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試試

活動結束時,大家陸續離去,只有雁晚秋和我告別,雁空山到最後都沒跟我說話,也避免與我有眼神接觸。都不知道是誰惹了他。

孫蕊要留我吃飯。本來她也和我提過一嘴,說我來做志願者,她請我午飯,為此我還特地提前知會了阿公,讓他不用給我留飯。

可那時候孫蕊沒跟我說有駱非朗。

我知道孫蕊的意思,她想撮合我和駱非朗,要我開始新戀情,把雁空山徹底抛到腦後。

孫蕊自己靠這種辦法總能很快振作起來,有時候這的确是很好的辦法。可惜我不是她,我不行。

謝絕了孫蕊的挽留,我決定回家自己煮面吃。她臨走前叫住我,用網兜裝了一只大西瓜,要我回家和阿公分着吃。

“你不肯留下吃飯,只好給你換成西瓜了。”孫蕊語氣無奈,“我還以為駱非朗算gay裏很有魅力的呢,但看你的樣子,他搞砸了是不是?”

我謝過她,将西瓜挂在把手上。

“不是他的問題,是我不配。”我不配在他的魚池裏遨游。

揮別孫蕊,我一個人開着小龜王回了家。

雁空山他們要比我先走,我到家時,隔壁院子的SUV早停好了。

在外面忙了一上午,身上都是汗,我打算先洗個澡再吃飯。結果洗到一半,正在沖頭上的泡沫時,眼前一黑,熟悉的場景再次浮現——斷電了。

不要吧…

我內心哀叫一聲,就着最後一點熱水匆匆忙忙沖掉頭上的泡沫,被迫中止了淋浴。

胡亂套好衣服,頭上還滴着水,我跑到樓下打開配電箱一看,果然是跳了閘。

試着将閘刀推上去,四周靜悄悄的,一點反應都沒有。來回推了幾次,毫無作用。我不得不放棄,接受它再一次保險絲燒斷掉的事實。

怎麽辦呢?

我能怎麽辦呢。

大概只想了兩分鐘,我就跑去敲開了隔壁雁空山家的大門。

雁空山一開門,還沒來得及發問,我先發制人,将自己遇到的難題告訴了他。

他看我半晌,說:“你等我一下,我去拿東西。”

額前垂下一縷發絲,還在滴水,我将它撥到了一邊,在門廊上等了一會兒,雁空山出來時,手上拿着卷嶄新的保險絲。

“秋秋呢?”我朝門裏張望。

“剛吃完,睡了。”他邊鎖門邊道。

小孩子真好,吃完就睡,無憂無慮。不像我,好不容易脫離高考苦海,轉頭又掉入戀愛泥沼。

雁空山換保險絲,我幫不上他忙,這次也不用打燈,就去廚房給自己煮了面。

面就是素面,白水煮的,加了顆阿公的茶葉蛋做配菜,好吃就不奢求了,能填飽肚子就行。

我盛面時,廚房門口傳來輕響,雁空山靠着門框,十分可靠地沒用多少時間就搞定了。

“試試。”他擡了擡下巴,示意我開抽油煙機。

我按下開關,油煙機運轉起來,巨大的吸力一下子就将鍋裏剩餘的水蒸氣抽了個幹淨。

“好了。”看到順利通電,我松了口氣,“謝謝。”

雁空山仍然維持着先前的姿勢,雙手環胸,沒有離開的意思,靜靜注視着我,整個人沒什麽表情,甚至有些漠然。

我被他看得很不自在,檢查了下自己周身,沒發現什麽問題。衣服沒穿反,褲子拉鏈也拉了…

“那個駱非朗是你的朋友嗎?”雁空山突然開口。

我一愣:“駱非朗?他是…孫蕊的朋友。”

“他也喜歡男人?”

“啊…是。”

他什麽意思?為什麽跟我打聽駱非朗的事?我一下子警惕心就起來了。不可能吧,不至于吧…難道,雁空山對海王感興趣?!

我仔仔細細看了看雁空山頭頂的數值,發現他又開始生氣,只是不像在果園時那樣紅。硬要說,應該是介于不耐和煩躁之間。

幸好沒變黃,不然我現在就去和孫蕊同歸于盡。

“你要和他試試嗎?”

我将面碗端到桌上,坐下用筷子攪了攪清湯寡水的素面,大口吃起來。聽到雁空山這句問話時,我含着嘴裏的面噴也不是咽也不是,不下心嗆了下,咳得驚天動地。

我捂着唇,咳得眼淚都要出來,忽然面前被遞上來一只水杯。擡眼一看,是雁空山。他可能實在看不下去,走到桌邊替我倒了杯水。

“小心些。”

我邊小聲咳嗽着邊接過水杯,喝了幾口後,感覺好多了。

我向他道謝,握着杯子想到他的問題,不是很确定地道:“你聽到我和他說的了?”

雁空山靠在桌邊:“你們也沒有很小聲。”

我盯着茶杯,腦海裏飛快回放洗手時和駱非朗的談話內容。

駱非朗雖然極盡誘惑,但我絲毫不為所動,靠着一身正氣拒絕了他。我應該…沒有做錯吧?

