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上仙是個可憐蛋03
第二天早上被口哨吹醒,出早操的時候,季浩翻了個身,以為自己正在家裏大床鼾睡,樓下的大爺大媽正用高音喇叭載歌載舞迎接新的一天。
“浩兒?起床了!”殷學林搖着他的床。
季浩這才回過神來,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對了,自己不再是前世那個每天埋首案前,寫寫算算停不下來的研究員,也不是突然醒來莫名其妙的天魔身份,而是在這個幻境小世界裏,努力修補和阮上仙關系的季浩。
我們可憐的阮小仙起床了嗎?
季浩撩開蚊帳,仰頭往上看。
隔壁床上人去樓空,但被巾疊得整整齊齊擺在枕頭上面,洗的發白的藍白格子的床單雖然看起很舊,卻很幹淨,看得出來主人的節儉愛惜。
可惜哪怕阮明池極力遮掩,其他人還在背後看出了他的“窮酸”。
一個人的家庭環境如何,不需言語,只看穿着用品就能清清楚楚。
季浩從床上下來的時候,洗漱出來的阮明池正好打開衣櫃,看似擠得滿滿的衣櫃卻是冬夏裝混着挂,而且一眼掃去,不是校服就是隊服。在他翻找衣服的時候,季浩甚至看見了某某縣小學學校字樣的校服。
低頭再看他擺放在床腳的運動鞋,白色的,隊裏發的,已經穿的發黃,邊角處的皮子都起皺裂開。
現在的孩子其實很現實,身邊的人窮點兒,問題不大,但要是嘴不夠甜,不懂低頭服軟,再加上沒有家長撐腰,尤其還總是被教練當成“磨刀石”來磨砺其他隊員,敵意總歸是無法避免。
阮明池沉默地換上洗成灰色有了毛球的黑色運動褲,再穿上那雙泛黃的鞋,一言不發地推門走了。
季浩收回目光的時候,正好看見殷學林才收回來的斜眼,視線對上,這小子也不避諱,努了努嘴,說:“成天喪着一張臉,看着就煩,一天的好心情都沒有了。”
頓了頓,殷學林又說:“浩兒啊,要不你就留在少年組吧,你要是不在了,我估計今年名額就要被他拿走了,暴躁。”
季浩擺擺手,進了廁所放水。
殷學林探頭進來,說:“什麽意思啊?”
季浩側了一下身:“不知道避一點。”
“避什麽啊?你是下面沒了,還是上面出來了?都是男人,窮講究。”說完,殷學林大咧咧地進了廁所,站在季浩身邊的洗漱臺邊上慢悠悠地刷牙洗臉。被季浩這麽一打岔,這兄弟忘記了剛剛的話題,轉口催促道,“你快點兒,晚了老餘要暴走了。”
季浩上輩子是做研究的,經常項目進來了,就沒日沒夜的忙,空閑下來又像是個活死人,走路完全靠飄,所謂的時間觀念跟着項目緊張而緊張,所以這種每日按時起床,踩點下樓的生活,真是很久沒有感受過了。
走下宿舍樓,地面濕漉漉的,昨天夜裏下了一場雨,在太陽沒升起來之前,難得在這盛夏時節,帶來一絲涼意。
季浩伸了個懶腰,做了下擴胸運動。
殷學林一巴掌拍在他後背心上,“怎麽的?還要打太極啊?走啊!”
季浩踉跄出去:“……”
夏天天亮的早,等到了運動場的時候,天已經大亮。
餘武穿着一件白色的籃球背心,正叉腰站在跑道上,瞪着最後到的兩人,指着隊伍裏的一張小臉說道:“你們大人家幾歲?說說!住一個屋裏,人能每天都第一個到,你們就偏偏最後一個!是不是教不會?教不會就滾回家去!”
餘教這仇恨拉得妥妥的。
季浩眼看着殷學林眼裏燒出的怒火,斜着眼睛瞪阮明池。
阮明池在省隊的環境這麽不好,固然他自己有很多問題,但餘教這“抛磚引玉”般的教學方法,也是個大問題。阮明池斂目站在隊伍裏,盯着地上的一灘水看的聚精會神,面無表情的臉給人無數種的解讀,落在有心人眼裏,這就是倨傲得意。
季浩嘆了一口氣,開口道:“對不起教練,下次我們會準時到的,今天您老大人有大量,饒我們一命,回頭請您吃飯。”
“吃飯?我請你吃竹筍炒肉!”
季浩笑:“別介,我說的吃飯,真的吃飯,不打人的那種,火鍋?燒烤?冷淡杯?好,要不就此竹筍炒肉,學校門口的中餐廳怎麽樣?”
“就你小子油嘴滑舌。”
“餘教,您都要收拾我了,還不準我自救一下啊?您看,本來沒遲到的,被您這麽一攔,遲到了。”
“……”餘武的臉還繃着,但眼底的火氣眼見着散了去,吼了一句,“別耽擱時間,滾回隊伍裏去!”
