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上仙是個可憐蛋24

阮明池這一躲, 就躲到了年後。季浩想要陪他回家過年的目的也沒能達成,孤家寡人的最後被餘武撿走,這才将年過了。

那夜雨中整理,季浩确定自己的思路是正确的, 無華琴本就不是凡品,自該有些脾氣, 自己只是被阮小仙那鮮活的氣息感染, 便也有了些對活物的訴求。

不該。

當然, 無華琴也只是物件,若是想要什麽就要什麽, 放任他的欲念滋生也不應該,一不小心從神品掉落成凡品, 連帶着被他護住命脈的阮上仙也沒了,自己還是逃不掉被主角當成“磨刀石”,炮灰的命運。

都是為了自救啊。

所以季浩也沒有眼巴巴的趕去阮家,死乞白賴的非得和阮明池在一起, 若是阮明池覺得拉開距離合适,那拉開便是。

距離代表美, 說不定轉過身來他就惦記上自己的好。

大年三十這天,季浩在餘武教練家裏吃餃子, 那邊掏出手機群發了一條拜年短信,自然勾上了阮明池, 他想要試探一下那邊的态度。

【過年好啊兄弟姐妹們, 季浩在這裏給你們拜年了, 恭喜發財,紅包拿來。】

殷學林秒回,【給你拜年,給我紅包吧。】

崔融回答,【新年快樂。】

張進一言不發,老老實實地給了季浩一個十塊錢的紅包。

一時間,手機震動不休,季浩盯着看了一圈,果然沒有阮明池的回複。

還氣着呢。

雖然不知道氣什麽,但也不想熱臉去貼冷屁股,就暫時擱着吧。

季浩沒有單獨聯系阮明池,阮明池卻把手機放在手邊上,時不時地看一眼。

“嗡嗡!”

手機震動,有消息發過來,他馬上拿起來看上一眼,是一堆火星文的小廣告。

春晚開始了,電視裏很熱鬧,載歌載舞一片鮮紅。

村裏有小孩兒在放鞭炮,大城市早都不能放了,但管不到村裏,村幹部早在半個月前到處宣傳“禁鞭政策”,但架不住孩子要玩。

“咻——砰!”

二踢腳就像是從頭頂上炸開,阮明池看着小廣告眼眸閃了閃,放下手機。

“你有事啊?”阮爸爸問,“等電話。”

阮明池搖頭。

“這手機……我一直沒問,也沒什麽,你一個人在外面有個手機方便聯系。”在這阖家團圓的日子,阮爸爸努力找話題聊,“你看看也給我買個手機,最便宜的那種,能打電話的就行。”

“嗡嗡!”

手機又響了。

阮明池也不知道期待什麽,馬上就拿起手機看了起來,手機上顯示是季浩發來的消息,雖然只是個群發,阮明池依舊開心的像是得到了千元的大紅包。

他抿着嘴角放下了手機,看向父親:“明天市裏的手機店不一定開門,我後天去買。”

“嗯,要最便宜的,能打電話就行。”父親再次重複。

“好。”

話題告一段路,阮爸爸将目光移到電視畫面上,阮明池又再次拿起了手機,點開季浩的短信,不太熟練地敲了幾句話,修了改改了修,卻怎麽都覺得不合适,最後抿着嘴角又删除了,實在不知道怎麽說。

心虛。

他喜歡季浩,特別的喜歡,所以特怕他知道。

都是男人,他怎麽可能喜歡我,把我當成變态疏遠了我怎麽辦,他想。

阮明池不敢給季浩發短信,季浩自然也沒等到阮明池的短信,兩人幹脆也就不聯系,轉眼就到了大年初七。

阮明池初七的上午就回到了泳隊。

他想念季浩,其實初一就想回來,但他怎麽敢,心虛的不行。好不容易熬到假期的最後一天,他不能再等,一大早天還沒亮就坐上第一班車趕回來,他安慰自己至少這樣沒那麽顯眼。

阮明池背着包走進宿舍玄關,屏住了呼吸,不自覺的歪頭往床的方向看,床面淩亂,難道在睡覺?

