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爆發
樂熠離去後,元帝仍一動不動立在窗前,英挺的眉緊緊地皺在一起。
初苒不解地走過去:「皇上還是有所顧慮麽?」
元帝看着初苒清澈的眼,道:「不是顧慮,是朕在涉險。」
「涉險?阿苒知道…」
「不,你不知道!」元帝袖袍一揮。
「阿苒,你知道廷尉署是做什麽的嗎,是立案查究,懲治不法的地方。禦史大夫又是什麽人,是掌管我大晟朝人事任用,可彈劾百官的人,包括丞相在內!」
「一旦臣子德行有失,除了禦史大夫會彈劾糾察,還必須由廷尉署來立案,查證實據後,才可算是鐵案如山,天下信服。」
「如若有一天,禦史大夫和廷尉都成了舜純一黨的人,阿苒你說,這個朝堂會變成什麽樣子?」
「會,會…」初苒漆黑的瞳仁有些慌亂地轉動着。饒是她再口無遮攔,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也是不敢輕易說出的。
元帝身形微微搖晃,轉過去看着空蕩蕩的宣室殿,聲音裏結起冰渣:「誰手中掌握了禦史臺和廷尉署,誰就能控制整個朝堂。到那時,滿朝文武,誰敢不聽他的號令,他便可以查究誰。朕的這些朝臣們,有幾個清白的,又有幾個經得起诟病。」
「誅連、滅族、連坐…我大晟的律法到時就會成為他們的幫兇!朝臣們人人自危,到時誰還會把朕當做皇上,朕要是能活到那個時候,便是真真正正的傀儡了。」
「皇上…」初苒上前幾步,卻根本插不上話。伶俐的小祿子早已遣散了宮人,緊閉殿門守在門外。
元帝激動的沖到案幾前,手指戳在那兩卷簡牍上:「王左幹貪墨在這個時候揭出來,根本不是偶然,而是他們早就盯上了廷尉這個位置。」
「朕的身子才剛剛有些起色,他們便迫不及待地想竊朝篡政了。」元帝狠狠的将簡牍掃在地上。
「休想!!」
「嘩嘩啦」竹片散得滿地,元帝飛起的廣袖帶翻了案幾,挂在一旁的銅燭臺上,幾番揪扯也不下來。元帝奮力一拽,衣袖竟生生扯掉半幅。
初苒呆愣愣地看着。
「他們為什麽不幹脆起兵造反!」元帝越發激動,手指一下下的重重點在心口:「他們就是要讓朕,來當這個斷送大晟江山的千古罪人!他們毒害朕的身體,斷絕朕的子嗣。單單留下朕這一口氣,就是為了讓朕替他們遮掩謀朝篡位的罪行!」
「他們知道朕絕不會去尋死,他們就要這樣一步步地逼朕,逼到有朝一日,朕實在撐不下去的時候,好将這大好河山拱手讓于他們。到那時,他們便可以名正言順的登堂入室,坐上那個位置,改朝換代!」
元帝狠狠一指龍椅,踉跄着沖向一旁的置劍臺。
「叮——」
禦劍紫霄,铮然出鞘,嗡鳴陣陣,聲聲凄泠。似乎連它都感應到了帝王悲怆和激憤。
「啊!喝——」元帝雙手執劍,一聲低吼,立在階下的銅鶴被生生削做兩段,「舜純!!朕絕不會死在你前頭。終有一日,朕必滅你全族,将你碎屍萬段,千刀萬剮。将你暗祭司一衆惡賊挫骨揚灰,以告天下!」
壓抑八年的苦痛,終于在這一刻如火山爆發一般噴薄而出。
滿殿都是紫霄的凄光劍影,元帝不停揮舞着寶劍,左劈右砍。直到再也沒有一絲力氣,才倚在蟠龍柱下大口的喘氣。
初苒呆呆地看着這個雙眼猩紅的執劍男子。全然不似他平日的溫柔多情,君子如玉。
是啊,他是真龍天子,這樣驕傲的人,卻忍受了八年的蝕骨之痛,日日靠在女子的裙裾下委屈求全,才得以生存。怪不得他身子才剛有起色就急于理政,怪不得易容遮顏的脂膏他怎麽也不肯用。
他已經忍得太久太久了,每多等一刻,對他來說都似一世煎熬。
初苒緩緩地走過去,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什麽伶牙俐齒、巧舌如簧,在這一刻都施展不出來。
元帝聽着緩緩靠近的腳步,驟然回身,一把将初苒摟住,狠狠地锢在懷中。初苒頓時覺得全身的骨骼都要被壓碎了,淚水淌進嘴裏,漾起一陣苦澀,她輕輕吐出一口氣,伸手圈住了元帝消瘦的身軀。
「铛——」紫霄墜地,初苒輕柔的手一遍又一遍拂過元帝微微顫抖的脊背。
這一晚,只有帝妃二人在宣室殿內獨處,寂暗的夜裏沒有月色,卻仍然靜谧而恬淡。
