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頃刻間,場面慌亂,有人高呼太醫。

遮月與素心忙圍到付茗頌身旁,倆人吓的臉色蒼白:“娘娘,娘娘您傷哪兒了?”

遮月哭道:“娘娘,您別吓奴婢啊!”

付茗頌神色呆滞的看向一旁的宋長訣,可宋長訣好似失去了意識,只眉頭還緊緊皺着。

忽的,付茗頌的臉被一只手強行掰向一邊,印入眼簾的是聞恕那張沉的堪比夜色的臉,她心弦一松,一下昏睡過去。

戌時,日頭落山,天邊的餘晖将整個天岚山印的紅紅火火,恍如一幅上了彩墨的風景畫。

可這會兒,實在無人有心賞景。

營帳外,朝臣三五成群,交頭接耳,又是搖頭又是嘆氣的:

“這宋大人的馬兒怎忽然受了驚,實在太險了啊!”

“誰說不是,方才我可在場,看的真真兒的,若不是宋大人及時,恐怕皇後娘娘今兒,受罪啊。”

“宋大人可傷的不輕,兩個時辰了,禦醫還在裏頭呢。”

“這都叫什麽事兒啊……”

衆人唏噓,連連撫胸,宋長訣今日的反應,确實叫人嘆為觀止。

此時,營帳裏頭,四處簾幔垂下,一片昏暗。

素心點了盞燭火,探頭一瞧,床榻上的人露出兩只細長嫩白的腿,膝蓋上蹭破了皮,聞恕正低頭在那兩處傷口上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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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心輕聲道:“皇上,奴婢來吧?”

男人眼都未擡一下,“不必,出去。”

素心不敢多言,應聲退下。

見她出來,遮月忙迎了上去:“娘娘可醒了?”

素心嘆氣,朝她搖了搖頭。

除卻膝蓋上的那兩處傷,倒也未曾傷到別處,可許是受了驚吓,太醫開了副安神藥,不知是下了多大的劑量,兩個時辰都不見醒的。

眼見天邊的餘晖都散去,夜幕沉下。

付茗頌叫夢裏那匹沖上前的馬兒吓醒了,猛地睜眼,卻只能瞧見床榻旁畫山刻水的屏風。

她怔怔的緩了好一會兒,才想起方才驚險的一幕。

外頭有人低語,她約莫能聽出是聞恕和沈其衡的聲音。

隐隐約約聽到了個“宋”字,付茗頌驀地一滞,腦海中一下浮現那少年的面容,對他今日之舉,既驚訝又意外。

須臾,話語聲止,嘩啦一聲,帷幔被揭開。

似是沒料到她醒了,聞恕腳步頓了頓,走過來坐在她床頭,“別亂動。”

付茗頌沒動,就那麽仰起臉看他,“宋大人,如何了?”

男人薄唇緊抿,伸手碰了碰她的臉頰,“有太醫在,不會有事。”

聞言,付茗頌松了口氣,移開眼神,緩緩點了下頭。

忽然間,聞恕傾身下來,一只手捏着她後頸,将她的腦袋摁在肩頭。

付茗頌猛地一顫,似是能感覺到面前的人呼吸略有些急促。

她擡手抱住聞恕的肩,試探的喚了聲,“皇上?”

“嗯。”

遲來的恐懼幾乎将他整個人淹沒,他方才甚至想過,若不是宋長訣,那四只馬蹄踏下,面前這弱不禁風的人可能受得住?

定是受不住的。

可偏偏,救她的人是宋長訣。

夜色昏沉,太醫圍坐在一頭,已不知給宋長訣灌了多少藥下去。

中間他醒來過一回,還是叫那藥給嗆醒的。

宋長訣轉醒,叫明亮的燭火晃了眼。

那一瞬間,所有的記憶如泉水一樣湧現,灌進他腦子裏,将那些讓他頭痛欲裂、琢磨不透的種種,一下子揉碎了,一一擺在他面前。

當年那場猝不及防的大火,燒斷了屋門的出路,最後關頭,木窗被砸開,僅十歲大的小男孩,還發着高熱,直接就被丢出窗外。

他口幹舌燥的往後瞧,只聽到爹娘在喊:“阿訣,去找宋宋,去找宋宋……”

哐的一聲,撐着屋頂的柱子塌了一根,整座屋子斜倒下去。

小男孩的眼睛叫淚水給糊住,搖搖晃晃的往前走,最後一個踉跄,一頭栽進了前方的灌木叢裏,徹底暈了過去。

他耳邊有幾道嘈雜的聲音,說話聲,叫喊聲,最刺耳的是一道哭聲,他努力的想睜眼,可眼皮沉重,怎麽都醒不過來。

待睜眼時,卻是被馬車颠醒的。

只聽那一身绫羅綢緞的老者笑道:“可算醒了,這都睡了三日了。”

