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被握在手心的感覺
恺凡見阿遠打了好半天電話,忍不住朝他那邊看了看,阿遠正站在角落,沉默地聽着什麽。這個季節來江西旅游的人并不多,年輕人就更少了。除去早上偶然遇到的兩個女粉絲,周圍多半是以家庭出游的游客,小孩在石階旁嬉戲玩鬧,媽媽蹲在一旁給小朋友系鞋帶。
說起來,恺凡小時候受到媽媽章娅萍的關愛并不多。父母離婚以後,繼母陳麗對他的照顧,更像是在執行任務。談不上刻薄,但也沒有多少真心。這可能是阿遠最初吸引他的原因,阿遠是個煙火氣息特別濃郁的人,會很多生活技能,雖然不是樣樣精通,但什麽都會一點,能把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最戳中鐘恺凡的一點,是因為阿遠很善良。
阿遠從來都說不出什麽狠話,像一塊柔軟的海綿,無論怎麽鬧脾氣,他總是安安靜靜地守在自己身邊。恺凡後來反思過自己,他其實并不是極度缺愛,媽媽章娅萍以前是舞蹈演員,相較于尋常母親對孩子們無微不至的照顧,她只是更愛惜自己一點。
恺凡想要那種毫無保留的愛,無論發生什麽,總有一個人能夠毫無芥蒂地接納他不好的那一面。只有在阿遠面前,他才能展示出性格中有缺憾的一面,比如脾氣不太好、說話也不好聽、态度冰冷。
這些東西放在旁人身上,說不定早把人給得罪了。
而阿遠,以前那樣毫無節制地慣着他,讓他一點也意識不到這份包容的可貴。
等他反應過來時,阿遠已經不見了。
阿遠給過他最洶湧、最赤誠、最浪漫的愛,他的離開直接讓恺凡從雲端上摔下來,五髒六腑都震得血肉模糊,讓人痛得渾身發麻。那時候,真覺得活着才是遭罪。
鐘恺凡不能再回想從前,那些幸福而瑣碎的片段幾乎把他的心撕得粉碎。他收好旅游地圖,斂住自己的情緒,朝阿遠緩緩走了過去。
察覺到恺凡走來,林遠趕緊說:“總之你別亂發脾氣,劇組那麽多人,隔牆有耳。”
安然冷哼:“你現在還知道隔牆有耳?他來探班的時候,你怎麽不說‘衆目睽睽’呢?”
“我還知道‘若無其事’呢,安然姐,你最近是不是去進修了,成語學得這麽好?”阿遠忍不住開始揶揄她。
安然一聽這話,語氣立馬就變了,“林遠,我發現你為了鐘恺凡,嘴皮子都變溜了?”說着,她頓了頓,“那行,為了效果逼真,我連着你一塊兒罵,你看着辦吧。”
林遠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安然挂上了電話,他忍不住蹙眉:“她這人真是莫名其妙。”
鐘恺凡神色淡然,“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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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遠搖晃着手機:“是安然姐,她下午要來劇組。”
“別理她。”鐘恺凡的臉色暗了下去,“多管閑事。”
聽見他這麽說,阿遠心裏湧現陣陣暖意,他想起昨天下午被恺凡握在手心的那幾株青木香,不禁耳根發熱,原來被恺凡維護的感覺是這樣。
風漸漸大了,吹得阿遠額前碎發淩亂,幸好他戴了帽子,否則鐘恺凡又要擔心他會感冒。
“走吧。”鐘恺凡淡淡地說道。
“這就走啊?”林遠似乎有點不舍,回過一看,從他們現在站的角度,能看到綿延起伏的山脈,山間霧氣萦繞,那山更是深一筆淺一筆,勾勒着龍虎山的前世今生。
恺凡一向體諒他工作辛苦,中午還是陪阿遠一塊兒吃了飯才開車往回趕,仿佛不親自看着他吃飯,就不能放心一樣。
窗外的光景一幀幀閃過,有種流沙從手縫中流逝的感覺。林遠心裏有點失落,悶頭看着自己的手機,一路安安靜靜的。
恺凡轉動着方向盤,面容清冷,半晌才問:“你們這電影得拍到什麽時候才結束?”
林遠想了想,“得八十多
天,前後差不多三個月。”
“這麽久?”鐘恺凡忍不住蹙眉,他暗自思忖着,也就是意味着接下來還有兩個月的時間,阿遠得一直待在劇組,“你什麽時候殺青?”
“如果順利的話,應該是三月份。”阿遠看過自己的戲份,其實也沒有想象中那麽多,其餘安排就看後期是否需要配音,到時候他再去棚裏錄就是。
鐘恺凡掃了他一眼,漫不經心地說:“上回跟你說健身的事兒有沒有放在心上?”
“啊?”林遠還沒反應過來,茫然道:“什麽健身?”
鐘恺凡不耐煩地瞧了他一眼:“你瘦得跟甘蔗似的,還要我繼續說嗎?”
阿遠幽怨地看着他:“我哪兒有時間鍛煉身體。”
鐘恺凡直接說:“叫安然給你排。”
“你別幹預我的工作。”
鐘恺凡瞪着他:“我去說,總行了吧?”
“別別別——”林遠雙手合十,立即求饒道:“你們倆一見面準得吵得翻天,我算是怕了。”
鐘恺凡沒好氣地說:“還不都是因為你。”
話雖這麽說,林遠卻聽得眼眶微熱,他知道恺凡不善言辭,但是只言片語間總能感受到他的心意。
車廂內恢複了寧靜,空調發出均勻的吐氣聲,吹得人心口溫熱。
半晌,鐘恺凡才啞着嗓子說:“反正我說什麽你從來不記在心上。”
林遠蹙眉:“我怎麽沒放心上,哪回不是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鐘恺凡掃了他一眼,懶得跟他理論,繼續專注地看着前方。車子越往泸溪河方向開,越覺得周圍熱鬧,順着民宿方向拐進去,路漸漸變窄了。
車子停在路旁,鐘恺凡看了看腕表,才下午一點半,比預定的時間早了不少。
午後的陽光照了過來,鐘恺凡坐在車內,單手支在車窗上,神情有些疲憊。林遠率先下了車,看着有點不忍心,試探着說:“你要是有空……去我住的地方看看?”
鐘恺凡的神色舒緩了一些,語氣很輕:“也行。”嘴角卻不自覺帶了點弧度。
他倒是順梯而下,八成就是等自己這句話,林遠拉着臉腹诽:“老謀深算!”
“你又自言自語什麽?”鐘恺凡橫了他一眼,雙手剪在背後,語氣閑散:“有什麽話不能大點聲兒?總背着我嘀嘀咕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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