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今天是你的生日
涼風一下子灌了進來,吹得田昕額前碎發有些淩亂,她倔強地擡着下巴,眼眶泛紅,仿佛藏着一股不服輸的勁兒,“實話實說而已。”
見她這副逞強的模樣,鐘子銘只覺她像只發怒的兔子,頓時有些不忍心了,他松開了手,連語氣都放緩了,“好了好了,又沒說你什麽。”
“小昕,快點——”門外有人在喊她,田昕站着沒動。她忽然覺得,鐘子銘吃軟不吃硬,跟他對着來不是不行,是得用巧勁兒。讓他不敢輕易玩弄她,也不至于得罪了他。
臨走前,田昕回過頭,臉色舒緩了一些:“你路上小心。”
鐘子銘點了點頭,嘴角帶着淡淡的笑意,目送那抹纖瘦的身影消失。
路過拍攝區的時候,鐘子銘站在監視器旁邊,瞧着屏幕上飛速變換的畫面。再一擡頭,瞥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急促地從高空中旋轉而下,動作行雲流水,攝像機随之移動。
“卡——”導演取下耳機,拿着對講機說道:“頭發擋住臉了,重新拍一次。”
演員仍倒挂在半空中,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才重新站好,造型師圍了上來,仔細撥弄演員的頭發。鐘子銘雙手環胸,只覺林遠身形瘦削,潔白的廣袖,長衫垂地,渾身上下散發着不食人間煙火的氣息。寒風吹得林遠有些睜不開眼,下意識地拂開額前的碎發。待他轉過身,鐘子銘看見他的眼睛,就那麽一瞬間,竟然有種一眼萬年的感覺,他忽然有點理解鐘恺凡了。
秘書靠近了些,提醒道:“鐘總,時間到了。”
鐘子銘收回視線,點了一下頭,挪開了腳步。
察覺林遠在出神,李萌懷裏抱着羽絨服,忍不住湊上前問道:“怎麽了?”
林遠凍得打了個寒噤,“沒什麽。”
李萌回過頭,人群裏已經看不見陌生的身影,她大概猜到了什麽,“安然姐話說重了點,你別往心裏去。”
林遠溫和地笑笑:“我知道。”
瞧他這幅寬容而體諒的模樣,李萌竟然有點心酸,她想了想才說:“遠哥,你別把事情都藏在心裏。”
林遠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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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誰都很寬容,唯獨對自己過分苛刻。可能是經歷一些事情以後,他變得越發自卑,總覺得自己不幹淨,洗澡的時候,他能把手臂搓得發紅。幸好是冬天,沒人看見他手臂上刺眼的撓痕。
每次想恺凡的時候,林遠都有種罪惡感。
拍戲時間緊,只要有林遠的戲份,每天拍攝時長能高達16個小時。最累的時候,一挨床就睡着了。也不知是不是安然通過氣的原因,離開北京以後,林遠再也沒有接到過鐘恺凡的電話。他在控制自己想恺凡,可是睡覺的時候又舍不得關機,把手機調成靜音震動模式,握在手心裏。某天半夜感覺手心震了一下,林遠猛地醒了過來。
迷迷糊糊看着,是一條通知繳費的短信。
手機泛着幽藍的光芒,有什麽東西滴到屏幕上,把短信上的‘您’字放大,字體變得有些扭曲。
這天收工稍微早點,林遠困得眼皮子打架,推了其他幾個演員邀約撸串。洗了澡,窩在被窩裏看電視,不一會兒就睡着了。
他是半夜看着手機一明一暗才伸手撈了過來,眼睛都沒睜開:“喂……”
“是我。”耳畔響起鐘恺凡低沉的嗓音。
林遠把屏幕挪遠了些,眯着眼看見右上角寫着1:20,“這麽晚你還沒睡?”
“睡不着。”
“最近很累?”
“還行,”鐘恺凡的呼吸聽來有些沉重,半晌才說:“阿遠,我想來看看你。”
“……”
察覺到他的沉默,鐘恺凡心裏湧起一陣抽痛:“不想見面?”
林遠忽覺胸口有些
悶,心口攪動着洶湧的情緒,想起安然的告誡,用手背擋住眼睛:“最近拍攝挺忙。”
鐘恺凡輕笑了一聲,語氣縱容,聲音很輕:“那行吧。”他不想勉強阿遠,反正他這麽多年已經習慣了求而不得。沒分手以前,阿遠從來不會拒絕自己,但現在不一樣了,阿遠已經變了。
擁有了權勢又如何,阿遠又不聽他的話,說不見就不見,電話說不接就不接,什麽都是他說了算。
鐘恺凡一點轍兒也沒有。
林遠一聽這話頓時心如刀絞,鼻腔湧起一陣酸脹的感覺。
“阿遠,你還在聽嗎?”
“在——”林遠急切地說道。
“好好吃飯,別減肥。工作別太拼,以後機會還有很多。”鐘恺凡揉着眼角,目光停留在桌面的數字時鐘上,上面顯示着1月26日。
“我知道。”
“膝蓋還疼嗎?”鐘恺凡問。
林遠的眼淚順着眼角淌下來,浸濕了枕頭,其實他一點也不怪恺凡,“不疼。”
“注意保暖,別着涼。”
“好。”
“行,那就這樣。”鐘恺凡忍痛,準備挂電話了。
“恺凡……”林遠哆哆嗦嗦地喊他,聲音聽起來帶了點鼻音。
鐘恺凡心底冉起一絲希冀,下意識了笑了,頓時有點心疼:“感冒了?”
“不是,鼻炎犯了。”
“照顧好自己,別讓我擔心。”
林遠胡亂擦着眼淚,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但聲音聽上去還是有點哽咽:“恺凡,今天是你的生日,生日快樂。”
鐘恺凡心裏一燙,終于等到了這句話,眼淚控制不住地砸了下來:“欸,謝謝你。”
“不客氣。”
他們從什麽時候變得這樣客氣而疏遠?鐘恺凡記得,以前他過生日的時候,阿遠都會買蛋糕,盡管那個時候他經常嫌棄阿遠話多、儀式多,可他永遠都記得阿遠認真的模樣。
阿遠信生日許願,信抛硬幣,他信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
一想起他從前對自己那麽好,鐘恺凡控制不住地難受,他還想要。
可是現在,阿遠什麽也不肯給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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