我正想着,雁空山的下一句話卻叫我既委屈又茫然。

“我讓你多交朋友,沒有讓你去找炮友。”

我愣愣握着茶杯,擡頭看他。

“你還小,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他看着我,表情嚴肅,眉間蹙起一道褶皺。

所以他剛剛會生氣也是因為聽到我和駱非朗的談話?以為我被他拒絕後随便找了個人想“試試”?

要怎麽和他解釋,駱非朗并不是我的暧昧對象,只是個喜歡日常舉着三叉戟巡海的海王…

可轉念一想,我為什麽要和他解釋啊?我已經成年,他也不是我的長輩,他不跟我試,我還不能找別人試了?沒有這種道理吧。

“那你覺得我幾歲可以試試呢?你要不要給我圈個‘可以’的年齡出來?”我将茶杯輕輕放到桌上,“而且為什麽你可以我不可以?你雙标。”最後一句話,我說得又輕又快,宛若蚊吟。

雁空山被我說得一怔,張口欲言,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頭上的數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越來越紅。

游戲裏,紅名的怪是很吓人的,會追着你打。現實裏也差不多,紅到一定程度就會怒火攻心,失去理智。

我清了清嗓子,從椅子上站起來,這樣要是等會兒雁空山暴起打我,我也好逃些。

“你要和我比,起碼也要跟我同樣條件。我已經足夠成熟,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樣的生活,你知道嗎?” 雁空山不知是被我反駁後惱羞成怒還是覺得我态度有問題,眼睛裏都是火,聲音也撕去平靜的假面,嗖嗖地往我這邊砸冰雹。

“你又不是我,你怎麽知道我不知道?”我反駁他,“你被焦悵月甩了,從此成了不信愛情的單身主義。我被你拒絕了,難道不能和你一樣,從此只談性不講愛嗎?”

他的胸膛明顯地上下起伏着,忍着火氣。

我以為他要吼我了,要用竹掃把把我打一頓,打得我再也不敢和他胡說八道。但他并沒有。

他只是恐怖地盯着我,語氣卻出奇地冷靜:“所以你要和他試是嗎?因為我拒絕了你,你就要去找別人。”

倒也不是。

我覺得他搞錯了我的意思。我只是和他講道理,用辯證的手法告訴他,他這樣有點雙标,論據十分站不住腳。

這要是場辯論,他的話可謂漏洞百出。大家理性辯論而已,并不意味着我一定會去這麽做。

“這不是必然的嗎?”我被他看得心裏直打鼓,“不是他,也…也總會是別人的。”

雁空山突然笑了起來,不是那種正經的笑,帶着點放蕩,帶着點說不上來的散漫,好像在我面前一下子褪去了“鄰家哥哥”的外衣,成了孫蕊口中那個攝人心魄的性感尤物。

我臉紅心跳的同時,也心驚膽戰,因為他頭頂上的紅可沒有消退半點。

他這種不正常的反應,讓我不自覺咽了口唾沫。

這大概就是“怒極反笑”了吧?

“餘棉,”他忽地俯身湊近我,“今晚我會挂上風鈴,你來拿吧。”

我猛地瞪大眼,白日撞鬼一樣,腦袋一片空白,語氣都有些飄忽。

“…什麽?”

“你要和別人試,不如和我試。”他垂着眼,離我很近,有一瞬間我都要以為他是不是要吻我。

我去看他的眼睛,沒有從裏面看到一點欲望或者愛意。他是真的覺得與其讓別人和我亂試,不如他來教我。起碼他不會傷害我,也不會給我錯誤的情感訊息。

這樣都行?

駱非朗是給人感覺多油膩才會讓他這麽不放心?

但是…他說過,要是我敢去取風鈴,我就和他的那些床伴沒兩樣了。

這實在讓人很難抉擇。

不過話說回來,我現在的處境好像也沒有很好,他都好幾天沒理我不和我說話了,還不如床伴呢。

“那個,你的吻技怎麽樣?”我試探性地問道。

雁空山直起身,用一種難以理解,又十分荒謬地眼神看着我。

“放心,不會比駱非朗差的。”他淡淡道。

“那我能不能先只試這個?”

我就想,能不能只試一樣就好。這樣既可以規避掉完全成為和他床伴一樣的存在,又可以享受到他突如其來給予的福利待遇,可謂一舉兩得。

“随便你想怎麽試。”

他一下子這麽大方,搞得我有點措手不及,仿佛一個突然繼承了億萬家財的人,都不知道要怎麽花錢了。

額前那縷半濕的頭發又垂了下來,這次我沒有去管,任它遮住我的眼睛。

“那我…晚上去找你?”我飛快擡頭看了眼雁空山,又以同樣的速度收回。

半天,我才聽到雁空山有些沙啞地“嗯”了聲。

雁空山走後,我又坐下把那碗面吃了,雖然實在是不好吃,坨成一坨就算了,還沒什麽味道。但我還是把它全吃完了,吃得還特別香。

吃完後,我給孫蕊發了個紅包。

她不是很明白:“幹嘛發我紅包?”

“我不該小看你的,你追男人的确很有一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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