不方便聽電話顧先生不在之類的話。她心裏有氣,差點找大哥容正非抱怨,要不是他根本不同意他們交往的話。
容正非與顧長安是同窗亦是戰友,正好近段時間在市內調研。容栩告訴他實情之後是領了一頓罵的,她是老幺,前面都是哥哥,不管怎樣家裏人都不會同意她找一個比自己大一輪的男人,何況這個男人劣跡斑斑,還有一個九歲的孩子。
但容栩不管這些,她有信心能拿下顧長安,首先是顧長安忌憚容家的背景,再者顧老太太很喜歡她,除此之外,前面的幾次接觸,顧長安待她很是溫柔體貼,她看得出來他對她有興趣。她并不笨,想也知道顧長安是為什麽回避她,這半個月來她幾乎把他所有的舊愛新歡教訓了個遍,她要告訴全世界她是顧長安的女朋友,還有什麽人膽敢跟容家的千金搶男人呢。手法是偏激了一些,但能絕後患,也能讓顧長安知道深淺。
她理所當然的自信,不知道自己已經拂了顧長安的逆鱗。
即是家宴,到場的自然都是顧家自己人,顧長安平日裏休息在家懶得不動彈,花廳搖着搖椅看書都能看一早上,這天倒是吃了早點就上後山釣魚去了。
顧承起得晚,廚房為他準備了極費功夫的高湯竹荪釀山豬肉和烤玉米,肉和玉米都是一大早從鄉下送來的,他起初沒醒透,一口吃下去鮮透了,抱怨顧蘭生不該在他臨走前做這種東西給他吃,叫他怎麽走。
他是顧家最得寵的,因為沒有母親,從小又在外面讀書,所以更加招人疼愛,顧家上下都知道這是家裏的命根。好在家教嚴,至少面上兒沒慣出個敗家子來。
九十點鐘容栩來了,遍尋不着顧長安,顧承只好出去陪奶奶。顧老太太看起來真是喜歡容栩,拉着她的手又誇懂事又誇漂亮,顧承一出去就被命令叫人,他得體的叫了一聲阿姨。
他的嬸嬸笑說:“小栩這麽年輕,叫姐姐都行。”
顧承一聲不吭給顧老太太捶背,低眉順眼的立在後頭。
容栩早做了心理準備顧承不接受她,她不放在心上,反正顧承一年多數時間是在國外的,只要面上能維持過去就行,她笑着讓司機把包裝好的禮物盒子遞上來:“我不會買禮物,聽說你喜歡航空模型,希望你會喜歡這個。”
顧老太太笑說:“你就是有心。”
顧承接了過去道了謝,擡眼與容栩正對上,容栩愣了一下,突然覺得這孩子的眼睛特別漂亮,像一個什麽人,但又一閃而逝想不起更多。
顧楚小小生意人,一早就起來就為貨款的事情跑了兩個廠,早晨與歐洲那邊有時差,通常有時間做些內部資金的工作。這兩年公司漸漸穩定,但他的工作并不見輕松,他從未把自己的位置放在老板的高度,只當自己是個高級業務員,與下屬一起找客戶拉生意,不敢懈怠,因為就在不久前公司還差點因為容家小姐一句話就丢掉了一家老客戶,好在有“榮晟”及時幹預。
只是顧長安做得再多,顧楚也無法對他心生感激,他對他的好是建立在一天二十四小時的監控之上的,他只是在看他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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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中午才得了空閑,車子彎進樹蔭濃密的石板路,小高爾夫吭哧吭哧開了一段上坡,毫不意外的瞧見了老管家顧乘松立在高大的鐵門邊候着他,老人家在顧家做了四十幾年,照顧了三代人,異常謹慎低調,人前待他不見得特別,細節上卻比其他人要恭敬得多。
他搖下車窗叫:“松伯。”
“侄少爺您來啦。”他彎腰給他開車門,“當家的在後山湖等您,讓您一來就先去見他。”
顧楚略詫異:“都快中午了,他做什麽……家裏有客人?”
“是容家的小姐。”
顧楚一怔,心道這趟不該來,此刻也只好把車交給他,走沿着宅子旁邊一條小徑上山去。
盡管是陰天,大中午的爬山還是熱得厲害,好在不高,到目的地也就十幾分鐘時間。顧長安坐在涼亭喝茶,釣竿架在身旁,見他來了,把喝了一半的茶遞給他。
顧楚喝了一大半去,手背随意抹了一下嘴,滿身的汗水,坐在石凳上被山風吹的一哆嗦。
顧長安點了根煙,随意問:“餓了嗎?”