歸于平靜的元帝,目光堅定說道:「朕不能讓這事就這麽不了了之,縱然舜純肯收手,朕也不能當做什麽也沒發生。利劍一出,豈能不飲血而回。正如阿苒所言,若朕無所作為,又怎麽能指望朕臣子們來倚仗朕呢。皇權的威儀在與它的力量!朕必須重新擁有這樣的力量。」
初苒将手按元帝冰涼的手上,暖暖地道:「阿苒也會成為皇上的力量。」
城西裏,柳子營。
樂熠正在帳中,召見一位校尉。這位曹校尉曾是廷尉王左幹在任車騎将軍時,提拔上來的。如今舊主王左幹身陷危機,讓這曹校尉去獻策兼當說客,最合适不過。
由樂熠親自授意,背後是得了誰的指示,曹校尉也隐隐猜得出。雖然案子甚是敏感,但這樣兩頭讨好的順水人情,他還是很樂意去做的。
當晚,四兩撥千斤的計策便送到了王左幹那裏,一時間如撥雲見日。不過幾天功夫,禦史張元固的生平巨細,便源源不斷地送進了廷尉署。
王左幹與宋恒道私下裏認定,這次曹校尉獻計,必然是皇上的意思。而惠嫔也從宮中傳出消息說,皇上身體恢複的極好,已有隐隐反制之勢,望父親予以輔佐。
宋恒道如何不知道王左幹對與自己意味着什麽,那真真是唇亡齒寒。王左幹一旦入獄,則必有一死。此後,自己再與舜純争鬥起來,就成了赤膊上陣,腹背受敵,如何能抵擋得了那些明搶暗箭。
只怕皇上也是因為看到了危機,怕朝中之勢盡數為舜純所得,所以才這般作為。要說,這次能與皇上連成一線,打擊舜純,除掉張元固,也實在不失為權、利雙收的上策。畢竟王左幹貪墨之事,确是張元固誣陷的。
是以宋恒道與王左幹很快達成了共識,若舜純仍執意讓張元固在朝堂上彈劾,那麽他們也不懼來一場魚死網破!
很快,廷議的日子到了。
最近一年來,元帝的身體每況愈下,所以每日的上朝,改為了每月固定的幾次朝議和廷議。由宋丞相立于金階下主持,元帝多是聽政。
朝議乃是滿朝文武都要參加的,人人皆可上奏,議題也廣泛的多,雜得多。而廷議則相對簡潔直接,通常只是幾個事先拟定好的議題。參與的,也僅限于三公九卿和與議題相關的人等,算是是小範圍內的朝議。
這次廷議,仍是在宣室殿裏,由宋恒道主持。只宣召了兼領郎中令一職的舜陽王舜純,禦史大夫張元固,廷尉王左幹和太常公高勉前來。
初苒靜靜地坐在後殿,時不時地從閣棂中偷看。這是她第一次見到,聽說過無數次的宋恒道和舜純。
那宋恒道年近六旬,精神矍铄,躊躇滿志。舜純雖已年屆中年,卻仍然身姿風雅,氣韻風流。怪不得長公主會那般傾心,确實不失為美男子。只是那雙帶着笑意的桃花眼,總在不經意地擡眸間流露出些許陰鹜,讓人見之悚然。
事情如預期的一般,按部就班的進行着。起初雙方還只是在「孝廉殺母案」上争吵不休,可漸漸地局面便失去了控制。
舜純與張元固雖然私底下也得到密報說,廷尉署有些動作,似乎在調查朝臣的隐私秘辛。
不過張元固并沒有當回事,一來,那不似王左幹一貫的行事作風原則;二來,張元固自認為自己做禦史這些年,很是克勤嚴謹、端正廉潔。
張元固暗忖:這次案子實在是天賜良機。若能就此除掉王左幹,只怕自己離那丞相之位不遠亦。皇上早已無力國事,縱然王左幹真得查出些什麽來,有舜陽王與長公主作保,皇上也無可奈何。而且不知是何故,舜陽王這次,似乎也比以往要急切得多。
于是,在雙方争吵了大半個時辰後,指控廷尉王左幹貪墨受賄的各種證供,還是掀了出來。
宋恒道氣得吹胡子瞪眼,舜純眼中也顯出獰色。
元帝眼波淡然,懶懶地問道:「王卿家,可有此事?」
宋恒道眼角輕抽,左手狠狠一握。
王左幹得了暗示,立時奮然反擊,昂首跪地道:「皇上,禦史大人彈劾微臣貪墨受賄,所舉之罪證,臣皆聞所未聞,也無話可說。」
「然天理昭昭,想那窦氏在當地曾是詩書傳家,一家六口其樂融融。今日遭逢巨變,家中只剩下窦誠遺孀、三歲的幼子和目擊慘案後驚吓癡傻的幼弟。微臣雖出身行伍,心似鋼鐵,卻也憐其凄哀。如何還做得出雪上加霜,索取賄賂的狂悖之事。」
「皇上慧眼如炬,明察秋毫。自會還臣以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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