小男孩愣了一瞬,幾近是哭着哀求:“您能送我回去麽?我妹妹找不到我,會哭的。”

只可惜,三日的功夫,足以物是人非。

他趕回村子,已沒有那座草屋,也找不見自己的妹妹。

此後,他随老者長居江南,變着法打聽消息,卻連“宋宋”兩個字,都未曾聽到過。

直至十一年後,他運送江南的綢緞抵京,聽說了名聲大噪的紅韶苑。

裏頭的姑娘,一個比一個水靈,男人魂牽夢繞,女人咬牙嫉恨。

那說話的人咧嘴一笑,“可惜你是沒福氣,你若是早個一年來,說不準還能目睹那花魁風采,那叫一個絕色,可惜咯,不知叫哪個有錢老爺贖了身。”

宋長訣一貫對風月之事無動于衷,聽此也不過扯了扯嘴角。

那人“啧”了聲,兀自說道:“不過,也不是見不着,那老鸨可真是個人精兒,留了好幾幅宋宋姑娘的畫像,觀摩一刻鐘,便要好幾個銅板,偏還真有人——”

“你說誰?”宋長訣猛地揪住對方的衣領,瞳孔緊縮。

“宋、宋宋姑娘,就是那青樓頭牌嘛,你這人剛才還一副不甚在意的樣子,怎——”

話未說完,宋長訣便起身離開,直奔那花街柳巷去。

他出手便是兩錠銀子,老鸨笑的合不攏嘴,大方的将他領去畫室。

統共六幅畫,每一幅都是珍品中的珍品。

“爺,這便是我們宋宋姑娘,您瞧這模樣,标志的嘞,光是這畫,便有不少人重金想買,您說這我哪能賣啊,這可是——”

“誰給她贖的身?”宋長訣出聲打斷,垂于衣側的雙手握成拳頭,嘴角抿成了一條直線。

畫中的人,脖頸上佩戴着一塊水綠色佛玉,這塊玉,是她第一次喚他哥哥時,他親手送的。

“我問你,誰給她贖的身。”

宋長訣眼神呆滞的望着前方,眼前像是皮影戲似的,有聲有色。

“宋長訣,宋長訣。”

沈其衡伸手拍了拍他的臉,皺眉問一旁的太醫道:“這是怎的?”

太醫們面面相觑,面露難色,“這宋大人傷重,也許是驚吓過度,一時神志不清,也是常有的,常有的……”

正說着話,呆滞不動的人猛地捂住胸口咳了幾聲,疼的他額間青筋暴起,雙眼脹紅。

“醒了,醒了醒了醒了!”

“宋大人,您可覺胸悶氣短,頭暈眼花啊?”

“可有別處疼痛難忍?”

“亦或是可有何處毫無知覺的?”

宋長訣久久未答,垂眸不動。

太醫倒抽一口氣:“宋大人,您可能聽得見老夫說話?”

沈其衡皺了下眉,剛擡腳要走,方才還一動不動的人驀地擡起頭:“皇後娘娘,可還好?”

沈其衡腳下一頓,側身望他,眉頭下意識一挑:“托宋大人的福,除卻暫不能走動以外,尚且還好。”

少年握緊拳頭,憋了半響,長長舒出一口氣:“那便好。”

他倚在床頭,閉目不言。

見他沒別的話說,沈其衡這才離開。

長夜下,沈其衡剛一出營帳,就着護衛軍手中的火把,瞥見薛顯清押着一人,五花大綁的,看不清臉。

“這又出何事了?”

薛顯清嗤了聲,拽了把這人身後的麻繩,将他頭擡起來叫沈其衡瞧了個清楚?

沈其衡一頓,這不是魏時均是誰?

魏時均被堵了嘴,嗚嗚嗚的叫喊個不停。

薛顯清道:“許是叫宋長訣那家夥頂了官職,懷恨在心,竟給馬下藥,這不,剛搜出來。”

魏時均又嗚嗚了兩聲。

沈其衡揚了揚眉,伸手拍拍魏時均的肩,“魏二公子,怎就如此想不開。”

這回,也算栽大了。

他那個表兄的臉,可比包公還要黑。

作者有話要說:

哥哥恢複記憶,可以認認真真當一個神助攻了

【3.18請假,一整天都要陪家人在醫院做檢查,實在來不及寫…我之後有空給你們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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