等着他完全進了屋,才發現床上沒有人,假期沒人管理內務,季浩起床沒有疊被子,才造成了他以為人還在床上的假象。

看着空空無人的床鋪,站在空蕩的宿舍裏,阮明池真不知道是失落還是松一口氣。

因為看不見季浩,阮明池輕松了不少,整理行李,又去洗了臉,再出來的時候這才注意到殷學林放在床下的藍色行李箱。

他揚眉,這才想起季浩幹什麽去了。

高三的學生,過年也不安生。

阮明池擡手捂上自己的嘴,想笑。

喜歡一個人原來會這麽蠢的嗎?患得患失,間歇性的失憶,連思考都不會了。

高三生季浩。

上課很認真。

主要是晚上睡覺睡足了,趴桌子上也睡不着,還不如聽聽課,刷刷卷紙打發時間。季浩在穿到書裏前可是正經的學霸,愛學習有禮貌,樂觀積極,是老師同學眼中的好同學。雖然季浩并不覺得自己有多好的脾氣,但記憶就是如此,自己無論讀書還是工作都與身邊人的關系極好,是團隊的核心,擔當能力一樣不缺,總覺得和自己現在的脾氣……

低頭寫着卷紙的青年眼眸微微眯了眯,眼底黑霧翻湧,身上多了一股煞氣。

自己一穿進書裏好像性格有了不小的變化,進入小世界以來,不止一次想要動手,應該是受到天魔氣息的影響,所以才會變得莫名暴虐吧。

到今天為止,季浩都克制的不錯,他就是季浩,而不是天魔,他有自己的人生經歷和性格,不應該被莫名其妙的氣息所影響,更何況這只是一本書。

季浩眨了眨眼睛,将心裏翻湧的那點燃着火星的混亂思緒壓了下去,今天阮明池就要回來,自己得好好調整心态,還有得周旋。

所以說,阮明池的态度轉變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啊?回想之前,自己也沒有做過什麽不對的事,總不能因為自己抽到了特等獎,就被阮明池“仇富”了吧?八千來塊,至于嘛。

高三課業繁忙,有學生甚至吊着吊瓶來上學,上午的課結束,在學校午休一會下午又上課,晚上的晚自習還要上到九點半。

文化班的學生要拼命考大學,體育班的體育生也得跟着努力,就是因為成績不好才考低分的體院,就這樣還有不少“學渣”同學為那兩百多分愁禿了頭。

等放學再回到省游泳隊,已經十點過了。

殷學林推門進屋的時候說:“要不我們就住在學校宿舍吧,每天這一來一回的要浪費一個多小時,有這時間我真想多睡一會。”

季浩當然不會同意,他搬出去了,不就和阮明池分開了?雖說現在阮明池的好感度虛無缥缈的,但只要他的最終目的不變,就絕不會和阮明池分開。季浩甚至在考慮,阮明池結婚後,自己應該以什麽樣的理由繼續留在他身邊。

啧!這樣一想好像他多深情似的。

在這個念頭浮現的同時,另外一個念頭從更深處湧上來,可惜只是乍然一現,沒等反應過來,就沉入深處,再無蹤跡。

進了屋裏,燈光明亮,阮明池裹在被窩裏看自己,漆黑的眼明亮清澈,不像睡着的樣子,視線對上,阮明池眨了眨眼,季浩總覺得他看自己的目光看的很深,像勺子一樣想要從自己的身上挖走什麽。

挖走什麽?

難道是……自己的真正身份?

季浩猛然反應過來,自己在抽獎的時候動用了天魔之力,難道就是這些讓阮明池态度轉變,他知道了……他是在怕自己?懷疑,探尋,繼而躲避?

突然一下就什麽都通了!

所以阮明池翻身下床,避開季浩的目光去洗手間的時候,季浩手指勾動,輕松撥開了從裏面反鎖的門,推門走了進去。

阮明池吓得臉色巨變,剩下的一半都給憋了回去,急急忙忙地提褲子,質問:“你怎麽進來的?”

季浩蹙眉看着他過于神經質的反應,心裏的念頭已經如脫缰的野馬一樣,試探着,說:“就這麽,進來的。”

阮明池抿着嘴角看他,低頭往下看了一眼,自己都不知道在看什麽。

季浩上前一步:“我進來了,然後呢?”你打算怎麽辦?發現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你會做什麽?會驅趕我嗎?你可是世界之主,一旦意識覺醒,我拼盡全力也無法留下,便是功敗垂成……

“出去!”阮明池被季浩灼灼的目光看着,過于強勢的氣息侵襲着他的感官,頭暈眼花,他心跳快的簡直要暈倒過去。

季浩卻反而再進一步,幾乎将阮明池逼退到牆壁上,他看着阮明池回避的目光,心裏暴虐橫生,甚至有種不惜掉品,也要将眼前這人煉化回“琴弦”的沖動,他眯着眼,壓着他,幾乎将他擠進牆角,低啞地問,“我要是不出去呢?”

阮明池被逼的不斷後退,直到後背貼上冰冷的牆壁,退無可退,他終于一捏拳頭,低吼:“出去,別讓我看見你。”

果然!這麽強烈的,厭惡着自己,恐懼着自己!

季浩看着壓着聲音,隐含“威脅”說着的這句話的阮明池,沉默地等待着世界意志的驅逐,同時掌心也魔氣翻湧,就要搶先一步煉化了“琴弦”。

但等來等去,世界意志也沒動靜,不但沒有動靜,季浩甚至覺得這個世界對自己的包容性更強了。

“?”

