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08

林平窩在沙發裏百無聊賴地切換着電視頻道，始終找不到什麽好看的電視節目。畢竟是清明節，似乎播放有趣的節目不太好吧。林平這麽想着，摁掉電視把遙控器丢開，摸出口袋裏的手機準備上網轉轉。剛一開機手機就收到了連着發的四五條短信，振個不停。林平以為是垃圾短信，極不耐煩地按開收件箱掃視了一眼。

三四月的小雨，綿綿的，密密的，像細細織好的針腳。但是這一排針腳被林平徹底擾亂了。雨點們好奇地看着這個男人在無人的街道上朝着一個方向狂奔，像是看着一顆與天空擦肩而過的流星。

林平覺得他的腦袋是空的，心髒也被吊起來了。他只是在麻木地重複着一個交換雙腿向前推進的動作，朝着一個方向不停地不停地向前。

朝着什麽方向呢。林平不知道自己是在往哪個方向，也不知道該往什麽方向。

因為李婉死了。

因為李婉死了，林平覺得不管到哪裏都再找不到她留下的痕跡。李婉活着的時候，他想到他最喜歡吃的漢堡會被人讨厭，他想到他做的食物會有另一個人分享，他想到有一個生活苦澀的人有着露齒的笑容，他想到那個人曾毫無惡意地笑着捉弄着他。主角死了，這些鮮活的記憶也一瞬間死去了。

警局醫院的護士嘆着氣說，其實李婉很早之前就意識到自己是艾滋病毒攜帶者。或許是出于擔心被人知道後不能再在夜總會工作的原因，李婉一直沒有将她的病情告訴任何人，也沒有到醫院作确診的檢查。不幸的是，兩個月以前，她身上的艾滋病終于被誘發進入最終期，她成為了感染者。

林平捏着護士低着眼遞給他的折紙，仿佛是捏着李婉最後的一絲生氣。他默不作聲，只是攥緊了手裏的薄薄的紙張。

“她其實還有三個月時間的，但是她自己關掉了身上的藥物和營養物輸送管，”護士低聲說道，“我最後見到她的時候，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她是個好女孩。”她躊躇了一會兒，還是說道：“她最後說，希望把這個交給叫作林平的警官。”護士小姐說到這裏，也不做聲，慢慢退出了病房。

林平滿手心都是汗。他打開了它，但沒想到整張紙的中央只有三個字。

太遲了。

林平一愣，不知道為什麽，眼睛裏慢慢地有溫熱的模糊的東西弄髒了視線。

“有什麽回話都已經來不及說了啊。”林平喃喃地說道，“真想像你說的，再見一面。”林平笑着，嘴裏有點鹹鹹的味道。他把紙條照着本來的折痕折了回去，小心翼翼地塞進了左胸的口袋。

今天是清明節。林平緊緊按住着胸口溫暖的口袋，像是害怕口袋裏的紙條會自己消失。

你是故意選在這天的吧，就像以前的那些玩笑一樣。林平笑着，轉身向外走去。

Advertisement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