季浩和殷學林回到隊伍裏,手臂被撞了一下,殷學林對他擠眉弄眼。季浩歪頭看他,實際上卻在看阮明池,依舊維持着同樣的姿勢和表情,愣愣地看着那一灘水。
朽木不可雕啊。
餘武不是不喜歡訓練成績好的孩子,但那孩子若是成績好,說話還讨人喜歡,自然是掏心窩子的照顧。阮明池這也太淡漠冷傲了,也不知道這世界的投影繼承了阮上仙幾成的“功力”,就這冰山一角都讓人覺得難啃。
早操不到一個小時,跑一跑,跳一跳,再拉拉筋,一轉眼就結束了。
餘武教練名下一共有七名隊員,年紀都不大。他很喜歡在省裏和地市級裏去“挖苗子”,隊裏的除了殷學林是托關系進來外,其他人都是他從體校裏挖來的。
季浩和阮明池都很有游泳天賦,在省裏參加比賽的時候,都拿了當時組別的全省第一名。不過和季浩這種家裏歡欣鼓舞,高高興興跪地送了拜師禮的不同,阮明池顯然進來的很困難。他家裏有瘸腿的父親需要照顧,拿不出多餘的錢來省裏,那時候餘武特別看好他,幫他跑了很多補助,自己又貼錢把阮明池接過來。但誰知道,阮明池到了隊裏,雖然刻苦,但并不親近任何人,餘武對阮明池的期待,是眼看着的在減少。
季浩覺得餘武作為教練不算差,但也算不上好,小心思有點兒多。
早操結束的時候,餘武跟着隊員們一起去食堂,偶爾說上幾句話,氣氛還算融洽。阮明池落在最後面,沉默了一路,餘武回頭的時候看了一眼,然後就平靜的把目光收了回來。
忽視一個人很容易,習慣了就好,哪怕他天天把那個人挂在嘴裏,用他激勵其他的隊員,但早已放棄走進他心裏,為他着想。
在食堂,季浩遇見了張進,張進看他的眼神很不好,但顯然忌憚教練就在他們桌上,沒有過來找麻煩。
殷學林又在怼季浩的胳膊,低聲說:“張進肯定知道了,你真要去青年組啊?”
季浩點頭。
“什麽青年組?”坐在圓桌對面的餘教簡直就是順風耳,刷地擡頭,“季浩,你要去青年組?”
殷學林見餘教這個臉色,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束手垂頭。季浩只能再次點頭:“青訓不是就要開始了,我們說這事呢。”
餘武眉心蹙緊:“你十五歲不還有大半個月嗎?等這次青訓結束,我再幫你報青年組。”
“餘教,我打算這次就參加青年組選拔。”
“我可沒同意。”
“我是這麽想的。”
“不行。”
“您聽我說,我了解過,青年組和少年組的訓練內容不一樣,您看我馬上就到青年組了,缺的不是少年組的訓練,是青年組的。再說了,少年組有阮明池,青年組有我,您這是雙保險啊。”
坐在隔壁桌的阮明池,聞言,看了過來。
餘武一拍桌子:“你傻啊?還是我傻啊?就你現在這成績,想在青年組拿名額,唬誰呢?天上掉下來是吧?”
“教練,這不是我在幻想,也不是我在自暴自棄,這是我的目标和理想,如果人生連這點目标都沒有,我還不如當……”餘武擡手,一巴掌抽在季浩的腦袋上,卻被季浩靈敏地朝後躲開了,盈盈笑着,“不如當鹹魚。”
“哪兒來這一套套的道理,就你會說是不是,啊?”
“因為占着理兒了,才能說道理。”
“臭小子,信不信我讓你今天下水就是三千米。”
季浩正色:“教練,您不能公報私仇。”
餘武被逗笑了,再看那臉上,哪有一點兒怒意,“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到了季浩這裏,就是開朗的孩子教練疼。
餘武再開口的時候,認真地幫季浩分析了情況,聽着他的想法,也說了自己的想法,兩人相互碰撞誰都無法說服誰,但之前的劍拔弩張都不見了。
偶爾季浩轉頭,就看見了阮明池眼裏壓着的一絲不解和羨慕。
快到訓練時間,餘武最後拍板:“行了,別廢話了,青年組就兩個名額,我就不說張進的成績了,簡單一點,100米的自由泳,你游進54秒,我就不攔你。”
季浩卻抹着鼻子讪笑:“有件事忘記說了,我想換項目,百米蝶泳游進一分鐘,兩百米混兩分二十秒,好不好。”
餘武瞪眼:“季浩!別以為我不能收拾你!你信不信……”
季浩一把握住餘武的手,說:“我和阮明池主項撞了,咱們隊裏不能自相殘殺啊。”
已經起身要走的阮明池愣了一下,站定詫異地看了過來。
季浩偏頭看他,笑道:“阮小仙,回頭我們一起努力,拿個雙響世界冠軍,讓咱們餘教爽一爽,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三章 被存稿箱吞了,明明記得設定了12點發文的,起床後一直忙到現在才發文。
今天晚上18點還有一章。
謝謝大家昨天的留言!
愛你們!
繼續發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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