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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公夫人應邀赴宴,老太太與姜氏互換了個眼神,一臉“果然如此”的神情。
看來,這事算有着落了。
因此,不說老太太如何對茗頌,就是姜氏這一兩日也是成天往壽安堂送東西,全是些顏色鮮豔的布料,還都是時下最流行的款式,就連付姝雲都沒這個待遇。
這天上會不會掉餡餅付茗頌不知道,但姜氏定不會無緣無故這般待她。
這日,遮月紅着眼打水進來,氣的嘴角都微微顫着。三番四次想開口,卻又生生給忍下了。
付茗頌實在看不過去,朝她擡起臉:“青檀又來找你麻煩了?”
往常能将遮月氣哭的,通常都是付姝妍身邊的大丫鬟青檀,奴随主,都是欺軟怕硬的。
可這回若只是青檀還好,遮月忍不住抽噎一聲,擡手擦去眼淚:“奴婢聽外頭說,老太太與大夫人有意将您許給大戶人家做妾,奴婢也不願信,可夫人近日這般殷勤…奴婢怕是真的,姑娘已經夠苦了,就盼将來嫁得個清閑人家,怎能給人做妾呢!”
付茗頌懵住,神情久久凝滞。
她握着沉香木梳炳的手心緊了緊,僵硬的嘴角勉強扯出一道弧度:“怎麽會呢,別聽外頭瞎說。”
付家雖是小門小戶,但幼時她曾聽老太太暗諷過雲姨娘,她說“寧為窮人妻,不做富人妾”。
如今又怎會讓付家的姑娘給人做妾,不可能的。
付茗頌神情恍惚,心下暗道沒這回事,可轉念一想這一月來老太太與姜氏待她的轉變,若真是遮月所言那般,一切就仿佛有了合理的解釋。
—
小宅院裏流言蜚語傳的快,姜氏暗裏訓誡過自己院子裏的下人,但堵不住總有嘴碎的,不多久這話就傳進了老太太耳裏。
這日,老太太特意叫來莊玉蘭與茗頌到跟前做女紅,時不時瞧一眼那生的妩媚動人的面容,沒見有異,老太太猶疑的撇開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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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兒這刺繡手法,可生疏了不少。”老太太眯着眼看莊玉蘭手裏的絹帕。
莊玉蘭被老太太說的耳根一紅,不大好意思的低頭諾諾道:“在廟裏只想着誦經,反而落了功課,叫姨奶奶見笑了。”
老太太對她總是寬容,笑罷便只道一句無妨,随後才去看茗頌的。
要說府裏姑娘的手藝老太太心下都跟明鏡似的,五丫頭平日是不聲不響,為人沉悶,但也十分沉得住氣,一坐便是一晌午,做起這種針線活來,倒是最出衆。
不知是不是覺得與國公府結親有望,老太太如今看她這個孫女,怎麽瞧都順眼。
除了性子窩囊,倒不比其他幾個丫頭差。
待到晚膳的時辰,老太太只留了付茗頌一人。
莊玉蘭面上不動聲色,心中早就波濤暗湧,屏着氣離開。
室內只剩她祖孫二人,老太太這才正了正臉色:“外頭的傳言,你可聽說了?”
付茗頌沒料到老太太會主動提起,不由錯愕的仰起頭:“聽了一兩句,但茗兒不會聽信謠言的,請祖母放心。”
“此話怎講?”老太太亦是不曾料到她會這般說話。
“祖母曾說過,寧為窮人妻,不做富人妾,怎會将我許給高門大戶做妾室,何況上頭兩位姐姐都未說親事,輪不到我的。”她說到最後,聲音逐漸低下去,似是談論婚嫁有些羞澀。
她雖是無意,但卻将老太太的話給噎住了。
那句“窮人妻,富人妾”是她所言,可已是五六年前說的話,這丫頭竟記到如今?
“話雖如此,可也不能一概而論,這做妾未必就不如妻,還得看門第才是。”
老太太抿了口茶,說起話來底氣難得不足。
老太太這話恍若晴天霹靂,屋內陡然一靜。
付茗頌下意識睜大眸子,瞧了老太太半響,才出口問:“祖母,這是何意?”
“茗兒,祖母就問你一句,若是高門顯貴,是你父親一輩子都不敢高攀的那種人家,如若有意于你,你可願嫁?”
老太太雙目直直望着她,瞳孔裏似是蹿起一束光。
付茗頌呼吸重了幾分,胸口沉悶,有些喘不上氣。
她養在雲姨娘膝下,見多了妾室的不易。
這一生不求富貴,但求順遂。
可要她忤逆老太太的意思說個“不”字,實在太難。
付茗頌幾次想開口,卻見老太太目光愈發淩厲,如若答案不叫她老人家滿意,恐怕這麽多日的祖孫和睦,頃刻間就要化作泡影。
姑娘嘴角緊繃,牙關阖緊,垂在身側的兩只手拽着裙擺,驀地她低下頭,聲音小的幾近聽不清:“我不願。”
老太太眉頭微挑,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她知這丫頭許是不願為人妾,但沒想以她的性子,竟敢直截了當的說出口。
“倘若,能為你父親的仕途添磚加瓦,能助付家家宅興盛,你也不願?”
