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上仙是個可憐蛋01
“嘩啦——”
手正扣在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往下壓,力氣十足,待得手收回來的時候,季浩甚至感覺到了手臂筋肉轉着疼。
他愣了一下,才發現自己此刻正泡在水裏。
藍汪汪的池水,水波動蕩,裹着他的身體搖擺不定。
這是個游泳池。
又或者……
季浩低頭看了一眼,察覺到并不是。
這水很深。
黑色的田字格在水裏扭曲着,像是一個個笑開的大嘴,一張俊秀精致的臉盛着光,仿佛美人魚般從水深之初游來。
發絲浮動間,他在那黑白分明的眼裏,看見滔滔怒火。
一下秒。
腳就被這男孩給抱住了。
緊緊地抱住他,往水裏拉扯,措不及防間,季浩嗆了一口水,鼻子的酸澀瞬間沖進大腦,一起裹挾而來的還有心肺部的隐隐疼痛。
他下意識地手指成爪,手指的關節繃出白色的痕跡,似乎有什麽要湧出來。
“咕嚕嚕——”
銀色的氣泡從他眼前翻卷而過,打着滾的朝上湧去,一同沖上去的還有拉他下水的男孩,電光火石間,他看見了那稚氣的臉上透出的一抹得意。
黑而亮的眼裏都是狡黠的光。
季浩回過神來。
忙不疊的将即将溢出手指的魔氣散了去。
這已經是第三個世界了。
終于成功了嗎?
季浩擰身劃水,追着那個身影游了過去。但到底慢了一步,游在前面那人當真像條擅水的魚,三兩下就游得遠了,等季浩浮出水面的時候,他已經撐着池壁一躍而上。
然後轉身叉腰,眉飛色舞的對他比了一個中指。
“……”季浩看着比完中指之後,又慫的跑掉的少年,他眉梢一揚,啞然失笑。
他決定不再追了,而是左右看過一圈。
很快判斷出這個小世界是現代世界。
這裏應該是游泳館,不過自己此刻正泡着的池子應該是跳水區,足有五米深的池水讓人莫名心悸,仰頭望去就能看見那延伸出來的十米跳臺。
季浩慢慢游到水邊,并不急着上岸,而是閉目沉思了一會兒,終于将這個世界的脈絡看懂了。
繼而揚眉。
阮明池,他要找的人,就是剛剛逃走的那個。
作為世界的主人,氣運之子,他的命脈委實不好啊。
阮明池的童年并不算好,父親癱瘓,母親跑了,他被二叔養在身邊受盡白眼,後來二叔将他送到市體校住校,就徹底撒手不管。
沒有退路的孩子總是更加的拼命,更何況老天爺賞飯,學游泳不過兩年,順利被招進省隊,本該在這裏作為揚帆起航的起點,從此征服世界泳壇。
但少年、孤兒、天才,加上桀骜不合群,種種原因,讓阮明池的省隊生涯并不好過。總有人覺得他軟弱好欺,試圖靠着征服他來證明自己,隊友、學長、教練、老師,大約除了女隊那邊的女隊員可憐照顧他以外,阮明池竟然活得四面楚歌,可憐巴巴。
都9102年了!
為什麽還有人能夠把自己搞得那麽可憐?
想起剛剛一幕,原主正在欺負阮明池,正好自己的意識就降臨了。倉促收回的手給了阮明池反擊的機會,不但把自己拖下水,還比了個“國際手勢”。
但怕,大約也是真的怕的。
季浩清楚記得那雙黑眸裏盛着的惶然不安。
仔細回憶之前,其實還真沒什麽深仇大恨。新學期開始,教練帶回來個年少的孩子,和老隊員混着一起帶,那孩子不愛說話不愛笑,還稍微一碰就炸刺,極度的不合群。教練不明所以,在訓練的時候用阮明池當正面教材,訓斥他們這些老隊員。
——“你們看看阮明池,比你們中最小的都小了兩歲,要态度有态度,要能力有能力。以為成績從天上就能掉下來嗎?這麽想的趁早給我滾蛋!”
這可捅了馬蜂窩。
“原主”這個沙比,忙不疊的就跳出來“替天行道”。
歸類,炮灰隊友。
活不過三集的那種。
季浩看透了前因,也摸清了阮明池的命運脈絡,繼而回過神來,捏了捏鼻梁,突然笑了。
阮明池,堂堂“不思量”的阮上仙,竟然會在幻境小世界裏淪落到被普通人欺負,看來自己之前當真把他傷狠了,才會覺得自己那麽的“弱”。
清楚了前情,季浩從容許多,慢悠悠地扶着岸邊,踩着銀色鋼制的梯子往上爬去。
适應了水中浮力的身體,驟然來到空氣當中,沉的好像鐵塊。
季浩揚眉,這個世界的難度似乎比自己想的難一點。
天魔之力不能用,又是普通人的身體,自己該怎麽彌補對阮上仙造下的罪孽?
“嘩啦啦——”
季浩上了岸,水順着肌理均勻的身體往下流淌,他扶着肩膀轉了一下手,尋摸着,自己如今這身份雖然槽點很多,但怎麽說也算是近水樓臺。
都會好的。
從游泳館出來,太陽還高挂在天上,不過才下午時間種,耳邊卻叮叮當當全是敲打飯盒的聲音。
到飯點兒了?
季浩繞過游泳館的大樓,拐進一條小路,往食堂的方向走去。鋪在排水道上的板蓋年久失修,幾乎都缺了角。昨夜才下過的雨水滋潤着腳邊被踩踏歪倒的枯草,不過一夜的功夫,便抽出了嫩綠的樹葉,呈現出勃勃生機的雜草精神。
小路約有百米,走出去就是省隊的宿舍區,食堂也在這個區域,遠遠的就飄來飯香,季浩加快腳步,踏上幾乎360°的回形長下坡,探頭一看,看見一個熟人。
殷學林。
“浩兒。”殷學林擡頭的時候看見季浩,招手,“快來!”
