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孝廉殺母案

瑤華宮。

麗嫔如困獸一般在殿內焦躁的疾走,不時看向據在隐秘一角伏案疾書的貼身宮女卉雀。她知道她在寫什麽,今日大祭出了這麽大的事,她是一定會向長公主禀告的。

不一會兒,殿內便又進來一個長相極尋常的小太監。也不向麗嫔行禮,待卉雀将寫好的白絹撚成極細的一條塞進銅管裏,他便從卉雀手中接過銅管,又悄悄地隐了出去。

麗嫔狠狠地瞪着小太監離去的背影。卉雀似乎要走過來說什麽,她忿然回身,掀了珠簾,和衣倒在帳中假寐。只餘下一片珠玉的撞擊聲,将卉雀隔在簾外。

天色已漸漸暗沉,麗嫔猶在帳中生氣。并沒有人來打擾。

她說不出心中是憤怒、是不甘、是慌亂、抑或是不在乎。她只知道她是這瑤華宮中的傀儡,可她從不在意。對于那個操控她的人,她也不恨。因為長公主雖然利用了她,卻也給了她尊貴的身份,和一個天下無雙的夫君。

從前,她不過是個平凡的富家小姐。她的母親崔氏也只是個極普通的女子,比她父親年齡還要大些。如果不是因為外公當年對父親的扶助,她那位風流倜傥的父親定然不會娶一個這樣平凡的女子做正妻。

但是長公主下嫁後,父親封王,母親成了能與公主平起平坐的王妃。她也一躍成為譽噪京師的千金名媛!所以她想不出什麽理由要怨恨。

她不聰明,她從來都知道,所以她就很聽話。從她能入宮成為麗嫔娘娘的那一天起,她就明白,只要聽話,長公主就可以給她意想不到的一切!父王讓她吃藥她就吃藥,吃了藥,皇上就永遠也不會離不開她…

可是現在,她開始為自己的不聰明懊惱、忿恨。

自從那個聖藥女來後,皇上便開始忽視她。連藥也不管用了,她很慌亂,幸好元帝又重新回到她身邊。但是後來每次臨幸,聖藥女都在太液池畔等着元帝回宮。她留了皇帝幾次,也沒留住。

她恨極了!

上巳節,元帝終于冊封了聖藥女,還賜住長春宮。她再也無法容忍,親自寫了密報給長公主,希望公主能好好教訓這個鄉野來的臭丫頭。

可是這回公主什麽指令也沒傳來,只是讓她安分守己。還讓卉雀、蘭莺看緊她,以免她輕舉妄動。她好恨自己不會巫蠱符咒,不然,必讓那個該死的聖藥女現出狐媚原形。

從前,那個死了的顧玉姌也愛來這一套,總是裝病博元帝的憐愛。可是縱然如此,她也沒覺出元帝待她與顧玉姌有什麽差別。

可是這次不一樣!就算她再不聰明,也總能感覺到皇上對這個狐媚的聖藥女是與其他嫔妃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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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看到元帝攜起聖藥女的手,二人相視而笑的時候,她的心裏就像被掏空了一般。看到聖藥女那一臉不在意,清清淡淡的笑。她就恨不能沖過去,将她撕得七零八落,剝骨抽筋、拆吃入腹。

可是卉雀和蘭莺将她盯得緊緊的,光盯着她有什麽用。今天那個騷蹄子還不是擡舉了鄭宜華,把阖宮的人心都收攏去了!連公主也不曾預料到吧。

麗嫔狠狠地撕爛繡枕,眼中竟生生掙出淚來…

宮中的密報傳遞到舜陽王府。

公主的寝殿裏,薄如蟬翼的白絹被一只極美豔的手揉捏到幾乎撕裂,手背上,因震怒而暴起的青筋映襯着鮮紅的蔻丹着實猙獰。

「你養得好女兒!這麽多年都學不聰明。」白絹被狠狠地擲在冰涼的青磚上。

「清竹,她素來都聽你的話…」

「光聽話有什麽用!」蘿陽公主終于爆發,「但凡她有用一丁點兒用,我也不用連筠兒也送進宮去。真是和她娘一樣愚笨!」

舜純雖與崔氏沒有感情,但是聽蘿陽公主如此咒罵,心中到底疙瘩。又不便與她争吵,只得負手背身立在窗下。

蘿陽也氣得扭身坐在榻上,正紅的芙蓉裙長及曳地,年近四旬的她仍然美豔非常。兩道英飒的修眉似要飛入鬓中,嫣紅的唇如烈焰燃燒,大約洗淨鉛華後,那也是一張委婉清麗的臉吧,但是此時,她周身透出的只有至高無上的尊貴和威儀。

丈夫那副樣子,蘿陽如何不知道他心中作何感想,只是她着實惱恨,并不肯輕易服軟。

榻上酣睡的孩子,似乎受了氣氛的驚擾,不耐地翻身嘟哝。蘿陽忙俯身去看,在孩子背上輕拍。這是她唯一的兒子,還不到十歲,就已是武可開弓搭箭,文能出口成章。

蘿陽公主小心地拂過孩子寬闊的額頭,眼神漸漸柔和。這孩子眉眼開闊,有舜純的俊美,也有已逝景皇帝的英武。她放松了雙肩,起身斂好帷帳,重新朝窗邊的丈夫走去。

她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将來終是要子承父業的。蘿陽伸手挽住舜純的手臂,一同進了另一側的暖閣。

