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毒發

撤下飯食後,紫宸殿裏似乎浮上了些微妙的尴尬。

初苒并不知道,元帝已把她當成是樂熠未曾過門的妻子,心裏仍舊苦愁着怎麽給元帝解釋自己的身份。想了許久無果,初苒索性直接提出了最實際的問題,床榻!

初苒指着屏風外的一張坐榻,說道:「皇上,阿苒今後就睡在那裏可好?」

元帝正怕辜負了樂熠的囑托,又擔心貿然開口會唐突了初苒。冥思苦想左右為難之際,不期,聽見初苒這麽一問,居然如釋重負一般,忙笑道:「如此自然最好。」

最好?初苒愣住了,這是生怕與她同榻而眠的意思?初苒不禁想起了樂熠在齊姜時說過的話。果然還是天子近臣了解情況啊,看來這元帝對不僅對麗嫔積怨已深,大約對于其他女子也是無愛了。

要果然這麽着,倒還真是最好,可以省去許多無謂的解釋。

初苒立時放松了許多,旋即拿出一只玉盒捧到元帝面前道:「皇上,這個您也該要用上了。」

這是普通敷面的脂膏,初苒只是簡單的調配了顏色,元帝用了可以遮掩面色的改善。其實,現在用還早了些。初苒不過想藉此提醒元帝,今早稍有好轉就跑去游園的舉動,是極不可取的。

關于這一點,元帝似乎很快與初苒達成了共識。七年瘾毒,想要驅除殆盡恢複康健,必是一個循序的過程。而在這之前,保持低調和有所保留都是很有必要的。

接下來的幾日,元帝服用解藥時肚腹內的痛感越來越輕,轉而變為了全身的隐隐作痛。穆風說,這是解藥開始散入血脈的緣故。于是,元帝多數時間便都用在了休息上。他從未如此安然的日日躺在榻上休息,睡眠和飲食在短短的幾日裏都得到很好的改善。

毒素正在被清除,元帝有着最清楚感覺。這六七年間,他服食的湯藥比膳食還多,那毒都穩如盤石,像一只住在他身體裏的惡魔,肆無忌憚地蠶食着他的健康、意志乃至尊嚴。可如今這毒卻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壓制,肌膚下的疼痛就是最好的證據。

高福、小祿子也是掩不住的開心,只有初苒的心情日益沉重。

她努力讓所有的人相信元帝的毒一定可以解的,但是除了穆風沒人知道那解藥究竟是什麽。七日,很快就要過去了,瘾毒發作的日子,才是對她的考驗。假如皇上可以順利的度過這一關,她才能确定對于驅除瘾毒她能有幾分把握。

在這七日裏,初苒沒有見到過任何其他的嫔妃。大約大家早已習慣了,皇上每隔七八日就會去麗嫔的瑤華宮。即使這次是聖藥女,也不會例外。

七日很快就到了,高福與小祿子都忙着預備下了數床錦被與繩索,還有煎熬好的止痛湯藥。大殿的一角支起屏風,初苒說要在此調制解藥,元帝也不曾懷疑。

天色漸暗,元帝便開始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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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苒将調制的好的解藥給元帝服下,也不見好轉,元帝的臉色漸漸難看,意識也開始趨于混沌。初苒忙閃身進了屏風,銀質的小刀對着臂彎,她卻怎麽也下不去手。

外頭已經傳來了元帝可怖的哀號,初苒身子一顫,手抖得更厲害。穆風只得現身,幫初苒取了血。

半碗暗紅的活血調制成一碗緋色的湯藥,高福三人合力才将藥灌進了元帝的喉中。看到元帝猙獰可怖的眼神和近乎垂死的掙紮,初苒才明白假想和目睹有多大的差別,她幾乎是在一瞬間就背過身去,一任那被藥囊堵住後,仍沖擊着耳膜的哀號肆掠着自己的心。

初苒默默的轉到屏風後,解開紮在手臂上的錦帶,荻大師沒有危言聳聽,言過其實。看如今元帝毒發的模樣,少量的血引果真只是杯水車薪。

一碗又一碗翻騰着血霧的解藥被強行灌進元帝的喉嚨,錦被已被元帝撕爛了幾床。直到天隐隐微亮的時候,元帝才安靜了下來。這一次,連穆風都累得眼中盡是紅絲。

初苒站在龍榻前,揉爛的錦被仍然被繩索挂在元帝身上,元帝的臉半掩在被中,初苒沒有勇氣撩開去看,錦被的另一端支楞着青白的腳,枯瘦如兩根在深秋瑟瑟發抖的樹杈,指甲上盡是幹涸的血漬。

穆風解開被褥細細的診視,臉上有釋然的神色。高福和小祿子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氣,初苒卻臉色蒼白,她有一種隐隐不妙的預感——這毒就如同一個狡猾的惡獸,遭遇驅趕之後,就會潛伏起來,然後以更兇猛的姿态重新反撲。