顧楚故意說:“餓,餓死了。”
顧長安咬着煙意義不明的哼笑了一聲。
顧楚讨厭極了,起身說:“我來的不是時候,先走了。”
顧長安說:“跟這兒待着,什麽時候真餓着你了?”
顧楚生氣道:“你明知道今天客人來,為什麽不給我個消息?這麽多人看着,老太太跟前還不夠熱鬧麽?”
顧長安收了杆子,把桶遞給他:“燒鲫魚吃不吃,嗯?”
顧楚簡直氣結。
這廂開席了,當家的位置還空着,顧老太太不高興了,找人一上午了都沒見着,雖說顧長安平時也不着調,可這畢竟有貴客呢。
她叫二管家顧蘭生找人,顧蘭生說找了,當家的沒帶電話,興許有要緊事兒出去了。
正應着,就見自家老爹過來了。
顧乘松彎腰跟老太太耳語:“回了,在廚房給侄少爺燒鲫魚呢。”
顧老太太啧了一聲,不滿說:“什麽時候嘴這麽叼了?”
客人在,她倒也不多說,只招呼客人:“小栩你多吃點兒,別客氣。”
容栩有些落寞:“長安哥哥是不想見我吧。”
顧承擱了筷子,一擦嘴說:“奶奶,我帶容阿姨去見父親吧。”
顧老太太不妨他這時候來這麽一句,直皺眉看這個乖孫。一桌人都沒聲響,看着他離席,對顧乘松說了一句:“管家,帶路。”
顧乘松領着小少爺到了後廂小廚房便止步了,這小廚房是老式的七星竈,拉風箱燒柴火,原本早就應該拆了的,顧長安沒讓,說土竈有土竈的風味兒,做出來的東西好吃。
顧長安從不在人前下廚,他有幾招壓箱底兒的手藝,很小的時候跟奶媽學的,誰也沒那福份嘗,卻都在這小廚房裏孝敬過顧楚。他養他就跟養寵兒似的,不光愛開小竈,往惡心了說,每一口都恨不能是自己嚼碎了哺給人吃。
顧楚是不知道他這些心思的,但也不否認他做得東西好吃。他不吃甜,但生病了沒胃口的時候,顧長安親手給他做的糖粥,他一次倒能吃一滿碗。
這正經算的上私房菜。
鲫魚肥美,沒出鍋就滿室鮮香,顧楚坐在半人高的金絲楠木桌上,看着顧長安卷高了襯衫袖子立在竈前的背影,十幾歲剛來的時候,顧長安對他而言如山一樣高,令他望而生畏,但只過了很短的時間他對他就完全不設防了,那時候的顧叔叔多麽和藹可親,親自送他上學,為他送寒衣,給他買禮物,噓寒問暖無微不至,甚至為他洗手做羹湯,吓壞了管家跟一幹下人。
生意場上誰不知道“榮晟”的大老板心思慎密高深難測,為了吞并對手,習慣深謀遠慮步步為營,也絕非善類,少壯從戎使他狠辣決絕,繼承祖業又使他低調精明,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會是平白無故的,他有付出就一定有所圖。
然而這些,少年時的自己又怎麽會知道。顧楚回想起那個雨夜,已然很平靜,他不可能擺脫顧長安,所能做得,只希望他不要久處不厭,發洩欲望之餘能給他一點生存的空間。
……再要一個孩子,他怎麽能這麽瘋狂。
顧楚一陣寒戰,打了個噴嚏。
顧長安把魚起鍋,轉過身來抱他:“山風吹涼了?”
顧楚搖頭,問:“你不去前廳?怠慢客人,老太太的面子下不去吧?”
顧長安說:“我不去就是為了給她面子。”
顧楚說:“你不可能一直不結婚。”
顧長安把一小碗魚湯遞給他,湊近了抵着他的口鼻笑說:“顧太太,你操心的事兒真不少啊……還不快吃,別餓着我的小寶貝兒。”
說着話,大手就往他下腹去,隔着薄薄的衣料暖烘烘的捂着小肚子,一邊還要裝模作樣問:“有了沒有啊?”
顧楚捧着碗喝湯,聞着香一氣喝了半碗,也不管嘴角還挂着薄油,說:“亞瑟沒告訴你嗎,我一年只有幾次排卵,而且不規律,有承兒,完全是巧合。”
顧長安特別正經的說:“那咱可得天天預備着,努力把那幾次都逮着。”
顧楚受不了了,皺眉問:“顧長安,為什麽一定要是我?你這算什麽癖好?看我生讓你有快感嗎?你不覺得你很變态嗎?!”
