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秦緣病了。

一開始見他雙頰泛紅,秦卿還以為是他光着身子只穿着一件外套便被曲越公主抱了所以覺得羞恥的緣故。可等回程的路上,不止臉頰,他的身體也開始散發不自然的高熱,整個人看起來迷茫又無助。

曲越當機立斷,直接把他帶去了醫院。

在驚慌失措下呆在室外被冷風中吹了幾個小時,讓他發起了高燒。在醫生檢查過程中,又發現他後腦勺上有一個大包,顯然是遭受過重擊,可能有輕微腦震蕩。而且破了皮的傷口沒有得到妥善處理,有些發炎了。

通知了警方以後,因為時間尴尬外加秦緣狀态過于糟糕,所以暫時把問詢延後了。

周言趕來的時候哭哭啼啼,一半是因為終于松了口氣,另一半大概是因為心疼。秦緣傷口尴尬,沒法平躺,只能側着身子,看起來就不怎麽舒服,可憐巴巴的。

她原本要在病房陪着,被曲越勸回去了。理由是她一個女孩子已經擔驚受怕了大半夜,看她長得也瘦弱,萬一跟着病倒就麻煩了。更何況秦緣是個男生,半夜如果有什麽需要她一個姑娘家一沒力氣二不方便,幫不上忙。反正都要有個男性陪床,多留個人純屬浪費資源,沒必要。

醫院裏不能進寵物,那條名字古怪的狗已經被曲越托助理帶了回去,秦卿自然也保持着人形。他包着腦袋全程跟在曲越和秦緣身後一言不發,醫護人員有不少看他時眼神中帶有明顯的好奇,好在沒人開口詢問。

周言來時也忍不住看了他幾眼。秦卿厚着臉皮坐在病房角落沖她傻笑,因為過于坦然,反而讓人有點不好意思質疑。

周言走了以後,病房裏除了燒得迷迷糊糊的秦緣,就只剩下了秦卿和曲越。

這倆互相看對方都不怎麽順眼,但因為擔心床上的病人,不得不暫時硬着頭皮和平共處。

不久前護士剛來給秦緣測量過體溫,已經過了39度。雖然已經打了退燒針還挂着水,但他依舊看起來狀态不怎麽好,縮在被子裏動個不停,讓關心他的人看着十分揪心。

曲越皺着眉頭守在床邊上,小心翼翼護着不讓他翻身壓到腦袋後面的傷口。

秦緣每次想翻身都被他攔住,燒得模模糊糊間只覺得委屈透頂,終于小聲抱怨起來,與此同時還擡起手軟綿綿想把跟前這一直搗亂的家夥推走。

“別亂動呀,”曲越低聲安撫他,“小心針移位了。”

他邊說邊捉住了秦緣的手,結果引起了對方更激烈的抗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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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煩,你是誰啊,”秦緣試圖掙紮,“我不要你。卿卿呢,卿卿在哪兒?”

一直站在床尾探頭探腦的秦卿見狀趕緊挪了過去,用力擠開了不知所措的曲越,抓住了秦緣的手。

“我在我在,”他把秦緣的手小心地按了下去,“乖哈,別亂動。”

秦緣這一次特別聽話,立刻收回了手以後,又睜開眼睛看向他:“抱抱。”

于是秦卿脫了鞋,輕手輕腳鑽進他的被窩,伸手摟住了他後輕輕在他背上有節奏地拍打了起來。

“乖乖的,病好了就不吃藥不打針啦。我們秦緣是乖寶寶對不對呀?”

秦緣閉着眼睛點了點頭:“嗯。”

還站在床邊的曲越過了好一會兒,才終于開口,語氣十分糾結:“你在幹嘛?”

“他從小生病都是我照顧的,”秦卿頭也不回,心中微微有些得意,“你別礙手礙腳。”

秦緣幼年還走不穩路時,連鼻涕都是他親手給擦的,這個突然出現的家夥懂個屁呀。他辛辛苦苦一手帶大的小朋友心裏最依賴最親近的是誰,你這個不長眼的家夥可好好看清楚了。

剛才明明也是自己最先找到他的,誰準你半路打劫了。

曲越當場沒回腔。

一直到秦緣迷迷糊糊睡着了,他才說道:“你就算要抱着他,能不能換個模樣?萬一有人進來看到了不太好。”

他說得也有道理。但若是變成貓咪,被醫護人員看見了,會不會被趕出去?

難道這才是曲越的真正目的?

秦卿不憚以最壞惡意揣測曲越,當下陷入了猶豫,沒有動彈。

“我和他好歹也都算是名人,難免會有小護士接着工作的名義過來看幾眼,”曲越繼續說道,“傳出去了誰會知道你是他養的貓?”