「宮中的事就先這樣吧,那個齊姜的丫頭在大晟沒有半點根基,翻不起什麽大浪,且讓她得意一時。」

「那清竹她…」舜純見蘿陽先軟了口氣,哪裏還會有什麽埋怨。

「清竹有卉雀、蘭莺看着,出不了什麽差錯。她不是那丫頭的對手,少接觸便是。」

舜純忙點頭附和,蘿陽肅然道:「只是前朝的事,卻不能再拖了,廷尉王左幹必須速速解決掉。」

舜純笑道:「夫人放心,王左幹現在正困在那樁案子裏,這回是天上掉下來的好機會,他必定在劫難逃。」

蘿陽也點了點頭,舜純又道:「宮中的事,我還是不放心。皇上的身子可是一日好似一日。」

「王吉符不是每隔兩日就去給皇上請脈麽。怎麽,那毒又起了變化?」蘿陽修眉一挑。

「變化倒沒有,蝕龍根本不是凡力可以控制的。終有一日,不管是清竹還是靈藥,都會無法緩解那種蝕骨的極痛。」

「那你還擔心什麽,還是擔心齊姜來的那個丫頭?」

舜純點頭道:「這聖藥女到晟京也不過兩月有餘,就立規矩攏人心,動作頻頻,我擔心…」

「擔心什麽!她不過是盯住了皇後那個位置。她還真以為,是齊姜來的就必能做皇後?小小一個貴人就敢在東宮狐假虎威,她真當後宮無人了!」蘿陽冷笑道:「別看現在宋家那丫頭偏幫着她,那是在利用她對付清竹。若是有一日清竹失勢,頭一個跳出來咬死她的,就是宋雪芙。」

舜純踱出幾步道:「這個我也知道,但是她如此肆無忌憚,總該是有些倚仗的,荻泓那老頭子山高水遠,挨不上。夫人,你不覺得今日這道冊封的聖旨下得蹊跷麽。皇上可不是個胡塗人。如此寵縱,聖眷也太盛了些吧。」

「你是說,這些事都是我那個好皇弟授意的?」蘿陽眼芒驟然鋒利:「哼,身子才剛舒服了幾天,就又開始不安分了麽?」

「在為夫看來,只怕正是如此。」

「那又怎樣!」蘿陽眯起眼眸,驕傲的下颌高高昂起:「一只折了翅膀的鷹,再怎麽撲騰,也別妄想一飛沖天。我就是要剪掉他的羽翼,将他關在鐵籠子裏。看着他痛苦,看着他掙紮,再将他慢慢宰割…」

美豔的臉龐上露出獰色,眼眸深處是不為人知的癫狂和恨意。

大晟宮裏,如今正煥發着初春的生機。

久病的皇帝越來越頻繁地出現在宣室殿裏理政,這令曾經心意搖擺、觀望不安的臣子們心中蕩起層層漣漪。

白日裏,初苒大多在元帝身旁随侍,皆因元帝服藥離不開她。血引的劑量在漸漸加大,但是終歸不過是些許指尖血,與身體無礙。從前臂彎裏的傷口也已盡數愈合,不曾留下丁點兒傷痕。

這一日,初苒正在宣室後殿侍駕,外頭忽然傳忠義侯求見。

是樂熠!自從千裏送親之後,初苒再也不曾見過他。雖然他已對她生了嫌隙,但是當那道魁偉的身影踏進宣室時,初苒仍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在她心裏,樂熠就算不是師傅,也是長兄,是親人。

樂熠根本不曾想,會在宣室殿遇到初苒,當下也是看着初苒直發愣。

元帝見他二人相看無言,脈脈不語。心中不由得一窒,輕咳了兩聲。樂熠這才想起今日有要事禀奏,忙收斂心神,呈上一卷簡牍。

良久,只聽「啪」的一聲,書簡被元帝重重的擲在案上,樂熠也是心中一沉。

簡牍上禀奏的是一樁「孝廉殺母案」。事情就發生在京畿近郊,一個年輕的窦孝廉游學回家後,殺掉了她的繼母,并投案自首。事情一出,頓時京師震動,案子最後交在廷尉王左幹手中審理。

案情并不複雜,涉案人也有限。經過審理後,王左幹的判詞內容是:雖然殺人者窦誠其罪當誅,但是其情可憫。故而将其淩遲示衆,改判為監內死刑。革除孝廉的功名,但不沒收其家産。家中所有田産及財物,由他年幼的弟弟和三歲的兒子平分,或共同繼承。

結案後,禦史大夫張元固則認為廷尉署此案判得偏頗,有收受賄賂的嫌疑。現下張禦史已在收羅證據,預備在廷議上彈劾廷尉王左幹。

初苒見他二人面色難看異常,不禁心下好奇,偷偷地側頭看向案幾上的簡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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