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應周……”
背後傳來許博淵有些沙啞的聲音。
應周指尖一頓,銀線消散于河水之中,他回頭,就見許博淵不知何時醒了,捂着胸口坐了起來。
應周走了過去,“你還好嗎?”
許博淵說:“沒事,小白呢?”
應周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嘆了一口氣,“在阿朱身邊。”
許博淵皺了皺眉,“他是怎麽回事?”
應周道:“唔,中了迷魂術,認不出我了。”
許博淵也猜是這樣,“是阿朱?”
應周卻搖頭,“不是他,蜘蛛一族不善此術。”
許博淵想到了什麽,問:“……會不會是樓琉衣?”
應周脫口道:“不會,她已經走了。”
他與樓琉衣簽了生死契,若真的是樓琉衣在附近,他不可能沒有察覺。
許博淵說:“既然不是阿朱,說明當時那附近還有一個人,藏在暗處。”
應周摩挲藏在袖子下的手腕,“嗯,也許是魑魅魍魉。”
他自以為動作輕得不動聲色,許博淵卻全部看在眼裏,“就是給阿鸾下咒的妖怪?”
應周想了想,道:“也許是罷。”
許博淵默了片刻,忽然語氣一轉,沉聲道:“應周,別敷衍我。”
應周擡頭,借着夜明珠的微光,看清了許博淵緊蹙的眉頭,和抿起的薄唇。
“因為我是個凡人,不像小白,更不像你,沒有法力,什麽也不懂,”許博淵看着他的眼睛,平靜地說,“所以你覺得沒必要讓我知道,反正我也幫不上忙,是嗎?”
他的語氣很冷淡,應周沒想到許博淵會這樣想,愣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我并非敷衍你……”他只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那你告訴我。”
“……你想知道什麽?”
許博淵定定地看着他,“我來問,你答。”
這樣也好,許博淵總是比他有條理,應周點了點頭,“你問罷。”
許博淵坐直了一點,與應周面對面,因為剛醒,他的聲音還有點啞,低低沉沉,很好聽。
他開口,問:“你幾歲了?”
“唔,”應周沒想到會從這裏開始,答道,“兩千……不到一點?”
年複一年的日子都差不多,他早已記不清了。
許博淵半垂下眼皮,昏暗中應周沒有看到,他的眼中有些淡寞,“小白呢?”
應周不知道許博淵為什麽要問這個,但見許博淵問得很認真,便也想答得認真一些,于是努力回憶了一遍他與小白的相遇,可惜想了半天,實在想不起具體的日子來了。
他不太确定,遲疑道:“我一千六百年前撿到他時他一百多歲,現在應該是一千七百歲左右了……”
不到兩千歲,在妖怪裏還只能算是個半大少年。
許博淵沉默了一會,繼續問道:“樓琉衣去了哪裏?”
應周實話回答:“她懷着孕,修為又只剩下不到一半,我就讓她去了不周山,等她生完孩子再說。”
“山裏還有其他人嗎?”
“有我兩個童子,東南你見過,另一個叫西北,還有一些妖怪。”
許博淵想起那夜送應周回來的童子,面容精致表情嚴肅,與這個聽起來就很随便的名字完全搭不上邊。
“這名字是誰取的?”
“……是我。”
應周有些不好意思,就取名字這件事,南靈沒少笑話他。
許博淵倒是沒說什麽,只是笑了笑。
他五官生得好,眉眼輪廓清晰,鼻梁高挺,膚色比應周深一些,此刻頭發散了一半,只着雪白單衣,常年習武的身形流暢好看,脖頸修長,笑起來時單邊唇角一勾,喉結也跟着動了動,有種漫不經心的性感。
應周突然覺得耳尖有些發燙,很想伸手捂一捂。
他不說話,應周也就安靜等待。
許博淵大概是在思考怎麽問,問什麽,手指在膝蓋上一點一點,應周不好意思盯着他的臉,就看着他的手出神。
又過了一會,許博淵問:“你手腕上的詛咒,是因為幫阿鸾解咒留下的?”
話題跳躍得太快,應周頓了頓,才應道:“……嗯。”
許博淵眉頭皺得更緊,說:“那人的目标是你。”語氣十分肯定。
許博淵很聰明,很多事情只要說一半,他就能猜透另一半,應周點了點頭。
“是魑魅魍魉?”許博淵問。
應周道:“魑魅魍魉是精怪成妖,善于迷魂法術,應該不是她們。”
“她們。”許博淵說。
“嗯,魑魅魍魉是一對雙生姐妹。”應周說。
“既然不是她們,”許博淵回憶着應周與阿朱的對話,“那是鬼王?”
他與繁烨交過手,覺得繁烨并不是會用這種法術的人,應周說的三個名字中,就只剩下了這一個。
應周想了想,還是搖頭,“我不能确定。鬼王不現于人前,我也未聽別人提過,也許是其他不出世的妖怪。”
像是樓琉衣這樣的,道行高深,卻隐居于一隅,不為人知。
許博淵再次沉默。
應周等了一會,見他不開口,說:“阿鸾不會有事的,她身上的詛咒已經徹底解了,你別擔心。”
許博淵驟然擡起頭來,“……你覺得我是在擔心阿鸾?”
應周遲疑片刻,點了點頭。
“我不是擔心阿鸾,”許博淵露出有些無可奈何的笑容,說,“應周,我在擔心你。”
應周“唔”了一聲,胸腔中的那顆心髒,像是被戳了一下。
夜明珠的清晖被水波扭成斑駁形狀,投影在漢白玉砌成的牆上,有些藍,還有些綠,微微波動着,應周背着光,下颚線條被打亮,很柔和,那雙眼睛裏沒有反光,卻依舊很清澈有神,令人沉迷。
他支吾時的表情真的很可愛,許博淵忍不住伸手,揉了揉應周的頭。
非常短暫的剎那,許博淵就收回了手,“走吧。”
應周茫然地問:“……去哪?”
許博淵說:“回村子裏去。”
應周看着他下床,彎腰穿鞋,脊背崩成一張飽滿的弓弦形狀。
穿好後他站了起來,拿過床尾的衣服披上,頭發随便一紮,神色淡淡的,說:“一百多口人,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嗯……差了1900歲,600多道代溝呢……
今天是個短小的我,先到這裏吧,我困得頭點地,得洗個澡睡覺睡覺,明天也不更,周一見,麽麽噠!
謝謝餘嚴的地雷,=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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