好像确實是這樣。秦緣已經是個大人了,現在病迷糊了才會像小時候那樣黏他。若是平日,這樣的親密接觸他必定會覺得不好意思。所以,還是變回貓咪好一些吧。這裏是特需病房,也許醫護人員會對他網開一面。

無奈變回貓咪後,秦緣微微轉醒了片刻。在确認面前那一大團橘色毛球還緊靠着自己後,又安心地睡了過去。

秦卿貼在他耳邊呼嚕了一陣後,背後又傳來了煩人的聲音。

“像個拖拉機似的,”曲越小聲說道,“你也不怕吵到他。”

“你懂個屁,”秦卿尾巴一掃,“他就喜歡聽這個。”

正說着,突然有人敲響了病房大門。秦卿一緊張,趕緊往被窩裏鑽了一截。

進來的除了護士,還有一個秦卿特別熟悉的人。

“這位先生說他是你們的朋友。”小護士來回看了看在場的兩個人,“沒事的話我先走啦,有需要可以按鈴。”

她走時一步三回頭,讓秦卿十分慶幸自己剛才沒有賭氣乖乖變回了原形。

“你還知道過來,”曲越站起身的同時語氣十分不爽,“可真靠得住。”

“都沒人想到要和我說一聲,我找到現在,”袁聞語語氣無奈中透着委屈,“他現在情況怎麽樣?”

曲越簡單交代了幾句以後便往後退到了一邊,把位置讓了出來。

秦卿從被窩縫隙裏往外看,見到袁聞語一臉關切地走到了床邊,才剛想伸出手,接着似乎是疑惑了一下。

“啊呀……”他皺着眉搖了搖頭,看起來十分心疼,“怎麽病得我都快認不出了。”

他背後的曲越冷哼了一聲。

“既然你來了,那我就回去了,”曲越說話的時候沒看袁聞語,也沒看秦緣,垂着視線看着地,“你長點心吧,好好照顧他。”

他說完也不等袁聞語回答,便立刻轉身向門口走去。

到了門口,他又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他後腦勺有傷,你別讓他躺下去。”

袁聞語直起身來看向他,動了動嘴唇,沒出聲。

等關門聲響過後,他站在原地又發了會兒愣,然後伸手抓了抓頭發,一副心情十分複雜的模樣。

片刻後,他才終于坐了下來。

“對不起啊,”他說話的同時伸出了手,“在你最需要的時候我不在身邊。”

眼看他的指尖就要觸碰到秦緣垂落在前額的劉海,秦卿眼明爪快,啪一下打了過去。

袁聞語觸電一樣地把手收了回去,驚魂未定看着那個方才突然襲擊了他的黑洞洞的被窩,半晌後才試探性開口:“卿卿?”

秦卿從被窩裏往外鑽了半寸,抖了抖耳朵,瞪着他。

“你怎麽在這兒,”袁聞語看起來很是驚喜,“誰帶你過來的?”

當然不會有人回答他。

“你不認識我啦,”袁聞語俯過身來靠近他,“我們剛才還親過呢。”

秦卿一聽,把腦袋縮回去了。

這個人太會聊天了,輕易就讓貓下不了臺。

可眼見袁聞語又把手伸向秦緣,秦卿趕緊再次示威,甚至對着袁聞語哈了口氣。

袁聞語有些沒轍的樣子,沖着他攤手:“被子被你剛才動來動去弄得卷起來啦,我想幫他掖好而已。”

他說完,注視着秦卿的眼睛,非常緩慢地一點一點伸出手,指尖剛接觸到被角時還十分謹慎的停頓了一下。見秦卿沒有反應,才終于大着膽子把被子整理妥帖。

而秦卿,在整理過後便只露出了一個小腦袋。

剛被他兇過的袁聞語看似全不介意,松開被子後飛快地點了一下他的鼻尖。

“我們卿卿最棒了,”他說,“是爸爸的小守護神對不對?”

秦卿差點又要當場炸毛。

人類真的很奇怪。一個人和貓狗同住,作為室友,為什麽總是默認虛拟關系裏貓貓狗狗才是小孩兒呢。雖然一直十分坦然地享受秦緣提供給他的豐富物質,但一定要說的話,自己才是爸爸擔當呢。

他強烈不滿,但又有點心虛。

于是最後只能裝模作樣舔了舔爪子,不理會他.

心虛是因為,袁聞語以為他剛才的反應是為了保護秦緣。

怎麽會呢。袁聞語不可能傷害他,這一點秦卿再清楚不過。

他百般阻撓,只是單純不想袁聞語碰秦緣。而且理由和想把曲越從秦緣身邊擠走不太一樣。

曲越這家夥太讨厭了,總是戴着一副有色眼鏡,和他不對盤。秦卿在精神世界默認秦緣是自家小孩,自然不喜歡他和壞孩子走太近。

但袁聞語不一樣。

雖然這個人腦子有問題,總是觊觎他的蛋蛋,變态兮兮的,還認不出他變作人形時的模樣。

可是秦卿就是不想他和別人要好。

反正秦緣本來也不怎麽喜歡他,那破壞一下,有什麽關系呢。

他專心致志于心裏這點小九九,一時忘了注意周圍,等發現時,一只大手已經按在了他的腦門上。

“嘿嘿,”袁聞語對着秦卿有些懵逼的小模樣,十分得意,“摸到了。”

他說完後,飛快地在秦卿腦門上一陣撸,揉得他暈頭轉向。

與此同時,咕嚕嚕的聲音不受控制地從他嗓子裏溢了出來,綿長又響亮。聽着,可能真的還挺像一臺小拖拉機。

“卿卿,你偷偷告訴我,我保證不說出去,”袁聞語突然靠過來,小聲對他說道,“你是不是自己跟過來的?”

秦卿眯着眼呼嚕,不做理會。

“我剛才在街上看到的,是不是你?你不放心所以也出來找他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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