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家俊溪第一次露出震驚的表情, 扭頭向駱湛求證:“她說的是真的?”
“……”
“所以你倆這是,準姐夫和準小姨子的關系?”
駱小少爺終于從這巨大的打擊裏回過神, 他微微咬牙:“當然不是。”
家俊溪看熱鬧不怕事大:“你小姨子都承認了。”
駱湛:“……”
“下個月我會帶她過來複診的。”
扔下話,駱湛黑着臉把站在原地一臉無辜的小姑娘給拎走了。
看着那一高一低的反差萌背影消失在電梯間裏,家俊溪笑着收回目光。他側過身,敲了敲前臺:“我昨天讓他們發過來的檢查報告備份都到了嗎?”
前臺的負責秘書從桌旁抽出一沓材料:“家院長, 這個就是。”
“嗯, 我拿回去再研究研究。”家俊溪單手接過來, 随手翻了兩頁,看見小姑娘的血常規化驗單。
右上角備注着【血型:ab型】的字樣。
家俊溪拿着材料轉身, 自言自語地往辦公室的方向走:“竟然還是個ab血型的, 7%的概率,挺少——”
前臺負責秘書站在桌後, 等着目送家俊溪離開, 卻見走出幾步去的家俊溪突然停住了。
連話聲一并戛然而止。
秘書不解地問:“家院長?”
然而家俊溪似乎整個人僵在那兒了,好幾秒都沒有反應。
秘書擔心出事,剛準備從桌後繞出來, 就見家俊溪突然轉過身, 幾步蹿回到桌前——
那張慣常挂着或冷淡或嘲弄笑容的臉上此時表情嚴峻, 還藏着一點震驚:“你查查, 上網查, 唐家現在當家那個唐世新,是不是o型血?”
負責秘書沒敢耽擱,立刻拉過來辦公椅, 坐下就打開浏覽器,在鍵盤飛快敲擊。
等頁面一轉,看清最上面的字樣,負責秘書擡頭:“按照x度百科,唐世新先生是o型血沒錯。”
家俊溪的表情頓時更扭曲了。
負責秘書從來沒見他這個反應,小心翼翼地問:“家院長,是出什麽事情了嗎?”
“……”
家俊溪僵了半晌才回神,氣虛地問:“我記得你本碩也是醫學院畢業的,後來才轉進行政口?”
秘書:“對。”
家俊溪:“那我考考你,血型遺傳規律表你還記得嗎?”
秘書:“當然。”
家俊溪:“那你說,這o型血的父母,可能生得出ab型血的孩子嗎?”
秘書想都沒想:“不可能。abo血型基因裏的a和b都是顯性基因,o才是隐性基因。父母裏就算只有一方是o型血,那也是兩個隐性o基因,在正常分出一個的前提下,無論配偶是什麽血型,都只可能産生ao、bo、oo的組合——除非孩子發生染色體基因病變,不然ab型是絕對不可能的。”
“是啊,不可能……”
家俊溪幽幽地嘆了聲氣:“那個孩子除了眼睛後天失明,其餘表征和正常人無異,可以排除基因突變的情況。所以她一定不可能是唐世新的孩子。”
家俊溪說完,又搖了搖頭,更迷惑了:“可她又确實和唐家兄妹長得非常相——”
家俊溪突然想到什麽,又轉回來:“唐世新不是有個妹妹嗎,叫唐世語,你再查查她的血型!”
“哦,好。”秘書不解,但依言照做。查完以後她擡頭說:“唐世語小姐是b型血。”
家俊溪震在原地:“那如果孩子是ab型血,父母一方是b型,另一方應該是……”
秘書習慣性接茬:“b型或者ab型。”
“唐世語的孩子,16周歲,另一半基因來自b或者ab的父親……”家俊溪頭疼地站在原地,不說話了。
沉默裏,家俊溪的表情變魔術似的糾結交替着。秘書等了将近兩分鐘,終于等到他們院長恢複正常。
家俊溪嘆了聲氣:“你剛剛的搜索記錄和網頁歷史記錄記得全部删除,今天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知道嗎?”
