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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她仰頭望着他,手心越攥越緊,直至指甲刺進肉裏,疼痛感讓她掌心忽地一松。
她搖頭道,半響,卻道:“頭疼。”
此時,遮月将幹淨的衣裳和長巾一并遞上。
聞恕一邊接過,一邊斥道:“大冷天,光腳踩在雪地裏,你不疼誰疼?”
說罷,他摁着她的肩頸讓她坐下,蹲下身子,用長巾擦拭姑娘那雙凍得發紅的玉足。
見狀,寝殿裏的宮人皆默契地低下頭,将身子伏得更低一些。
男人背脊挺直地蹲在她面前,唇角輕抿,眼眸微錘,那精雕細琢的鼻梁,從她自上而下的角度看,愈發俊挺。
他一只手握住她的腳腕,擦拭的力道都很輕。
付茗頌用力磕住下唇,以防嗚咽聲驚了此情此景。
在他心中,她是個寧願死都不願留下的騙子,她滿口謊話,沒有一句能信……
他是經過幾番掙紮,才能如此待她?
是因為,她忘了嗎?
若是想起來了,該當如何呢?
聞恕将那雙玉足擦幹,拿過足衣替她穿上,喚來遮月替她更衣,這才起身揉了揉她的烏發,轉而道:“叫太醫來。”
素心伏腰,應聲道:“是。”
不多久,李太醫坐在繡墩上診脈,那脈象虛弱的人,時不時擡頭瞧一眼聞恕,于旁人看來,這便是依賴過甚的表現,心道皇後這一落水,定是吓得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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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聞恕,亦是如此作想。
李太醫收了手,起身回話道:“禀皇上,皇後娘娘脈象紊亂,是驚吓過度,又大病一場,心神不寧的症狀,需得卧床靜養幾日,方能大好。”
說罷,李太醫匆匆寫下藥方,命人煎藥。
元祿上前,低聲道:“皇上,和光大師在殿外侯着,說是明日一早便要啓程回承恩寺,最後一日,待皇上宣見呢。”
聞言,付茗頌心下一緊。
給聞恕的畫像,給她的繡鞋……
此人,什麽都知道。
聞恕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稍候。”
于是,他側身往殿外去。
付茗頌心髒“砰砰”亂跳,眼見他身影消失在珠簾處,一顆心猛然提起。
見她臉色愈發泛白,遮月擔憂道:“娘娘,您要不躺下罷。”
付茗頌無心理會,只僵硬地搖了搖頭。
殿外,和光手握佛珠,立在長廊之下,仰頭望天。
小僧人見裏頭的人來,忙提醒道:“師父。”
和光轉身,有模有樣地朝聞恕一拜,随即悠悠笑道:“貧僧明日離宮,特來同皇上道個別。”
聞恕擰眉,目光在殿內掃了一圈,元祿立即回憶,帶着一衆宮人退下。
須臾,這偏殿裏便只剩他二人了。
和光靜坐,眼底是他一貫篤定的笑意。
沁心湖一事,是天時地利人和,他兩月前便算得此事,以防萬一,還特從集市捎帶了雙鞋底沒有紋路的繡鞋,才致使此事在一月二十那日成為必然。
再之後的事,和光理所當然地以為,定是兩個知曉前世的人敞開心扉,成就一段感人肺腑的良緣,誕下子嗣,以保大楚昌盛。
啧,光是想想,便十分美滿。
甚好,甚好!
是以,和光仰着下巴等皇帝的賞賜。
在和光希冀的目光下,男人緩緩道:“她一直有噩夢的毛病,起初朕以為是尋常病,便只讓太醫治,後來才得知,她這零零碎碎的夢裏,全是上輩子的事。”
和光側耳細聽,颔首待他繼續說。
聞恕垂放在膝上的雙手握緊,“可有不讓她夢起的法子?”
此話落下,和光嘴邊的笑意倏地一僵,如這臨春的天,驟然倒寒。
他試探道:“皇上的意思是,皇後現下還只是夢見?”
聞恕點下頭,和光讪讪一笑,緩緩側頭去望天。
怎會如此?
難不成是算錯了?
他徐徐道:“法子…倒是有,只微臣須親眼瞧瞧皇後的命數才可。”
香爐上袅袅升煙,一縷一縷寧神香飄蕩散開,可自聞恕去會和光後,付茗頌的心神便沒有寧靜過。
是以和光來時,便見那銀白鳳袍的女子忐忑不安、防備甚重地看過來,卻又在瞥見那帝王的臉色之後,倏然松了口氣。
這一連串的動作不過在眨眼間,可和光依舊穩穩當當捕捉到了,他腳步一滞,叫住走在前頭的男人,“皇上,貧僧可給娘娘念一道清心咒,只此咒術需得無人在場,否則有失成效。”
聞恕皺起眉頭,自打六年前和光親手給他描出畫像,聞恕便真信了他是有幾分真材實料的。
因而并未覺得他故弄玄虛,揮手屏退宮人。
他早與她說過要和光來給她瞧病,于是不過解釋兩句,姑娘便點頭應下。
聞恕離開前,還是回頭看了眼,才堪堪退至門外。
霎時間,寝殿內靜默下來。
和光上下打量她,付茗頌便坐着由他打量。人還是那個人,烏發大眼,細眉櫻唇,一如既往沉穩端莊,可那眼中,終究是有些異樣。
比起前世,多了八分沉穩,可又比三日之前,又少了兩分常年謹慎的柔和。
這前後兩世的經歷,都真真實實在她身上留下印記。
他雙手合十,道:“想必,貧僧這清心咒,是不用念了。”
付茗頌攥緊繡帕,起身往前走了兩步,懇求道:“此事,可否請大師替我瞞下。”
和光蹙眉,難得疑惑,“娘娘何須如此?前世的緣今世續,前世的心結自然也該今世解。”
“可凡事,講究個時機。”
和光不知男女□□,依他的直腸子,這有誤會的事情,一方解釋,另一方就該信才是。
蔔卦講究時機,怎麽這解開心結,也講究時機?
不過,該他做的,他一件不落。
剩下的事,他自然是懶得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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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趁聞恕沐浴,遮月伺候她梳洗時,将那日沁心湖發生的事繪聲繪色地演說了一通。
她道:“最後這事,還是落在王公公和麗嫔頭上,王公公因管理不當挨了二十板子,那麗嫔,被太後罰了禁足,不過奴婢瞧,莊姑娘也沒好到哪去,聽說頭兩日還在老太太面前跪着呢。”
遮月說着說着,從銅鏡裏瞧見付茗頌顯然未将她的話聽進去,目光凝滞地望着一處,心事重重。
“娘娘,您可是累了?”
付緩緩擡眸,思來想去,開口問道:“遮月,若是你的心上人,騙了你一回,第二回 ……你可還會信她?”
遮月“啊”了聲,随即臉色一紅,猶豫道:“心、心上人……奴婢是個蠢笨的,若真掏了心窩子,許是要再信一回。”
聞言,付茗頌追問:“那若是騙了第二回 呢?”
遮月眉頭蹙得更緊了些,順着她的話思慮一番,“這……奴婢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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