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情動

初苒坦然地看着元帝,她并不認為這番說辭,放在這個時代,會有什麽理解障礙。可元帝眼中的不可置信,卻又讓她覺得還是需要解釋似的。

正思忖着,頤珠卻尋了這個當口,捧了濃稠的安神湯過來,遞在初苒手上。

元帝猶未從方才的震動中恢複,默然地坐在一旁看初苒喝藥。

頤珠一眼瞥見元帝微敞的鬥篷下,竟只着了單薄的寝衣。雖然現下已是春天,但夜間仍然寒冷,頤珠只道是初苒疏忽,不曾留意到。便在接過初苒喝完的藥碗時,不着痕跡地提醒道:「夜深了,娘娘與皇上早些歇了吧。」

元帝和初苒臉上都是一僵。

頤珠說完,便退下掩了房門,自去外間守夜。

二人面面相觑一時尴尬,似乎剛才的話題也繼續不下去了。

元帝總覺得有些納悶。前日,頤珠在天祿殿守夜時,元帝就發覺,頤珠似乎并不知道他與初苒間的真實關系。現在看來,初苒不僅沒有主動跟他提過與樂熠的婚事,連頤珠也是瞞着的。

元帝起身放下帷帳,道:「阿苒先歇着吧,朕在這裏略坐坐。待你睡了,朕便回去。」

初苒心中感激,看着帳外元帝隐約的身影安然躺下。

「阿苒與樂卿是何時相識的?」元帝忽然在帳外幽幽地問。

初苒猛得睜了眼,她一時不期元帝為何會問這樣的問題。她要怎麽回答,難道說是做小乞丐的時候,在小江鎮認識的麽?她嫁來大晟的身份,可是從小在香溪谷長大的聖藥女呢。

「我們相識的時日尚淺。」初苒謹慎的答道。

「只是短短的時日,便可以相知如此之深,真是難得。」元帝在帳外淺淺笑嘆。

相知深麽,看來元帝也懂得什麽是「最可愛的人」了,初苒放寬了心。安神湯的藥力漸漸上來,她朦朦胧胧地答道:「是啊。」

「阿苒對樂卿可是一見傾心?」元帝苦笑着,問得酸澀:「朕記得,他去齊姜時總是匆匆路過。」

半晌不曾聽到回音,元帝輕輕将帷帳挑開一線,果然見初苒臉頰枕在手上,眉目舒展,已睡得香沉。宛如蝶翅般的長睫在略顯蒼白的臉頰上投下好看的陰影,唇邊還噙着恬淡的笑。

元帝放下帷帳,胸中郁堵難受。

早知如此,今夜還不如不來。知道她與樂熠那般相知相惜,他始料未及,也令他心生絕望。這兩月來,他與初苒朝夕相處,日日親近,每每握上她的手,攬上她纖細的腰肢,将她锢在懷中,他都再不願放開…

「啊~」

初苒又做噩夢了。

元帝忙掀了帷帳,将初苒冰涼亂揮的手握在手心。初苒似乎在黑暗中循到安全的方向,緊緊回握着元帝溫暖的手。晶瑩的淚挂在初苒顫抖的長睫上,元帝頓生憐惜,擡手解了鬥篷,俯身将初苒攬在懷中安撫。

覺出溫暖和安定的初苒,熱切地環上元帝的背,乖巧的偎在元帝懷中,很快安靜了下來。

是蕭鳶麽!初苒在沉夢中歡喜。他不再怨她了,肯來看她了,對麽?他是一直在惦念着她的吧,不然怎會如此消瘦。

貪戀的小手在元帝背上細細摸索,元帝寝衣單薄,早已被揉做一團。心中疑惑的元帝低頭去看,卻見初苒仍舊是眼簾緊阖。

安神湯的藥力,元帝是知道的。正無奈的嘆氣,不安分的小手卻悄然滑進衣衫,冰涼的甲套劃過後腰,引得元帝一陣戰栗。幽暗的眼神凝視着近在咫尺的嬌顏,什麽「臣妻」,什麽「相知相識」,此時皆已忘得幹淨。元帝緊緊锢住初苒柔軟的身子,細雨般的密吻,便落在初苒若蹙的眉間,流連在柔潤的櫻色菱唇上。

甜蜜、歡喜、悸動充盈着元帝幹涸的心,這樣美妙的沉淪和永不知足的渴望,令他困惑。他,有多久不曾動情了…

這些年他總是在藥物的催動裏,做着無知無覺的事。每每需要寵幸其他嫔妃時,他總是力不從心。嫔妃們都只當,皇帝是因為身患重疾才會如此。只有他自己心中知道,他早已是無情無欲了。

可現在這如潮水般湧動的熱烈是什麽?元帝将那甜美的櫻唇撬開一線,淺淺地吮吻。唇間甘甜柔潤的觸感瞬間如電流般,游遍全身,又都彙到腹中。最後變成滾燙的灼熱,燒得他生疼。

再不敢深入,元帝停留在初苒柔軟的唇上流連親吻,喉中發出隐忍而幹澀的低吟。擡起染滿欲色的眼,元帝重重的喘息,修長的手指拂過初苒微腫的唇瓣。收緊攬着初苒纖腰的手臂,元帝埋首在初苒馨香的頸窩,心中又是歡喜,又是苦澀。

