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何似送完方糖回來,姜麗還在1301門口站着, 很明顯是有事想和她說。
何似走過去, 輕輕拉上門, 叫了姜麗一聲, “姐姐。”
姜麗點點頭, 笑容平和,“今天過得怎麽樣?”
何似低着頭, 亂飄的視線不敢和姜麗對視,“還好, 一開始有點接受不了, 後來,後來......”
後來滿腦子都是陶挽的事。
姜麗沒在意何似的吞吐, 語氣如常,“我下個月走,能不能提前跟你和以疏預約一天時間吃頓便飯?”
“走?”何似猛然擡頭, “走去哪兒?”
姜麗恬淡的笑裏帶着綿長想念,“去找陶挽。”
“不行!你不能去!陶挽已經......”
真相幾乎脫口而出, 還好何似在最後一刻忍住了。
不過, 敏銳如姜麗,還是有所懷疑。
姜麗斂起笑容, 鄭重其事地問,“何似,你沒說完的話是什麽?”
“啊?”何似抓抓頭發,不讓情緒洩漏, “我的意思是陶挽既然答應你回來,就一定會回來,你要相信她。”
“只是這樣?”
“當然!”何似拍着胸脯保證,“我的感情經歷可是非常豐富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何似的保證并不能打消姜麗的疑慮,但畢竟才相識,她也不好多問,于是,話鋒一轉回到剛才的問題,“吃飯的事沒什麽問題吧?”
何似頓了下,聲音輕緩,“你還是準備去找她?”
姜麗搖頭,笑意填滿嘴角,“經你剛才那麽一說,我也覺得是自己太沖了,我和陶挽一起長大,她的性格我了解,只要是從她嘴裏說出來的事就一定會兌現,反而是我一聲招呼不打就冒然過去,說不定會打亂她的工作計劃,她很愛那個工作,我不能給她添麻煩。”
何似臉上笑着,心裏比千刀萬剮還疼。
“姐姐,如果陶挽一直不回來,你會一直等下去嗎?”
“會,39年,一半的生命都已經等過了,為什麽不繼續等下去?”
何似說不出來讓姜麗忘記的原因,只能背着真相點頭,“應該等的。”
“嗯。”姜麗笑容更盛,“那吃飯的事?”
何似揚起腦袋,明豔臉上看不出來一絲異樣,“姐姐,時間随你約,我就是在外星也會飛回來的!”
“那我确定時間了再通知你,以疏那邊麻煩你轉告一下。”
“好!我一定會轉告她的!”
“嗯,快進去吧。”
姜麗說完轉身往回走,何似下意識朝前走了一步,嘴巴張開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陶挽的事......還是算了吧。
姜麗離50歲只剩下11年,這11年就讓她用那個約定圓一場美夢好了。
人活着總需要一點希望。
何似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平複好心情後回了屋。
屋裏的氣氛甜膩到讓人發指。
“花花,你想不想吃小魚餅幹?”
“花花,給你吃黃桃罐頭。”
“花花,這是我最喜歡的巧克力脆脆棒,送給你。”
“花花,你會不會洗澡?我可以幫你。”
“花花,我有很多漂亮衣服,你想穿哪件随便挑。”
“花花......”
何似來來回回從沙發前經過三次,何七七全程無視。
何似覺得很有必要表達一下自己的內心戲,不然,她會被憋死。
何似光明正大地踮着腳尖挪到卧室門口,和葉以疏一起站在門邊盯梢。
看不下去何七七狗腿的樣子,何似小聲吐槽,“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喜歡撿小孩的德性一毛一樣。”
葉以疏對何似的碎碎念很是好奇,湊到她身邊小聲問,“阿似,你說什麽?”
“沒什麽。”吐槽過後,何似心裏的失落感油然而至,轉身抱住葉以疏的腰,傷心地說:“小葉子,好端端的,我怎麽有一種嫁女兒的悲傷感?”
葉以疏忍俊不禁,“七七才五歲,哪兒懂什麽喜歡,你這悲傷來的沒有道理。”
何似擡頭,食指撓着葉以疏後腰,“我四歲就喜歡你了。”
葉以疏,“......”
————————
前一晚,因着何七七要伺候自家......媳婦兒?
何似窩火,“我生她,呸!我看她出生,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她倒好,上半天學就給我撿回來個女媳婦兒!我敢保證,她們之間絕對不是真愛!”
何似說前半句時葉以疏還有點替何七七擔心,等她說完最後一句,葉以疏直接笑了出來,“阿似,你到底是擔心七七早戀,還是擔心她被騙?”
何似嘆氣,“我當然是擔心她把人小姑娘騙了,就何七七那滿肚子壞水,萬一劈腿,我怎麽跟人小姑娘交代?”
“阿似,你真的想太多了。”
何似郁悶,“小葉子,你不懂,這種感覺就像是自己種了很久的小白菜突然被人挖走了,你不止要擔心挖白菜的人能不能用它做一道好菜,還要擔心做出來的菜會不會把人吃進醫院,影響我這個農夫的名聲。”
葉以疏哭笑不得,“阿似,你哪兒來那麽多歪理?”
“明明就是事實,怎麽被你一說就成歪理了?不服!”
“好好好,事實,你說的都是事實。”葉以疏笑得縱容,“快點吃飯,你一會兒去工作室的時候捎我一下。”
“捎你?”何似塞了口包子,憤憤難平,“你還惦記那些病人呢?”