顧長安似乎沒料到他會突然這麽問,一個怔愣之後笑噴了。實際上他問的太可愛,令他此刻就想在這個地方幹他,他從不在乎自己迷戀他的原因,因為追究原因毫無意義。
他摟緊了他的腰身,但還來不及動作,廚房的門就被推開了。
顧承領着客人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顧長安一手端了個白玉碗,一手半抱着顧楚,一碗魚湯你一口我一口,喝得正香。
顧楚背對着門,聽見聲音并沒有回頭,顧長安收了臉上的表情,掌着他的後腦勺把他壓在懷裏,很自然的保護姿态。
“我就知道,爸爸你又給哥哥開小竈。”顧承旁若無人般抱怨。
一旁的容栩早已扭曲了臉。
顧承被關禁閉,一個人在書房用小楷抄家規祖訓。
容栩是容家的司機接走的,顧長安給容正非打了個電話,說的不多,旁人也聽不明白,只見他挂了電話,臉拉得跟驢一樣長,問老太太呢,顧乘松說躺着,問醫生怎麽說,顧乘松說胃脘痞脹氣不和,開了疏肝理氣的安神湯,顧長安這才意義不明的哼了一聲。
半個鐘頭前鬧成一團的廳堂這會兒十分冷清,女眷們也都走的淨空,只有顧楚坐在寬大的餐桌旁安靜認真的挑鲫魚刺,低着頭一門心思只盯着眼前一口吃食,一口一口氣吃得細膩謹慎,還要喝那碗涼了的魚湯。
顧長安只看了他一眼,顧乘松便立刻極有眼色的附耳上來說:“已經讓廚房做熱點心,大理最好的玫瑰糖炖的芋苗,您也陪少夫……侄少爺吃一點兒?”
顧長安好氣又好笑,這老東西修了大半輩子,就差一根狐貍尾巴了。
他懶得上樓去做孝子,就剛剛那會兒話都已經說絕了,叔伯堂房男丁女眷們只要還有點腦子,都能明白像今天這樣的情形顧家本宅再不會發生第二次,關心他的婚姻大事他心領了,誰要是再招些不三不四的人回來,別怪他當面不給臉。
原本他沒有那麽大的火氣,一個容家丫頭算什麽人物,可老太太沒眼力勁兒,非要拿他的人說事兒,到底不是親媽,既然如此那他還真就得把話撂了。
顧長安說我結一次過婚!跟誰結的,這不明擺着的麽,顧承的生身母親!我心頭肉!我藏着呢,我寶貝着呢,你們想見他也不是不行,可見了他就得讓他進這個門!從今往後這個家他說了算,誰見他都得低頭叫他一聲少夫人!都掂量掂量,肯嗎?我瞞着這事兒為了誰啊,還不是為了你們舒坦?
另外還有,他說,我房裏的事兒你們也要管?!我身邊不能有人?還是我邊兒上的人不夠你們省心?都管好自己的嘴,誰再去老太太跟前興風作浪,攪得這個家不得安寧,誰他媽就給老子滾蛋!
偌大一個廳堂,十幾二十人,就聽他一個人發威,飯都沒能好好吃完。
顧楚當時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生怕他就這麽交待了,這老東西做事沒常理,沒人拿得住。
好在他總算唱完一出就消停了。
芋苗端上來,紅彤彤熱乎乎的又香又好看,顧楚不吃甜,顧長安先嘗了一口味道才推過去,自己那一盅甜的大勺往嘴裏送。
顧楚問:“承承吃過了嗎?”
顧長安含糊說:“餓他兩頓死不了。”
顧楚不吃了,看着他。
顧長安眼皮子都沒擡,說:“蘭生,過來,跟侄少爺說說少爺前兩天都讓你幹什麽了?”
顧蘭生哪兒還敢說,就恭恭敬敬立立在一邊,等于默認。
顧楚不明就裏,顧長安輕哼了一聲,說:“你那個開服裝廠的同學,他讓蘭生去把人老婆收拾了,打掉了兩顆牙,卸了下巴。”
顧楚驚得一時都講不出話。
顧長安說:“我早跟你講過,小兔崽子心眼兒多得我都降不住,不過他這也是心疼你,你也是的,何必平白無故受氣,你的公司,還遠沒有到可以接濟人的規模,別為了一點兒交情把自己拖垮了。”
顧楚不能接受:“承承不會想到做這種事,是不是你當他面做過?小孩子是頂會有樣學樣的。”
顧長安這一中午給弄得,就沒一件舒心的事兒,他老大不高興了:“這什麽話?你男人就這點能耐?你的事兒哪件不是我親自動手?”
顧楚倏的丢了勺子,起身就要去找顧承,顧長安提了嗓子:“幹什麽去?坐下,把點心給我吃了。”
顧楚氣得哆嗦,若是在他自己的房子裏,他真要把一碗芋苗丢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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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