臂彎的傷口痛得有些麻木,荻泓也為初苒配制了補養的方子。她用過早膳後,便也服了湯藥躺在榻上沉睡,誰知道今晚是不是又有一場惡仗。

夜晚,再次來臨。

裹好被褥的元帝,開始有了些許的冷汗。初苒沒有遲疑,去屏風後取了血,将調制好的湯藥送出來。

元帝飲下後靜靜的倚在榻畔,等待着疾風驟雨般的疼痛降臨。殿內甚是安靜,更漏的聲響都格外的清晰。時間一點點流逝,每個人都想着沉重的心事。

元帝漸漸困倦起來,頭重重的一點,猛然清醒過來,問道:「高福,什麽時辰了。」

高福看過後,顫巍巍的回來,眼裏盡是淚光:「皇上,皇上,已經過了醜時了。」

「醜時?!」元帝裹着被褥驟然坐起,「你看真兒了?」

「真的,真的。」

「奴才也去看看。」本來一直扶着元帝的小祿子竟也一下蹦起來,奔到後間去。

「是醜時,真是醜時!」小祿子片刻後便奔回來,「奴才還到外頭看了星宿,是這個時辰了。」

元帝怔怔的坐在榻上,這是他從不敢想象的。毒發的日子身子沒有劇痛,意識清晰,眼前一片清明。就這麽着,黑寂的夜就過了大半。所謂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麽?

衆人臉上都浮起了不可置信的欣喜,不約而同的看向初苒。初苒卻轉身走進燈影裏,穆風見狀也隐了下去。

高福與小祿子歡天喜地的解了元帝身上的束縛,侍候元帝歇下。可是元帝再沒有睡意,只是平靜的躺着,心潮湧動。時不時地動動手指、彎曲腿腳。

一切都極好,如惡影般跟了他數年的毒,竟就這樣無影無蹤了?為何聖藥女并沒有很開心的樣子。元帝不想深究,他已經開始相信荻大師的話,這次是真的尋到了解藥,罕有的舒暢重燃了他寂滅已久的希望。

後半夜依舊安然,高福與小祿子都精神大好,初苒躺在帷帳後的錦榻上酣睡。她已詢問過小祿子,元帝犯病從來都是夜間,白日裏通常都只是不适而已。她已經取了太多的血,除了用膳她要盡可能的争取時間休息,荻泓給她配制的藥,也有助眠的作用。

晨間。

元帝正在漱洗,殿外傳來喧嘩。元帝深深地皺眉,聽外頭的聲音仿似是麗嫔,也只有可能是麗嫔了。

經過了昨晚的等待,麗嫔同樣感到了不可置信和危機,算算毒發的日子,就在這兩日,但是皇上卻連着兩日也不曾過來。麗嫔坐不住了,她必須要來看看。

「你們這些閹奴速速給本宮讓開,皇上身子不好。若不讓本宮進去看看,誤了皇上的病,你們一個個都是死罪!」

高福擋在宮門前,前所未有的軟硬不吃,麗嫔的聲音愈發尖厲了起來。

「既知朕的身體不好,愛妃就更不該如此喧嘩。」元帝披衣從內裏出來。

麗嫔見元帝好生生的站在門內,不禁一愣,忙過去嗔道:「皇上,可憐臣妾時時日日地惦念着皇上,可皇上一有了新人,就把臣妾忘得幹幹淨淨…」說罷,腮畔已是挂上晶瑩的淚珠。

元帝擡手輕輕拂去,淡淡地道:「那也不該到朕的紫宸殿來鬧,成何體統!朕并沒有忘了你,過些時候朕就去看你。」

麗嫔忽然語塞,這樣親昵的舉動和溫和的話語,是有多久皇上都不曾與她說過了?看着那雙重新燃起神采的眼中溫情脈脈,麗嫔竟忘了辯駁,一任小祿子扶手相送,出了紫宸殿。

是夜,天黑得似乎格外早。

元帝依舊裹着被褥坐在榻畔,解藥已經服過了。大家都有些緊張,卻又有許多期待。

初苒獨自坐在屏風內,心裏揪得厲害。

「呃啊~」

随着元帝一聲凄厲的長號,所有的希望都化作了夢幻泡影。

初苒奔出來,元帝已經跌滾到地上,被小祿子和穆風死死的抱住。

元帝本已深深凹陷的雙眼拼命的向外鼓出,頸項裏盡是根根暴起的青筋。被褥裏的情形看不到,但是從元帝可怖的表情,完全不難想象層層的捆綁下的猙獰。

高福已經下去端各種新制的止痛湯藥。初苒這次沒有回避,蒼白着臉仔細觀察元帝的眼瞳、面色和動作。

這次發病,比任何一次時間都長,元帝拼命的撲騰,如惡魔附體一般。穆風和小祿子兩人幾乎按捺不住,被褥被他撕扯得破碎不堪,小祿子哭得涕泗橫流,肩肘被抻拉推拽得幾乎脫臼。

折磨持續了半個多時辰,元帝卻驟然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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