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真的是你嗎

隔天早上天氣格外晴朗,光線穿過一簇簇雲朵,混着淺藍和朝陽的柔橘,天空竟然透着一種透亮的暖金色,雲朵舒緩而怯意地移動,像兒時街巷裏見到的彩色棉花糖。推開玻璃窗,隐約聽見窗外覓食的鳥兒歸巢,一絲絲寒意從縫隙中透過來,吹得人神志清醒。

鐘恺凡看了看腕表,難怪陽光如此明媚,已經十點了。

也許是工作辛苦的原因,阿遠睡得特別沉,夜裏都很少翻身。鐘恺凡照常起床,他怕吵到阿遠休息,特意去樓下的餐廳吃早餐,上樓時随手拿了份電梯口的報紙,不徐不疾地回到房間裏。這樣寂靜而乖巧的日子,他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了。

多一秒,都是難得的珍貴。

鐘恺凡坐在沙發上看報紙,是《江西日報》,匆匆掃了一眼,上面大概講了今年江西地區的城鄉居民醫保事件、違規排放廢水的地區,明明是這樣枯燥的內容,鐘恺凡卻看得心神寧靜。

沒過多久,段琪敲了敲門,鐘恺凡輕輕将報紙擱在茶幾上,開了門,“有事?”

段琪手上提了個紙袋,“他助理送過來的。”

鐘恺凡接過袋子,點了點頭,又問:“安然沒打電話來?”

這些需要善後的事情,鐘恺凡一件也沒忘,他知道安然在擔心什麽,無非是怕劇組拍攝期間傳出緋聞,以阿遠現在的咖位承受不起任何的流言蜚語。但既然來了,他自然會把事情考慮周全。

“沒這麽快,她明天下午才到。”

鐘恺凡輕笑,“她倒是動作迅速。”安然手底下不只帶了林遠一個藝人,一聽到阿遠這邊有情況,她立馬排開其他工作、迅速定好航班,不可謂不上心。

房門緩緩合上,空氣裏回響着磁扣的聲音。鐘恺凡将紙袋擱在沙發上,還沒來得及挪開腳步,視線裏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

阿遠揉着頭發,蓬頭垢面地站在廊道裏,呵欠連天地說:“你怎麽不喊我?這都幾點了?”

鐘恺凡神色淡然,打開了客廳的電視機,“喊你幹嘛?睡得那麽沉。”

說是這麽說,鐘恺凡用餘光打量着阿遠,見他鑽進了洗手間,沒過多久又開始喊:“恺凡,衛生間沒紙了。”

鐘恺凡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兩下,他發現林遠這個人真的很煞風景,一刻也不能讓人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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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給前臺打了電話,紙巾很快就送了過來。

鐘恺凡站在洗手間門邊敲門,磨砂玻璃門忽然拉出一個縫隙,一只瘦削而白皙的手伸了出來,在空氣中晃了晃,仿佛在探尋什麽,“給我。”

鐘恺凡有點想笑,但還是不忍心逗弄他,直接把卷紙塞到他手裏,關門前還不忘揶揄他兩句:“破事一堆。”

那道門跟磁鐵一樣地迅速關上,裏面的人聲音憤懑:“你管我?”

鐘恺凡怔在門口,沒好氣地說:“你起床氣還挺大?”

林遠在裏面絮絮叨叨,說了一車轱辘話,混着抽水馬桶的聲音,鐘恺凡半句都沒聽明白。不用猜,阿遠肯定是在吐槽自己,鐘恺凡卻情不自禁地笑了。

待林遠收拾停妥,他發現早餐已經叫上來了,鐘恺凡坐在客廳裏,一點也沒催促他的樣子,氣定神閑地等他吃完。林遠瞧得眼睛一熱,慌忙挪開視線,喝了一口粥。

電視機發出輕微的報道聲,是晨間的財經頻道節目,林遠記得鐘恺凡最早很喜歡看地理頻道,以前周末在家休息時,他經常打開地理頻道,一邊喂貓,一邊聽着電視裏的聲音。阿遠記不清是從什麽時候起,鐘恺凡開始關注投資市場,經濟走勢,習慣了争分奪秒地工作、做決定。

光線從荞麥色的窗簾透過來,斜斜地照在木地板上,空氣裏隐約透着酒店常用的香薰,氣味不濃,很淡,悄悄沁人心脾。林遠忽然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

眼前明明是從前無比熟悉而親密的那個人,卻被時間強行割裂成陌生的模樣,讓他忍不住想湊上去問一句:恺凡,真的是你嗎?

見他差不多吃完了,恺凡轉過頭問他:“下午想去哪兒?”

阿遠撓了撓頭,“還準備出去?”

鐘恺凡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你管別人怎麽看。”

阿遠聽出他這話的意思了,以為自己是在乎別人的目光,“我沒有那樣想,你要是不介意,上哪兒我都陪着你。”

鐘恺凡嘴角勾着笑,一副不懷好意地的模樣:“真的?”

“鐘恺凡,你別這樣明目張膽地勾引我。”林遠把勺子一扔,手腕控制不住地有點發顫,呼吸都變得急促了起來。

鐘恺凡蹙眉,“不就是瞧了你一眼麽,又沒把你怎麽樣。”

林遠悶頭不說話了,伸手抽了張紙巾,緩慢地擦了擦手,朝恺凡走了過去,單手撐在沙發扶手上,“你在江西待幾天?”

鐘恺凡開始欲擒故縱,語氣淡然,“看情況。”

“看情況是幾天?”林遠忍不住追問道,眉峰微皺,那張清隽白皙的臉上帶了幾分焦急。

說着,林遠不自覺地握住了恺凡的手腕。

“哎哎哎——”鐘恺凡輕輕避開,依葫蘆畫瓢:“好好說話,別動手動腳。”

這話有點耳熟,林遠一聽這話就難受,沖他嚷嚷:“碰都不讓我碰了?!”

鐘恺凡實在是繃不住了,從一早上看見林遠那頂雞窩頭他就想笑,這會兒他又湊在自己面前發牢騷,恺凡心裏已經湧起萬般溫柔。

林遠這人是給點顏色就開染坊,見氣氛微妙,他立即把恺凡往沙發裏按:“你笑什麽笑?”

阿遠早上起來沒打理頭發,頭頂的幾縷頭發還翹着,跟顆豆芽菜似的,他的腦袋像一只毛茸茸的松鼠,鐘恺凡笑得喘不過氣來,任憑他跨坐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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