付茗頌渾身一震,老太太這是拿家族興衰在要挾她,考驗她。
此刻若說不願,便是不顧父親仕途,不将付家興盛放在眼中,是為不孝。
室內的姑娘唇齒緊閉,只字不言,額前的虛汗,咬緊的下唇,渾身上下都告知老太太,她為難。
老太太忽的一笑,端起一旁的杏仁露,舀了幾勺送進嘴裏。
她長嘆一聲:“非我老婆子逼你,這麽些年,我放你在姨娘的院子裏便是要你懂得,認清自個兒的身份比什麽都重要,将來你哪怕是嫁個平庸人家,婆家若是聽說你親娘的事兒,當真能不嫌棄你?”
茗頌心下攸的一緊,臉色煞白。
老太太見她如此,才眉頭舒展道:“既然嫁的平庸也過不好,不如嫁的富貴,付家好,你才能好,你說可是?”
瞧她沒別的動靜,老太太緩緩起身往內室走,心道果然還是個小姑娘。
“祖母,我還是不願。”
一道不大不小的聲音落下,仿佛一顆小石子砸下來,老太太背影一僵,腳步停滞一瞬,徑直回了內室。
——
當晚,元祿在景陽宮門外側耳聽完經過,搖頭一笑,擡腳進了宮殿。
連日操勞國事,聞恕整個人都清瘦不少。雖說有國舅監國,但到底積壓了不少需他親理的事務。
雖然外頭看來,他在納妃這事上過于荒唐了些,但到底并非是沉迷聲色之人,日日與書案為伴,也不是誇大的。
尤其還有伍成河一案要他操心。
元祿端了蓮子羹上來,見燭火快燃盡,又點了兩盞燈,室內這才算通亮些。
他上前提醒道:“皇上,夜深了。”
聞恕一頓,擡頭往窗外看,果然見暮色沉沉,樹影搖曳。
他往後一靠,擡手捏了捏眉心,滿臉不掩的疲憊:“付宅可都還好?”
這是他每日都要問上一句的,往常元祿會将付茗頌整日的行蹤事無巨細的報上來,今日卻不這樣說了。
元祿頓了頓:“付家上下傳遍了,那付老太太要為五姑娘定親,說是要五姑娘給大戶人家做妾室。”
聞恕捏着眉心的手忽的一頓:“定親?”
他聲調顯然沉了下去,竟在暖春裏還襯出三分涼意。
元祿眼尾彎了彎:“奴才還聽說,大夫人姜氏前幾日差人打聽國公府,問了世子的名字,還問了婚事。”
聞恕凝眉瞧了他一眼,立即反應過來他話裏的意思。
他當日說姓沈,老太太便将他當成國公府的了,怪不得在俞州時,供他如供菩薩似的,原就打着能與國公府結親的目的。
不過,老太太竟以為他是要納那丫頭為妾?一個清白人家,倒也真舍得将姑娘送去給人做妾。
還真是一家子虛以委蛇,豺狼虎豹。
元祿又道:“五姑娘不願,頂撞了老太太。”
拒絕了兩回,稱得上是頂撞了。
聞恕眉頭稍稍一挑:“她頂撞了老太太?”
“奴才也覺稀罕,五姑娘平日裏唯唯諾諾的一個人,在洗春苑叫姨娘欺負了都不敢聲張,今兒卻頂撞了老太太,想來也是真不願為妾。”
男人搭在奏章上的食指無聲扣了兩下,看起來臉色比方才好些,端起蓮子羹小飲一口,抿着碗口的嘴角不動聲色的彎了彎。
還算是有些脾氣,挺好。
“明日,宣付嚴栢進宮謝恩。”他道。
元祿微微一頓:“皇上,明日您可宣了長央侯商議稅務,只怕不得空。”
聞恕眉頭一蹙,只好先行作罷。
他側身,視線落在窗外,透過重重樹蔭看向承香居的方向。
此刻承香居,和光着一身百衲衣盤腿坐在廊下,手裏捏着一封信紙,上頭是當今聖上的字跡,寫的,是未來皇後的生辰八字。
而不久後的某個早朝,他便要在文武百官面前正兒八經的宣稱,這生辰八字對應的是國運昌盛,而此刻出生的女子,則是上天選定的中宮之主。
此非天命,而是皇命。
須臾,和光仰頭望天,輕聲一嘆,嘟囔着道:“歪打正着,也不算弄虛作假。”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其實能看出,茗頌寶寶還是有那麽一點點點點勇敢的~
ps我知道你們想看進宮,但是馬上進宮的話人設劇情都會太突兀了,還有個庶女身份擺在那兒,皇上正在給她鋪路,你們別急,我按照大綱寫,不然會崩的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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