初苒一夜香沉,夢裏盡是欣喜歡愉。

晨起時,她傻笑着坐在榻畔,直到看見頤珠審視的眼神,她才悻悻地起來梳洗。

精神奕奕的趕到天祿殿,元帝的臉色卻不大好看。初苒忖度着,定是因為昨夜歇得太遲的緣故。說到底是為了她,初苒心裏感動,越發對元帝溫言細語,小意關懷。

元帝卻一整日都坐卧不安,仿似身子不适得厲害。穆風還沒有從齊姜回來,初苒看元帝那般模樣,很是緊張了一陣兒。直到小祿子帶人,又在元帝床尾臨時支起一張卧榻,初苒也信誓旦旦的表示,這幾日晚間都會在這裏守着,元帝才安靜下來。

初苒累得趴在漆案上直喘氣,深感朝堂上的事情艱難,伺候這位不可捉摸的真龍天子更是不易。

元帝每日都要去山上的溫泉香湯藥浴,雖然不見得有傳說中的那般奇效。但是每日在溫泉中游弋片刻,對元帝多年萎靡的筋骨皮肉,仍是很好的鍛煉。

元帝日漸眉朗目清,身姿挺拔。每每微笑時,便有如明月入懷,風姿照人,俊美無俦。初苒見元帝恢複的這樣好,緊張的神經才松懈下來。每到元帝去了山上的湯泉,她便得空兒回到碎雪齋休息。

這日,山上傳話下來,說皇上讓璃貴人送落下的藥包上去。

初苒腹诽了半日,還是帶了頤珠徒步往山上去。哪知剛到半路,便看見有人伏在一棵迎客松上,奮力的招手,把頤珠和初苒都唬了一跳。

只見婉嫔飛快的從樹上溜下來,緋紅的臉頰上洋溢着興奮,一把抱住初苒,眉開眼笑。初苒又是頭痛又是吃驚,甚是好奇婉嫔爬樹究竟是跟誰學的?那位看起來蠻精明的秦嬷嬷,為何總是被婉嫔甩得不見蹤影。

「苒姐姐,你來了就好了。筠兒都在這裏守了好幾日了!」婉嫔粉瑩的小嘴裏,蹦出歡樂的句子和讓人無法拒絕的親近。

「你守在這裏做什麽?」初苒驚魂未定。

婉嫔瞥一眼面無表情的頤珠,下颌一擡:「你!且先退下,本宮與姐姐有重要的事情商談。」

初苒無奈,只得将頤珠支去一邊等候。

婉嫔直到見着頤珠走得遠了,才眨着汪汪大睛,悄聲說道:「苒姐姐,我們去偷看舅舅沐浴吧。」

初苒只覺腳下一軟,哭笑不得道:「你日日躲在這裏,就是為了找機會上山去看偷看皇上沐浴?」

「當然了。」婉嫔脊背一挺道:「可惜侍衛太多,一直等不到機會。不過,現在有苒姐姐在就不同了,姐姐會帶筠兒上去的,對不對?」

初苒深深地疑惑了,縱是她再不願浮想,也無法肯定這孩子究竟是在等上山的機會,還是在等自己。

「苒姐姐,走啊~」婉嫔卻早已等不及初苒回答。不由分說,拉了她便跑。

初苒心存狐疑,并沒有喚頤珠。她真的好奇了,好奇婉嫔心裏在想什麽,到底要做什麽。

一路上山,初苒處處留心,可婉嫔仿似一心一意去偷窺一般,一直在她前頭蹦跳催促。

山路上皆有侍衛,都知道今日璃貴人是奉旨前來,也都認得與貴人同行的是婉嫔娘娘。是以,并沒有人出來阻攔,二人暢行無阻的到了湯泉。

古樸的黑檀門楣上題着禦湯,密密的木栅外圍着素潔的帷幔。裏頭熱氣氤氲騰起輕薄的霧,連栅外草地上都染上了潤潤的茵色。

婉嫔步子忽然慢了下來,全然沒了方才上山時的急切。

蹭到湯泉的帷幔外,婉嫔更是羞紅了臉,怯怯的往後退:「姐姐,還是你先去看。」

噗,初苒的頭重重垂下,心裏一陣悲催,只覺着着了這孩子的道兒。敢情是她上趕着來看男人洗澡的麽?

她才不會再犯這種傻。

當初,她還是魂魄之時,就因為聽見奇怪的聲音,便立馬跑去偷看,結果撞見了元帝寵信麗嫔…

這種偷偷摸摸的事她是再也不會做了。

初苒堅定的背身站在帳外,抱手道:「不去,要看你自己去看。」

「姐姐先看了,筠兒再看。」婉嫔可憐巴巴地揉着衣角。

那模樣兒仿似被人逼迫着一般,看得初苒瞠目結舌。惱火道:「你這孩子,什麽事不好做,為何偏要來偷看皇上沐浴。」

「好玩兒…」婉嫔看着初苒薄怒的眼神,只得怯怯地改了口:「姐姐們都喜歡舅舅,所以筠兒想,舅舅一定很好看。」

「你這樣私窺聖體,若是被侍衛發現,是要關起來的。」初苒吓唬道。

「我是跟姐姐一起上山送藥來的。」婉嫔咬着手指頭,想了想說道。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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