看出家俊溪的鄭重,秘書連忙點頭:“我知道了,家院長。”
家俊溪猶豫了下,靠過來,低聲囑咐:“唐染下個月來做複診,安排檢查的時候你記得留下她一點能驗dna的東西。”
秘書驚訝地看向家俊溪。沉默幾秒,她點點頭:“好的,院長,我記得了。”
“……”
紅色超跑平穩地開在回k市的路上。副駕駛座裏,被寬大座椅襯得身影嬌小一只的小姑娘安安靜靜地抱着安全帶,表情有點不安。
從醫院出來以後,駱湛就沒有和她說過話了。
牽她走路,扶她上車,為她披上香氣淡淡的外套,給她系安全帶……一切流程都如往常,但那人就是不開口。
唐染幾次鼓氣又洩氣後,終于趁着某次勇氣達到一個巅峰值還沒掉落,她轉向駕駛座的方向,輕聲問:“駱駱,你是不是生氣了?”
耳邊回應的只有起伏的風聲。
駕駛座的那人仍沒說話。
小姑娘的勇氣只有一次,也只夠一句話。尤其是這種親近關系下的這種情況,都是她沒接觸過的,她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
唐染失落又難過地低回頭去,把自己縮進座椅裏。只是不等她再做什麽,唐染突然發現跑車開始減速,跟着車頭方向一轉。
十幾秒後,紅色超跑打着應急燈,停進了高速路的應急停車帶裏。
風聲驟停。
幾秒後,唐染耳邊的車內響起一聲冷淡微惱的笑:“我氣了半個小時,你就只肯哄我一句?”
唐染怔了怔,擡頭:“你生氣是因為我說你是……”
“不準再提那個詞。”駱湛咬牙切齒地打斷女孩的話,“我為你做這些事,可不是為了讓你把我當未來姐夫的。”
唐染小聲辯解:“我沒有把你當未來……只是家院長問你能以什麽家屬身份做主治療的事情,我能想到作為理由的只有那個。”
駱湛沉默幾秒,掀掀眼皮:“只是作為借口?”
“嗯。”小姑娘用力點下頭。
駱湛這才覺得心頭那片能擰出雨夾雪加冰雹的陰霾終于慢慢散開了。
他回過頭。
副駕駛座上的小姑娘特別乖巧,說話的時候都努力掰着安全帶面朝他的方向。大概是怕他再生氣,不會藏情緒的小臉上寫滿了不安和擔憂。眉心微微皺着,蹙出來的像一朵花形。
于是駱湛心底最後一點惱意也跑得一幹二淨。
但他沒急着松口,而是趁小姑娘對自己抱有愧疚,借機追問道:“那在你心裏,我和你的小竹馬,到底誰才是最好看的?”
“……?”
這個話題轉得突然,唐染沒跟上思路,茫然地呆在原地。
駱湛輕眯起眼:“在家俊溪辦公室外面的時候,你忘了你說過什麽了?”
【那說明駱駱就是很好看的。】
【多好看?】
【啊?最好看的,吧。】
【最好看的?不是你的小竹馬才是你‘見過的無論男孩還是女孩裏最好看的’嗎?】
想起那段對話,唐染低頭,猶豫着問:“可以一樣等級的最好看嗎?”
駱湛表情逐漸危險:“不可以。”
唐染猶豫了下,小聲說:“那就,駱駱最好看。”
駱小少爺立刻心情燦爛得像是聽說他哥主動繼承了家産,那張俊臉幾乎繃不住要笑出來。
但小少爺還是憑全部忍力繃住了,故意聲音嚴肅地問:“是實話?不是哄我開心?”
“是實話。”唐染點頭,“因為駱駱對我來說是最好的,所以長相最好看,聲音最好聽,香氣最好聞,性格也最好相處。”
駱湛聽得嘴角要翹到天上去了。
“這可是你說的,如果以後我找到你的小竹馬你卻反悔了,那後果會很嚴重。”
唐染一呆:“多嚴重?”
駱湛:“?”
駱湛笑容僵住:“你還真想做好後悔的準備?”
唐染立刻低頭,乖乖搖頭:“沒,我沒有。”
駱湛冷冰冰地說:“晚了。你剛剛已經暴露想法,現在我又氣回去了。”
唐染:“……”
唐染苦着小臉擡頭:“那我要怎麽做,駱駱才能不生氣了?”
駱湛沉默幾秒,視線晃過去。
午後陽光正好,大把大把地灑進車裏,照得人暖意懶,連理智都藏到本能下偷偷打起呵欠。
駱湛不說話,小姑娘就安安靜靜地攥着小手等他。一張漂亮的小臉微微仰着,被風拂起的烏黑發絲勾在下颌,襯得唇色豔紅。
有點鬼使神差地,等駱湛醒神時,他發現自己已經無意識地朝着女孩的方向俯身過去。
在這樣越來越近的距離下,他的視線一點點掃過女孩的眉心、眼角、鼻尖,最後落到唇上。
呼吸聲,不知道是誰的,在耳邊慢慢放大。
與之同時,駱湛聽見了自己的心跳。一落快過一落,一聲重過一聲,像是按捺不住要掙脫束縛的困獸,亟待從他的胸膛裏跳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女孩仰了仰頭,不解地問:“駱駱?”