這時,快喘不過氣的阮明池終于一把撥開季浩,沖了出去。

被晾在廁所了的季浩眉梢一揚。

不懂了。

不過既然既然世界意志不驅趕自己,就代表還能周旋,他也散去了天魔之力。

一夜無話。

第二天第三天,乃至很久後,都沒什麽特別的事情發生。

高三的學生太忙了,早上出去半夜回來,有時候兩人一天都見不到一次面,又因為各有心思,都沒有刻意改變這樣的關系。

轉眼到了五月份,高考已經近在眼前,高三學生更苦了。

難得休息半天,還有做不完的試卷,殷學林紅着眼眶看向季浩,“好羨慕你啊,我也想要保送!

我也想去A市! 啊啊啊啊,高考簡直反人類啊!”

也在低頭寫作業的阮明池鋼筆尖突然頓住,視線瞬間茫然。

保送,體院,A市,這些詞一直是他不想觸碰的禁詞,因為一旦去了解,就代表分離……三個月的時間,阮明池整理過,也努力過,但喜歡的人天天都出現在眼前,有時候半夜夢醒,他只要擡頭就可以看見季浩沉睡的臉,想要觸碰,想要表白的念頭日夜增加,但卻寧願死也不想開口,不想讓那個人知道自己龌蹉的心思。

所以,就要這樣分開了嗎?隔着千萬裏,讓思念漸漸沉寂,讓喜歡消失不見,最後整理好的自己站在他的面前,只當什麽都沒發生過,還是好兄弟好隊友。

思緒拉的太長了,長的無邊無際,沒着沒落。

等回過神來,藍黑色的墨汁在書本上暈染開來,就像只髒了的心,再也幹淨不了。

阮明池放下筆,無聲輕嘆。

季浩根本不知道阮明池誤會了什麽,他要保送不假,但肯定是省體院,去A市也是為了考試之後進行特訓,參加一屆世青賽,為自己鍍鍍金。季浩是做夢都想不到阮明池喜歡自己,所以半夜感覺自己被阮明池摸了一下頭發的時候,他差點暴起殺人。

宿舍并不算黑,窗外路燈照進來,照亮了斑駁的天花板,累了一天的殷學林在隔壁床睡得像死豬,鼾聲震天。

季浩早已經自動屏蔽了這樣的噪音,所以頭頂上那悉悉索索的聲響就如同驚雷一樣,瞬間将他驚醒。

大半夜的,阮明池不睡覺,将手往他這邊伸什麽?

季浩一動不動地“看”着阮明池趴在床上,一臉糾結地看着自己,就像是為了證明什麽一樣,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越過床頭的護欄,然後在自己的頭發上摸了一下。

然後,又将手緩緩收回去,躺回在了床上,好半天沒有再動過。

“……”季浩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眼底黑霧翻湧。

看不懂,阮明池究竟是要确定什麽,确定自己是人是鬼嗎?

果然還是不行了吧,自從“琴弦”重組世界後,因為自己幫忙,讓小世界裏也染上了自己的氣息之後,就放松了警惕,總會不自覺的在一些小事上圖個便利動用魔力,在哪裏漏了陷也不知道,總之是讓阮明池有了懷疑吧。

最後一次。

季浩告訴自己。

最後一次機會,一旦從A市回來,阮明池還是這樣警惕自己,就幹脆動手吧。

季浩閉上眼,惱怒這樣的結果,心思翻湧了許久,都平複不下來。

畢竟在自己眼前的是個“活生生”的人,他真的想要給阮小仙最好的,讓他幸福圓滿的度過人生百年,而不是冷漠的只是對待個物品,出手就煉化,殘忍,他過不了自己的心。

第二天,季浩在學校接了個電話,是國家游泳協會打過來的電話,說是特訓隊的教練這幾天要過來一趟,當面和他聊一聊。

季浩不置可否。

沒想到,當天下午,這位教練就飛過來了,季浩請了當天晚自習的假,和餘武教練一起,出去吃了一頓飯,聊了很久,等結束的時候一看時間,才八點過,竟比平時放學早多了。

獨自回到省隊宿舍樓,五月已經熱了,季浩身上走出微汗,将外套脫下來挂在手腕上,打開了303宿舍的門。浴室裏傳來洗澡的水聲,這是時間屋裏只有阮明池。

季浩想了想,便開始收拾行李,也不是馬上就要走,只是将想到的先裝進去,畢竟這次一去A市就是三個月,期間還要出國一趟,需要帶的東西不少。

這邊季浩蹲在行李箱旁邊疊衣服,那邊阮明池穿着藍色的短褲濕漉漉地走出來,兩人視線對上,都是一愣。

有段時間沒一起訓練,一時看着出水芙蓉一樣的阮明池,季浩竟然還有幾分驚豔,一段時間不見了,這小孩兒長的越發出挑,皮膚白的像透明的一樣,黑露露的眼睛清澈,又嫩又動人。

“你……”阮明池沒想過季浩這個時間回來,則實吓了一跳,但沒等心髒咚咚咚地跳起起來,在看見季浩在收拾行李的時候,心又重重地沉了下去。他整理嗓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變的平靜,輕聲問道,“這是幹什麽?”

