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此時此夜難為情

初苒見元帝仍是不語,便又向穆風問道:「為何要等到毒發之時?」

「大師說,那毒有本能的抵禦之法。若不等到它躁動不安時,是無法将其驅離的。到時,還需皇上多多忍耐。」穆風解釋道。

元帝終于緩緩點頭。

穆風眼神微閃,又道:「微臣臨行時,大師說,現下也确實還有一個可以徹底解決這惡毒的辦法。」

「什麽方法?」元帝不禁擡眼問道。

「将毒一直逼入雙腿,并封住所有穴脈,讓氣血不能運行。」穆風這次倒答得幹脆。

「這怎麽行!如此這般皇上豈不是會…」初苒急道。

怪不得方才穆風不說,這樣做,元帝的雙腿定會漸漸壞死。

元帝更是猛得起身,臉色難看到極處。那隐隐爆發的怒氣,若是釋放出來,只怕能掀了這紫宸殿。

「就用金針禦氣之法!驅毒的日子你們定。」說罷竟徑直出了殿門。

「喏!」穆風微微垂眼,他當然知道将毒逼至雙腿的方法,元帝斷然是不能接受的。荻大師也只是說,必須将這下下之策告知皇上,讓皇上做到心中有數。

可現在,元帝的反應似乎過于激烈了些。更讓穆風奇怪的是,從前總能沉得住氣,最是意志堅定的元帝,如今卻變得敏感、激進!璃主子與元帝之間,仿若也變得疏遠客套了許多…

驅毒的日子選在三日之後的毒發當晚。

為保險起見,樂熠也被密诏入宮。

天色剛剛暗下來,初苒便炮制了一盞翻騰着緋色血霧的湯藥,送至元帝手上。元帝正坐在榻上靜靜等候,待看見這碗緋色的湯藥事,元帝的眼神忽然幽暗了下來。

初苒溫聲催促:「皇上,再耽擱,藥便沒有效力了。」

元帝一飲而盡,眼眸看定初苒。多日不曾有的溫情,此時都泛在眸底,複雜而又膠着。初苒只當元帝心中擔憂驅毒之事,便輕扶着元帝的膝頭寬慰道:「皇上,大師從不做無把握之事。今日有穆風與樂侯在,定然可以成功。」

元帝并不去握初苒放在膝頭的手,目光飄向遠遠的殿外。

一股灼灼的暖意,開始迅速流過元帝全身每一條血脈。初苒的血已被藥力催發,在元帝體內形成一張大網,遍布到每個角落。

上百枚金針被穆風刺入元帝全身的經脈要穴,獨留出自胸口至氣海的一條通道。

附在胸膜上的毒源受到血引的擾襲,便開始躁動起來。如若是在平日,它必會嚴密的龜縮起來。但是,今天這個時辰偏是它蠢蠢欲動的時候,數十日的蓄勢待發,現在它已如潰堤之水,不能自控。

穆風左手指尖凝氣,右手施針,一邊以氣勁引導,一邊用金針堵截毒源可能回溯的退路。

指尖凝結的真氣将藥力沖破,猶如幫助毒源在大網中撕開一個小口,毒就會不由自主的朝那出口挪湧。每挪動寸許,穆風便以金針自其後封堵。

元帝将口中的藥囊咬得咯咯作響,卻不敢動彈半分。此時他身上布滿封穴的金針,再不能有人幫他按壓身體。只能單憑他自己的意志忍痛堅持。可那毒每挪動一寸,都似乎要将經過之處的血肉腐蝕殆盡一般,痛入髓中。若不是元帝八年來常常忍耐蝕骨之痛的磨折,現下只怕早已是痛地滿地翻滾了。

毒源緩緩挪動着,愈行愈遠,一步步被穆風導向氣海。手中的最後一根金針也已用盡,穆風眼簾一擡,樂熠便立時盤膝坐在元帝身後。他修習的雖然是外家功夫,但卻并非沒有內力上的造詣。頃刻間,雙掌上凝結的真氣便源源不斷地送入了元帝體內。

穆風将元帝腹上的幾枚金針迅速拔出,形成一個渦形針陣。指尖又驟然發力,真氣一引,毒源便迅速堕入氣海之中。

沒了解藥的壓制,沒有金針的堵截,那毒迅速在氣海中狂暴肆虐起來。

「啊~」元帝一聲凄厲的嘶吼,驚得衆人都是緊張。想是控制那毒源已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小祿子與高福一人拽住元帝一臂,穆風死死壓住元帝的雙腿,以指尖真氣沿渦形針陣回旋引導。樂熠真氣渾厚,綿沉有力,硬是在在元帝的氣海中形成一個致密厚實的壁壘。任那毒左突右撞也不能沖破,穆風額上滲出密密的細汗,卻仍閉目凝神,不斷以指尖真氣,回旋引導。

漸漸地,元帝的嘶喊開始變得隐忍,蝕骨的痛楚開始慢慢消退。元帝似乎可以覺出一道冰寒的戾氣在腹中回轉,約莫半個時辰後,終于歸于平靜。

沒有從前的生死沉浮一般的兇險,元帝此時靜靜地躺在榻上,目光清明。

「成了麽?」初苒緊張的問道。

穆風将金針一枚枚取下,微笑着點頭。

「真的啊。」初苒興奮的幾乎一躍而起。從此元帝便再不會受瘾毒之痛,也不必再被人牽着鼻子走了。

初苒不禁得意地看向樂熠,眼裏盡是挑釁。當初就是他多番阻止自己入宮,還不肯相信她能幫元帝驅毒。可現在,她不僅自己完好無缺,元帝的毒也得到了控制。算不算是大功告成,啊不,起碼成了一大半!