季浩速度不變,殷學林等了幾秒就沒了耐心,轉身爬上坡來,還沒靠近就問道:“怎麽樣?他哭了嗎?有沒有照相啊?”
季浩看着自己這位狐朋隊友,笑道:“別了,我決定和他做一對和平友愛,團結互助的師兄弟,攜手雙雙,稱霸泳壇。”
殷學林将手背放在季浩的額頭上,喃喃:“沒燒啊。”
“看見阮明池了嗎?”季浩把他手巴拉下來,問。
“沒有。”殷學林撇嘴,“那大爺去哪兒還會告訴我嗎?不是,我說你是不是腦袋進水了?你剛剛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我說,看見阮明池了嗎?”
“滾!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句。”
“我腦子沒進水,是你耳朵進水了吧?”
“嚓!”殷學林擡腳就踹,季浩快走一步,輕松躲開。
兩人鬧着到了食堂門口,紅色小樓掩映在綠色的枝葉中,裹着那飯香的還有年輕人的嬉笑聲。
走進食堂,今天開了兩個窗口,殷學林一看打飯阿姨臉上的笑容就開心地說:“今天能多吃兩塊肉。”
季浩沒說話,他視線環繞餐廳一圈,眼底浮現懷念,這種吃食堂的日子好像已經過去了很久,回憶過去雖然只有模糊的輪廓,但那種屬于青春的氣息卻難以忘懷。
今天打飯阿姨果然心情很好,手只抖了一下,半勺子的肉菜就蓋在了米飯上。
季浩找了個空座位坐下,迫不及待的用筷子将菜撥開,露出了下面被菜汁浸透的米飯,滿郁濃香。他喉結滑動,第一次發現,蓮花白炒回鍋肉竟然這麽美味。
遲疑地夾起一塊青綠色的蓮花白放進嘴裏,甜鹹的味道沖擊着味蕾,果然真的美味。
一旁殷學林說:“天天都是蓮花白炒肉,蓮花白炒肉我都快吃吐了,張進還說今天加雞腿,雞腿兒在哪兒呢?神特麽雞腿,回頭我割他腿肉吃!”
季浩的睫毛顫了顫。
想起張進這家夥才真是“不省油的燈”。
17歲,大他們兩歲,參加過兩次國家游泳青訓隊,自覺省隊的“一哥”,時刻都捏着話語權。阮明池被排擠這件事,主要就是他授意的。所以要想讓阮明池在省隊裏過的平靜,首先要解決的就是張進。
讨好張進?還是游說張進?季浩想了想,覺得都很麻煩。
幹脆自己取而代之算了。
自己若是成了“一哥”,想特殊照顧誰,還不就是一句話的事。
“對了,這次張進放話出來,說是年齡小的還有機會,讓年齡大的多個機會,我看這就是針對阮明池,回頭他要是讓咱們攔人,你答應嗎?”
“答應啊。”季浩吞了嘴裏甜滋滋的蓮花白,笑,“我看張進年紀也大了,兩屆青訓都沒出成績,他是不是也該自覺一點,讓出名額,把機會給其他人啊?”
“我就說吧!”殷學林一丢筷子,“你丫肯定剛剛腦袋進水了,立場是說變就變的嗎?”
季浩眉梢一揚,笑了:“早點兒習慣吧。”
季浩想要再見阮明池,但一直到吃完飯,阮明池也沒出現,只能打道回府。
爬上一個又懶又長還繞的大上坡,兩人都大氣不喘一下,等着再爬上三樓的宿舍,也只是有些微微的喘。運動員的身體素質還是不錯的,季浩想起自己的前世,埋首書案,閉門研究,原本好好的身體就那麽垮了,唏噓。
宿舍是四個人住的。
上層睡覺,下層是衣櫃是書桌,季浩和殷學林分別住在靠窗戶處最好的位置,書桌上擺着書本模型,原本應該還有筆記本電腦的,不過最近集訓被沒收了,就換成了各種雜志。季浩喜歡看《汽車之家》,殷學林喜歡看《足球之夜》,書桌上的模型也和各自的喜好一致。
衆所周知,靠近門口、開關和廁所門的床鋪最差,需要承擔開關門和開關燈的“重任”,還要經常生活在夾着尿騷味的過堂風裏,還會一直被人來人往的打擾。
這裏,毫無疑問是“小可憐”阮明池的位置。
季浩進了屋,掃過阮明池的書桌,問:“阮明池呢?”
殷學林揚眉:“我說浩兒,你認真的啊?”
季浩點頭。
殷學林冥思苦想,想不明白,然後比劃了一下:“估計躲學習室去了吧,你盡管去咱們絕不會去的地方,保準能找到他。”
季浩轉身出了門,又往樓下去。
此時夕陽西斜,潮風吹來,濃濃的烏雲遮擋了陽光,只有邊緣處隐約透出一抹金紅色。
今晚上又要下雨。
十分鐘後,季浩在多功能樓裏找到了阮明池。
少年正坐在教室不起眼的角落裏,雙手捧着盒牛奶,垂眸嘟嘴,喝的滋滋作響,桌面上擺着吃剩的小半個面包,見他推門進來,像只受了驚的小倉鼠,渾身緊緊地繃着,瞪圓了眼。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新文了!
求評論!求收藏!送紅包!
9點和12點還有兩章,開文三章掉落!
以及。
雖然是古風的封面和古風的文案,但故事前期都在現代小世界,後期回到現實,才是仙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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