“收拾行李。”季浩笑了一下,“考完試就去A市。”

阮明池的眉心霎時間蹙出一個明顯的褶子,用着一種輕輕的,好像風一吹就會散掉的氣聲說:“考完就走?”不等開學嗎?開學還有三個月呢,他一直算着日子,算着季浩離開的日子,明明還有三個月。

“嗯。”季浩點頭,倒是沒詳細解釋的想法,主要殷學林天天在宿舍裏念叨,他一直以為阮明池知道。

阮明池腦袋亂成了一團,雙腿沉重地走到了床邊,卻好像連爬上床去的力氣都沒有,最後他扶着椅子坐下,愣愣地看着低頭收拾行李的季浩。

讀大學,四年,平時是肯定見不了面的,但暑假賽季的時候季浩應該會回到隊裏,畢竟他還要代表S省隊打比賽,那麽也就是說,一年可以見一面的。

自己高一,再開學就是高二,還有兩年,如果體育成績表現出色,說不定也可以保送到國體院,到時候和季浩就又是同學了。

可自己過去幹什麽啊?

守着人卻不敢表白,然後要眼睜睜看着對方喜歡上別人嗎?與其這樣,還不如一開始就離的遠遠的,離那心如刀割,打落了牙和血吞的痛苦遠一點。

阮明池放在腿上的手捏成了拳頭,告訴自己要堅強,要冷靜,要避免傷痛,要離季浩遠一點,沒有了愛情還有友情,一切都會好的。

是的,都會好的。

這邊阮明池努力給自己做着心理建設,就像是在自己的身體一圈建起城牆堡壘,保護自己,也把自己和這個世界隔離開來,越厚越好,就越不容易受傷。

那邊,季浩衣服疊到一半,突然擡起了頭,直勾勾地朝着阮明池看了過去。

小孩兒的臉色看起來怎麽這麽可憐,好像被丢棄的小狗,在廢墟裏瑟瑟發抖的模樣。無論怎麽看,也不像是對自己警惕排斥的模樣。

和之前不一樣。

差別太大了。

季浩心思如電,看看自己正在收拾的行李,試探一句:“你這麽看我,究竟是舍不得呢,還是羨慕嫉妒啊?”

阮明池抿緊了嘴角,也不說話。

季浩又說:“說句話吧,我覺得從過年開始咱們之間就怪怪的,不如明說吧,我要是哪裏惹到你了,道歉行嗎?”

阮明池硬邦邦地說:“沒有。”

站起身來,就要上床。

他必須走了,躲開,逃掉,才能夠把自己沸騰的心思壓制。

季浩卻沒打算讓他走。

既然話都說開了,就要找到問題的結症,萬一阮明池只是覺得他只是有點古怪,至少還有挽留的機會。

伸手,季浩抓住了阮明池的手腕,輕松将他拉到了自己的面前,低頭看他。

“你看,之前都好好的,突然說變就變,你也得給我一個理由,小仙兒,我自問對你絕對用了真心,你不能就這樣疏遠我,你讓我成天怎麽想,啊?”

阮明池看着緩緩壓下的那張臉,心髒跳的快要爆炸,渾身的汗毛都炸開了,他突然激動的去扣季浩的手,大力的掙紮,低吼:“你,你放開我!”

季浩眼眸頓時一黑,手上用力,輕松就将人禁锢在了自己的懷裏,他反擰着阮明池的手腕,蹙眉:“所以連解釋都沒有了是嗎?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想好就好,想走就走,我做的努力就是個狗屁是不是!”

阮明池吃痛,偏偏渾身的都沉醉在這燙熱的擁抱裏,臉色眼見着就紅了,好像被氣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季浩也怒了,反而臉色越發的冷,他低頭,貼着他的耳朵說:“所以,活該我的努力,我的真心,被個沒有心的家夥,無視又踐踏了,是嗎?”

這話好似長着刺,瞬間就紮進了阮明池的心裏,他想僞裝平靜地□□的時候,卻發現刺上還有倒鈎,拔不出來。

所以,痛徹心扉。

近乎于委屈的,低吼着:“我喜歡你,怕你知道,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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