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寝殿內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聞恕褪下長衫,掀開薄被,将蜷縮成一團的人攬進懷裏。

幾乎是同時,床上的姑娘眉頭一皺,細汗從鬓間、鼻尖滲出——

火光四起的屋子,無處可逃。

編着羊角辮的小丫頭撕心裂肺的哭喊,本能的、下意識的拼命想往火裏沖,被趕來的村民及時拉住。

大家七嘴八舌地在說話:

“宋宋丫頭,這火太大了,你去不得啊!”

“你趙叔他們去打水了,很快就将火滅了,不會有事,啊?”

“你爹娘與哥哥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

還有人在問:“這火是如何起的,怎就突然起火了呢?”

“約莫是天幹氣燥。”

眼見火勢愈來愈大,村民提水滅火,待這火光滅下,已是半個時辰之後了。

屋子幾乎已被燒盡,只剩炭黑的幾根柱子,屋頂坍塌,半個人影都瞧不見。

宋宋掙開護住她的幾只手,小腿踉跄地往那頭跑。

她臉色滞了一瞬,喃喃地喊了兩聲“爹娘”,又哽咽着喚了幾句“哥哥”。

只見她呆愣在一旁,不知從何處找起好。

緊接着,有村民幫着翻開廢墟,小丫頭才回過神來,蹲下身子,使不上勁的小手拼命挪開都要燒成碳的木頭,“哥哥,哥哥。”

Advertisement

她擡手擦了擦眼淚,那張小臉便髒了,平時愛美的人也渾然顧不得,一處處翻開廢墟,“哥哥你在哪啊,宋宋找不見爹娘了…”

随後,村民翻出兩具成人的屍體。

李大夫忙過去探了探脈搏,神色凝重,搖了搖頭。

宋宋抹着眼淚,盯着爹娘的屍體看了好一會兒,小小的身子晃了兩下。

“我哥哥呢…”

“趙叔叔你瞧見我哥哥了麽?”

“我找不到我哥哥了…”

------

正這時,付茗頌猛地驚醒,渾身虛汗。

待她睜眼時,才發覺月要身叫人緊緊箍住,幾乎整個人都落進一個灼熱的懷裏。

她雙眸瞪大,被面前這張臉吓了一跳,好半天才緩過神來。

怪不得這樣熱。

夢裏小丫頭撕心裂肺的哭聲似乎還飄至耳邊,她忍不住擡手揉了揉耳朵。

這是個什麽夢?

許是感覺到懷裏的人不安分,男人眉宇微蹙,雙手使勁,将人徹底摁在懷裏。

茗頌小心翼翼地擡起頭,他何時來的?

今日,不用上朝麽?

今日早朝時,聞恕未至,可元祿卻是到了。

不僅到了,還是攜着一卷聖旨來的。

元祿朝階下衆臣一笑,像模像樣的舉起聖旨,清了清嗓音道:“皇上說了,伍成河修堤這事兒,拖不得。”

話落,魏時均猛地擡起頭,面上不動聲色的藏着笑意,果然。

他滿臉希冀,目光灼灼望着元祿。

“皇上有旨,工部主事魏時均獻策有功,賞銀百兩——”

魏時均臉上的希冀更甚,笑眼盈盈。

“修河一事,全權由大理寺寺丞黃大人接管,督察院監查,請黃大人領旨吧。”說罷,元祿卷起聖旨。

他佯裝無意瞥過魏時均,只見他滿眼錯愕,須臾又一臉驚憤,是想必是氣得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百兩白銀便将他打發了?

魏時均懵了好一會兒,不甘地收回目光,本以為接下伍成河的差事就是大功一件,誰料,竟是給他人做了嫁衣!

散了朝,他便頭也不回,黑着張臉乘車往長青街去。

福記茶館,二樓最裏間。

“砰”的一聲,門被狠狠推開,撞至白牆上,狠狠抖了兩抖,驚得窗邊的鳥兒都飛遠了。

裏頭,一身銀白長衫的少年男子手握一只紫砂杯,聽到這聲響,也不過擡頭睨了一眼,半分沒被他吓着。

魏時均三兩步過去,奪過少年手中的茶盞,“你不是說,皇上看過折子後,定會認同這法子?怎麽現下他卻将這差事交給他人!”

宋長訣皺眉,慢條斯理的擦了擦被魏時均碰過的指尖。

分明年紀不大,可那股從骨子裏透出的陰鸷,卻真叫人不寒而栗。

魏時均忍不住放下杯子,緩了緩道:“這法子分明是我獻上的,現下給了別人,你說皇上究竟如何想的?”

宋長訣心下冷嗤,真是個草包,就他還想争過魏時棟?光是腦子就已落了下乘。

皇帝若是真将這差事給他,那才真是又鬼了。

“不論如何,這計策确确實實入了皇上的眼,在下可沒忽悠二公子。”

“可——”魏時均氣悶,當時宋長訣确實只說定會入皇上的眼,卻沒說這差事準落在他頭上。

宋長訣輕飄飄道:“能立功的事又不止這一樁,另外想法子就是了。”

魏時均一頓,狐疑地看向他,問道:“你有別的打算?”

“臨河街這兩日死了幾戶人家,人心惶惶,不若再獻一計?”宋長訣擡眼看他。

魏時均自然道好,可随即又遲疑問:“你既替我兄長出謀劃策,又給我出主意,你究竟幫哪頭的?”