葉以疏将剝好的雞蛋放進何似盤子裏,語氣舒緩,“不是惦記,是責任。”
“切!你是我老婆,對我還有責任呢!”何似忽然扔下包子,越過桌面抓住葉以疏的衣領語氣急切,“小葉子,你能不能請假?三天,不,一天,就一天行不行?!”
何似的動作太突兀,葉以疏沒端穩牛奶灑在了手上。
何似瞧見了,當即朝葉以疏吹了聲口哨,“我比牛奶甜。”
何似明明沒說什麽,葉以疏卻像是聽到了不得了的話一樣,手忙腳亂地放下杯子,抓住何似的手說:“阿似,你放開我,我要去洗手。”
何似放手,跟在快步離開的葉以疏後面叽叽喳喳。
葉以疏被吵得受不了,一走進衛生間,馬上鎖住門把何似關在了外面。
何似摸着被撞到鼻子,一臉懵逼。
反應過來以後,一邊嚎,一邊拍門,聒噪的模樣和何七七如出一轍。
知道勸葉以疏請假沒有可能,何似只得親自把人送去醫院。
葉以疏進去以後,何似沒走,而是換了裝扮,在離她不遠卻不會被輕易發現的位置待着。
昨晚睡下以後,何似想了很多杜絕那個寄快遞的人和葉以疏産生直接聯系的辦法,第一樣就是偷走葉以疏的手機,可早上醒來,何似看到了床頭櫃上的領花。
就像當初救她一樣,葉以疏的職業注定她不能做個把私心和家事放在第一位的人,葉以疏的電話是很多人的救命草,拿走了,那些人可能就活不了了。
她可以自私,卻不可以罔顧人命。
不能和外界斷開聯系,何似就只能盡量讓葉以疏不脫離自己的視線。
有她在旁邊守着,至少能在再遇到昨天那種情況時,确保葉以疏不受傷害。
“這位先生,你是幾號?”後方有聲音傳來。
何似側側身體看過去。
葉以疏的診室門口,一名帶着帽子的男人在和護士僵持。
“先生,剛才進去的是9號,你是幾號?我幫你估算一下時間。”護士詢問。
男人低着頭不吱聲,徑直朝裏闖。
“哎!先生,你不能進去!”
眼看着男人馬上要碰到門把手,何似迅速跑過去,在門被打開的前一秒抓住了他的手腕。
何似靠近男人,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你不是病人。”
男人的帽檐很低,何似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明顯感覺到他的手在自己說完話後猛然收緊。
這個反應讓何似心裏生出一個大膽的猜測,“你是昨天在住院部襲擊葉醫生的人。”
何似的語氣太肯定,如果旁人能夠聽見,一定會以為她親眼看到了昨天在住院部發生的事情。
男人似乎也有些詫異,本能地擡頭看向何似。
兩人對視,何似心驚。
她竟然從對方臉上看到慌張和滄桑。
這種人怎麽可能對一個名聲在外的醫生下狠手?
只是這一瞬間的松懈,男人已經掙脫何似的束縛逃跑。
何似立刻追上。
男人憑借身體優勢,跑得很快,但何似也不是吃素的,她在戰場上扛着相機跑了那麽多年,最不缺的就是耐力和毅力。
一直追到盡頭的安全通道出口,何似攔住了男人,也做好了和他硬碰硬的準備。
然而,事實讓何似詫異。
男人被何似攔住後的第一反應不是動手,而是扶着帽檐想從她身邊離開。
何似往旁邊側了一步,擋在男人面前,“打傷她就想跑,沒這麽便宜的事。”
男人拉低帽檐,聲音裏藏着不易察覺的慌亂,“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不知道?不知道你跑什麽?”
“我,我怕檢查結果不好。”
“是嗎?”何似拿出手機,點開,“葉醫生是腦外科權威,只要是沒被判死刑的病人,到了她那裏就還有一線希望,不巧,我和她熟得狠,要不要我給她打個電話只會一聲?”
“不要!”拒絕脫口而出,男人也因為着急擡起了頭,整張臉被何似已經打開的相機完整收錄。
這張臉,她好想在哪裏見過。
只一下,何似便收起了手機,假裝無奈地說:“既然這樣,我就不為難你了,不過......”
何似上前一步,表情冷冽,“請你記住,葉以疏是醫生,她以前救過很多人,聽清楚了,她,以前,救過很多人。”
男人一語不發,倉惶繞過何似下樓。
這次何似沒有攔着,只是在他和自己擦肩而過時看了眼他露在外面的手。
果然,那裏有被燒傷的痕跡,如果真的是他......
何似還沒想明白,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何似拿出手機接通,“喂,方糖。”
電話那頭,何似看着電腦屏幕上剛收到的視頻臉色難看,“這人是誰?”
何似俯身,胳膊肘撐着樓梯扶手,“沒有意外,他應該就是昨天在住院部找小葉子麻煩的人。”
“你怎麽會遇到他?有沒有受傷?”
“沒有。”
“那就好。”方糖松了口氣,不過一瞬,再次緊張起來,“人呢?抓住了?”
何似還是那兩個字,“沒有。”
“沒抓住就沒抓住,人沒事最好,你......”
何似看着空蕩的樓梯,沉聲打斷方糖,“方糖,我見過他,很早以前。”
“?”
“小葉子救過她妻子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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