樂熠臉上也難得露出了寵溺的歡喜——或者初苒離出宮的日子,真的不遠了吧。他從來不善掩飾,看初苒巧笑嫣然,心中洶湧着的熱切,盡數都顯在邃如深海的眸中。

元帝被小祿子扶進了內室,再出來時,已是面色如常,衣冠整肅。

穆風方才幾乎真氣耗盡,蒼白着一張臉微笑禀道:「皇上氣海的幾處要穴現下已被微臣封住,微臣會每日為皇上診視,必要時還會稍加疏導,但不會影響到皇上平日的飲食起居。」

「明日起,微臣會教皇上簡單的行氣之法。待到再次毒發之時,只需微臣抑或樂侯之中任何一人幫皇上锢住氣海,再由皇上自行引導毒源活動,至多一個時辰,便可以無礙。皇上日後再也不用忍受從前毒發時的那般痛楚。」

元帝颔首道:「朕并不通內功武學,也能自行引導那毒源麽?」

「無妨,行氣之法極為簡單,皇上只需心神安定即可。且有微臣護法,萬無一失。」穆風答得甚有把握。

初苒坐在一旁,聽得仔細,滿臉都是傻傻的笑。

穆風又深看了一眼初苒道:「娘娘調制的湯藥,也不必日日再服了。每隔幾日,抑或毒發之前服用即可,但求有備無患。」

「真的麽。」這對初苒來說不啻于天大的好消息,樂熠更是喜上眉梢。

高福卻忽然進來,禀道:「皇上,步辇已經準備好了。麗嫔娘娘那邊已經來問過兩次了。」

初苒歡喜的臉猛得一僵,元帝也正陰沉沉地看着她,眼中劃過一絲痛楚。

初苒的心頓時被揪起。現在,他們所有人都可以松一口氣了。可元帝,他仍是要去麗嫔的瑤華宮,去面對他不願面對的事。

初苒斂了笑容,怔怔地追出去,元帝卻早已神色冷淡地乘着步辇,出了宮門。

一輪明月高高地挂在天邊,看似團圓,卻又分明是孤零零地落單。

元帝從瑤華宮出來時,便是這樣的心情。

瘾毒已然被控制的很好,八年來日日纏着他,如噩夢般的痛楚也不用再忍受了。可為何他的心卻還這樣痛,這樣沉,讓他半分都開心不起來。

治愈了他的毒,他們夫妻便可團圓了吧!

從此以後,他便又是一人孤獨地待在這冰冷的宮中。

「皇上,你看前頭的景致可好?」

「那我們就一直往前走,不回頭看!」

這樣暖心的話,再也聽不到了麽?

「誰說我沒見過,我日日都看見,就是難看死了!」

同一個聲音,又忽的竄進元帝腦中。元帝痛苦的阖上雙眼,身形一晃扶住道旁的桂樹。

這是她與婉嫔争執時,脫口而出的——是肺腑之言吧。

日日都要面對他那副摸樣,難看麽?嫌惡麽?

是的,她見到他醜陋的時候太多了。如瘋似魔的嘶吼掙紮,猙獰可怖如猛鬼夜叉般表情,還有形銷骨立,行屍走肉般的身軀…即使是現在,松弛的皮肉也及不上樂熠那般俊美強健。

何況,他們本就是夫妻,是因為他的毒,才被迫耽誤了婚期。

元帝擡頭長長一息,眼角一滴清淚悄然滑落在夜色中。

前面那條宮燈搖曳的路,再也無法引導他走向溫暖的地方。黯然轉身,元帝消瘦的身影緩緩地朝沒在黑暗中的宣室殿走去。

太液池畔,宮燈一路蜿蜒。

一個窈窕的身影仍在執着地等候,交握的小手不斷相互揉捏,不停朝遠處張望的眼眸裏,難掩擔憂和焦急。

寶珠氣喘籲籲的跑來:「娘娘,找到了,找到了。皇上是去了宣室殿理政,一切安好,沒事!」

「沒事麽…那就好。」初苒勉強一笑:「倒讓你們白白陪我在這裏等了半日。」

「走吧,既然皇上有政務要忙,我們便回宮吧。」初苒說得淡然,心中卻忍不住失落惆悵。

她忘了,他是意志堅如鋼鐵,心懷天下的帝王。如今他已重新振作,不再需要她那些虛無的安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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