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絕子毒

風晴染的意識漸漸模糊，她聽見耳邊傳來男子一聲輕笑，迷離而夢幻。他的聲音很靜，令她有一種莫名的安心。

“好一個睚眦必報，風晴染，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燕文初的攝政王妃，你放心，你死了，也只會葬在我的陵墓裏。”男子帶笑的語氣中有一絲遺憾，可惜了這樣奇特的女子，毀在了燕文世軒的手上。

雖然風晴染只是利用他揭露丈夫私通姨妹的醜事，可是第一次被人利用的感覺，還算不賴。

有他這個攝政王被牽扯進了這樣一件風流韻事，帝京裏裏外外對這件事情的反應恐怕會更加激烈。

現在燕文世軒和風晴雅的奸情曝光，燕文世軒再想對丞相府有什麽動作，也會有所顧忌。風興的這個女兒，心思玲珑，雖身為女兒，性子卻比男兒還要堅毅。

聽到男子的承諾，風晴染手一滑，含笑九泉。

前世的回憶戛然而止，風晴染垂下眼眸，恨意在血液裏沸騰，算起來她已經是死過二次的人，既然欠她的，就一個個排隊等着她抽筋扒骨好了！

蓮兒已經從廚房裏端來了清淡的小粥，上面飄着幾片綠色的苋菜葉子，餓了許久，風晴染将一碗稠粥喝得底朝天。

“大小姐，你該喝藥了。”林嬷嬷扭着粗壯的腰身走進來，笑得臉上的皺紋全都展開了，她手上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藥汁，才剛進來空氣中就彌漫着一股濃濃的苦味。

林嬷嬷……這個自己喝着她的奶長大，從小陪着她，卻又害她無法生育的女人！前世正是因為風晴染遲遲沒有生下子嗣，才導致她在成王府的日子更加難過，被婆婆淩辱嗤罵。

子嗣對這個時代的女子有多重要，林嬷嬷不可能不知道，可是她為了楊秀蘭母女給的一點蠅頭小利，居然可以毫不留情地毀了自己！

“我不喝，拿走！”風晴染皺眉，眉眼間透露出嫌惡之情，林嬷嬷大概以前欺哄自己的時候太容易了，現在居然這麽明目張膽，直接将份量不少的絕子毒摻在了這藥裏。

風晴染穿越前就是法醫畢業，對于這些氣味和藥材特別敏感，她甚至可以估量出絕子毒的計量，可笑她以前怎麽會那麽輕易就地被人蒙蔽了？

“小姐，你不喝，這傷怎麽能好呢？嬷嬷我熬了二個時辰，你可別辜負老奴的一片好心啊！”

林嬷嬷笑臉一僵，語氣也開始不怎麽好了。不知道為什麽，自從大小姐醒了以後，她的眼神幽深得就像從煉獄裏爬出來的惡鬼一樣，難道這只是她的錯覺？

好意？風晴染冷冷一笑，你下絕子藥讓我終身不孕，這就是你的好心？不過是楊秀蘭身邊一條走狗而已。

蓮兒也有些詫異，大小姐以前最聽林嬷嬷的話，有的時候她覺得林嬷嬷心裏不懷好意，存心誤導大小姐，可是大小姐聽了反而和自己生疏，她就再也沒有敢提過。

“我說我不喝，你耳朵聾了嗎？”風晴染手狠狠一拂，林嬷嬷手上的藥汁被打翻了一地，也不知道是有意無意，那滾燙的藥汁燙了林嬷嬷一手，有些還濺到了她身上，那是鑽心地疼。

“啊……”林嬷嬷嘴裏發出一聲凄厲的叫聲，院子裏的其他幾個丫鬟都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這一幕，大小姐今天是怎麽了，居然對自己一向言聽計從的乳母動手？

瑩潤幾個丫鬟面面相觑，同時又在對方眼裏看到不懷好意的笑容，相爺再怎麽疼愛大小姐又怎樣？所謂鞭長莫及，大小姐在這後院過得比她們這些丫鬟還要苦。

平常大小姐的例銀和例菜，早就被一層層克扣下來，二夫人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風家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嫡長女，只是表面罷了。