唇瓣微微開阖。
駱湛感覺自己的太陽穴猛地跳了一下。須臾後他開口,聲音低啞:“知道我剛剛加現在有多生氣嗎?”
小姑娘慢吞吞點頭:“知道。”
“那知道怎麽哄好我麽。”
小姑娘猶豫了下,不好意思地小聲說:“不知道。”
“很簡單,”駱湛聽見自己心底不當人的禽獸面冒了出來,壓都壓不住。只有聲音裏帶着誘拐蠱惑似的低啞給予了示警:“只要你乖乖別動,那我就不生氣了。”
唐染:“真的?”
“嗯。”
小姑娘的眼角彎下來,臉頰上露出一顆軟軟的小酒窩:“好,那我不動。駱駱不要生氣了。”停了一秒,她又好奇地問,“但是駱駱要做什麽?”
“做什麽?”
駱湛腦海裏掠過不久前的夢裏,熟悉而危險的畫面去——
在那個夢的最初他就已經知道自己身在夢中,所以無需掩藏和顧忌。即便這樣還是讓他遺憾過無數遍的,就只有那些聽不到聲音的畫面。
所以不管想起幾次,他始終沒辦法知道,那個小姑娘被他抱在桌上吻得眼角潮濕透紅時,唇間逸出的到底是怎樣軟聲勾人的嗚咽。
他最想聽的那個聲音,他太想知道聽進心裏是什麽感覺了。
這樣強烈得無法阻隔的想法下,駱湛聽見自己嗓音啞得厲害:“你不動,就知道我要做什麽了。”
“……”
幾秒的猶豫裏,唐染對駱湛的完全信任還是戰勝了她心底那種偷偷冒出來的不安的預感。
小姑娘慢慢點頭:“嗯,我不動。”
于是黑暗裏,那個呼吸越來越近。
直到某刻,驀地停住。
“……瘋了。”
那個低沉沙啞的聲音帶着一點輕微嘲弄的笑,響在唐染頭頂不遠的黑暗裏。
唐染茫然擡頭:“駱駱?”
駱湛啞着聲,語氣裏壓着躁意:“下次我提這種要求,不要擺出這樣一副可以随便我欺負的模樣——直接叫我滾就好了。”
說話時駱湛低下眼,看着距離自己已經連十公分都不到的小姑娘。
唐染呆了兩秒:“這樣會不會不好?”
駱湛:“不這樣會更不好。”
唐染想不明白,就只好點頭:“哦。”
“……”
“但是駱駱。”
“嗯?”
“你的聲音為什麽啞了?”
駱湛:“……”
駱湛別扭地轉開視線,瞎扯:“風大,喉嚨受涼了。”
“啊?”唐染判斷着聲音的方向,擡手,“那,我幫你捂捂吧。”
“?”
方才某人起了獸心,導致兩人此時的距離實在太近。所以駱湛還沒來得及拒絕或者躲開,小姑娘的手已經捂上來了。
穩準地扣在喉結上。
駱湛頓時僵住。
唐染停了一秒,驚訝地說:“你也有喉結,果然男生都有喉結嗎?和機器人駱駱說的一樣。”她本能地順着好奇心摸了摸,“而且和機器人駱駱的也好像……”
話未說完,小姑娘的手腕被一把攥住了。
頭頂的聲音帶着咬牙切齒的危險:“這可是你先動手的。”
唐染:“……?”
駱湛心底,剛翻身做主的天使駱被爬回來的長犄角的惡魔駱一腳踹進了黑黢黢的深淵裏。小惡魔高高揮舞着三叉戟,心安理得地說着“反正不是我先動的手”就重新占據了駱湛大腦和身體的指揮權——
駱湛把小姑娘的手腕慢慢壓回真皮座椅上,抵住。
然後他低頭,朝着女孩茫然仰起的臉蛋上柔軟的唇吻了下去。
最後一段距離越來越近,呼吸開始糾纏交織。
十公分,
五公分,
三公分,
兩公……
“咔噠。”
安全帶到達極限距離。
一把拉住了意圖不軌的駱湛的身形。
被迫停在小姑娘身前兩公分位置。
駱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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