一聲輕嗤落下,宋長訣漫不經心倒了茶,“誰也不幫,拿人錢財,□□,如是而已。”

魏時均從茶館離開時,日頭正高高挂起。

方才還一臉鎮靜的少年忽的捂住右耳,一道撕心裂肺的稚嫩哭聲響起,震得他耳膜疼。

須臾,他習以為常地飲下一杯茶壓下這幻聽,松了口氣。

已至午時,炎熱的暑氣鋪在地面上,活像是起了團火,要将這些嬌花烤成幹似的。

昭陽宮內置了冰,絲絲涼氣漫開,本該涼快。

可這會兒,茗頌兩鬓發絲黏在臉頰上,薄薄的寝衣也貼在身上,十分難受。

她早早便睜了眼,已保持着這一動不動的姿勢兩個時辰了。

身側的人一只手搭在她腰間,稍稍挪動,便惹得他掌心收緊。

且他雙眸緊閉,絲毫沒有要醒來的意思,也不知他昨日何時來的。

驀地,她想起魏時薇說,他近日憂慮勞神,應當是累壞了。

是以,茗頌偏頭,大着膽子側臉瞧他,還是頭一回瞧得如此仔細。

劍眉之下,一雙緊閉的眼眸,一點不遜女子的纖長眼睫,高挺的鼻梁下,薄唇輕抿。

可惜平日裏一身龍威,反而壓住了他的好皮囊,叫人見了他便怕,根本無心去欣賞他的皮相。

姑娘輕輕抿起嘴角,不知為何,這般打量他,總覺眼熟,在哪見過……

忽然,像是被她這灼灼目光擾了清靜,熟睡的人眉宇輕皺,猝不及防睜開了眼。

四目相對,她如置寒窟。

幾乎是同時,茗頌立即閉上眼,眸子緊緊阖起,眼睫都還微微顫着。

怎麽裝,都裝不像。

男人似是反應了好一會兒,目光從她臉上挪到了床幔外,簾慢都垂下,絲毫瞧不見外頭的天。

不知白天黑夜,更不知現下幾時。

他又側身去看她,帶着剛清醒時沙啞的嗓音,道:“睜眼。”

那小扇子似的眼睫顫得更厲害了。

聞恕輕笑一聲,有意湊近她,“你再不睜眼,難不成,是想同朕接着躺下去?”

那調笑的語氣,滾燙的呼吸,每一樣都能讓人心跳驟停。

眼看姑娘那唇角都輕輕咬住了,卻偏偏不肯睜開眼。

直至,寝衣的衣帶被勾住。

她猛地睜開眼,屏住呼吸,“皇、皇上萬安……”

萬安?

聞恕眉頭一提,在床榻上同他道萬安,還真是……

見她眼底一片淡淡的烏青,男人手忽然一頓,道:“孫嬷嬷嚴苛,你要實在累了,大可叫停,宮中庶務多,不急一時。”

茗頌哪裏還有心惦記孫嬷嬷,被他這燙人的目光凝視得全身汗毛都立了起來。

聞恕眉頭輕輕一擡,“實在不懂的,問我也成,可有要問的?”

被桎梏住的人連連搖頭,板着身子道:“沒,沒有要問的,孫嬷嬷教得仔細。”

聞恕低聲道了句“是麽”,目光緊緊盯着她,感覺到身旁女子害怕得一個顫栗,緩緩勾起唇角,似笑非笑,語氣不善道:“朕有要問的。”

“是你讓魏妃給朕送茶點來的?”

茗頌一怔,仔細回想了一番,她确實對魏時薇說過,若得了空去瞧一眼皇上……

他的指甲劃過她的耳朵,姑娘嘴裏溢出一聲“嗯”,似回應,又似無意。

她雙眸含霧,無辜地望向他。

聞恕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你別這樣看着朕。”

他最不喜見她委屈無辜的神情,像是要讓人不受控的溺進去。

聞恕将她下巴擡起,叫她仰起臉看着他,“讓別人來,你就不能自己來?嗯?”

茗頌當真委屈,咬着唇,帶着細微的哭腔,話都說不利索,“孫嬷嬷教得嚴,要學的有很多……”

大楚興玩香,內務府的香料更是各式各樣,也不知近日她用什麽香,味道出奇得好聞。

聞恕擡眼看她,“往後每隔兩日,來一趟禦書房。”

身下的人似是思索了一陣,竟是無比真摯地問了他一句:“為何?”

那對細眉輕輕蹙起,她不記得宮中還有這條規矩,孫嬷嬷也沒同她說過,難不成是…

…她記漏了?

聞恕一滞,盯着她那張臉,看着看着,又氣笑了。

仔細算算,成婚已有五日,今日是第六日。

而面前這個人,依舊是敬他,畏他,小心翼翼,與她待付家那些人,并無甚差別。

目前最大的長進,便是敢擡眼看他,再多一分,也沒有了。

可又真的怪不了她,這便叫人心下一股郁氣,只能憋着。

聞恕松了手,替她整理好亵衣,“起吧。”

寝殿門推開,元祿不知候在外頭多久,趕忙迎了上去道:“皇上,魏主事又遞折子了。”

聞恕伸手接過,并未立即去瞧。

須臾,他漫不經心地掃了眼那奏章上的內容,唇角驀地一彎,這魏時均何時變得這般體恤民情了?

修築堤壩,撫慰民心。

遞的折子,一封比一封有腦子。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