整個後院現在都是二夫人在把持，而醉染院又是林嬷嬷在操控，現在大小姐居然還不識好歹地得罪了林嬷嬷，恐怕暗地裏又要受不少苦頭。平常還有饅頭可以啃，現在估計連鹹菜都沒有了！

大小姐也是個蠢的，林嬷嬷說什麽她都覺得對，還一直覺得是自己拖了二夫人的後腿，也是，就是一個花瓶而已，哪裏像二小姐一樣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如今這帝京，丞相府只聞二小姐，不知大小姐。

“林嬷嬷，且不要說你只是個賣身奴，仗着小姐吃過你幾天奶，居然敢在大小姐面前倚老賣老，主子的藥，不要說熬二個時辰，就是熬上一天一夜，你也得受着！”蓮兒本來就是個機靈的，看到風晴染的臉色，心裏多多少少有了底。

大小姐變了！不再是那個任憑人牽着鼻子走的人。

“你這個賤蹄子，幾天沒收拾，皮就癢癢了是吧？看老娘不把你賣到那勾欄院……”林嬷嬷早看蓮兒不順眼，今天正好是個機會除掉一直妨礙自己的人。

“跪下！”風晴染早就把醉染院幾個丫鬟的神色看在眼裏，她嘲弄地勾起紅唇，之前自己居然還真的以為這些人是真心對她好，原來這些人，都只是把她當傻子耍弄而已！

林嬷嬷神色一怔，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少女居然勒令自己跪下！

“我讓你跪下！”風晴染唇角劃出一股幽然的弧度，“林嬷嬷，我看你是年紀大了，耳朵不好使，才會像現在這樣聽不動使喚，不如我明日禀告爹，放你回家養老。”

風晴染這句話的語氣和平日無異，可是林嬷嬷聽了，心卻一截截涼了，大小姐，這是想借機趕走自己！

“大小姐，你做事得憑良心，老奴自小看着您長大，又精心伺候您這麽多年，自問勤勤懇懇，也沒犯過什麽錯，您怎麽能因為蓮兒這賤蹄子的讒言就要趕奴婢走……如果大小姐今天不說個清楚，硬是趕奴婢走，奴婢只好一頭撞死在這了，真當奴婢好欺負嗎？”

說罷林嬷嬷假意一頭朝柱子撞去，瑩潤和蕊兒趕緊上前攔住。這一哭訴和尋死，就像是風晴染沒有良心，虐待乳母一樣。

林嬷嬷故意在一邊哀嚎大哭：“這日子沒法過了，讓我死了算了……”蓮兒見到林嬷嬷居然故意在這裏撒潑，絲毫不顧忌大小姐剛剛醒來，需要好好休息，反而一心想把事情鬧大，氣的渾身發抖。

“那你就去死吧！”風晴染冷笑，随手就操起桌上的茶盞朝林嬷嬷的額頭上砸過去，林嬷嬷失聲尖叫起來，額角砸出一個不小的口子。

瑩潤和蕊兒看見砸成碎渣的茶盞，一下子愣住了，大小姐居然真的動手了！

“怎麽回事？”遠遠地已經傳來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威嚴中帶着一股冷漠霸氣，那語氣中帶着對女兒的擔心。

風晴染眼底劃過一絲精光，果然不出她所料，爹就像前世一樣，在這個時辰準時來了醉染院。想起一直很疼愛自己的爹，她鼻子一酸，差點掉下淚。

如果說大夫人葉清歡才是自己的親娘，那爹和葉清歡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什麽大夫人一直不肯從佛堂裏出來？一個楊秀蘭，就足以讓兩夫妻反目成仇，數十年都硬生生地沒有再相見嗎？

她想起來，自己四歲的時候曾經在佛堂見過大夫人，她真的很美，可以說，自己的美貌絕對是遺傳了葉清歡大半的。

她記得，葉清歡開始見到自己的時候很激動，剛想過來抱自己，可是爹卻很快匆匆趕來抱走了自己，看着葉清歡的眼神充滿了警惕，好像認定了葉清歡是個惡毒的女人。

前世風晴染對葉清歡的印象很淡，只是之前也隐隐聽相府的人說過，大夫人善妒惡毒，心狠手辣。後來風興下了禁令，不準任何人再提起佛堂那個女人。

爹為什麽會這麽警惕？難道葉清歡會謀害自己的親女嗎？可葉清歡見到自己那種激動的神情，也不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