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乖一點

星期三作業總是比較少, 姜鶴這天在學校就寫完了作業, 把喂金元寶的任務交給顧西決,準備抽空回去一趟……顧西決原本是想陪她回去的,但是也找不到一個合适的身份人家母女談話的時候他杵在旁邊,想想還是算了。

“你每次回家都弄得一臉鼻涕眼淚。”他不太高興地把她送到院子門口。

“沒辦法, 我都不跟她說話了, 誰知道她突然冒出生病這一出,她是我媽,我總不能不管了, 那和小時候她這麽對我有什麽區別?”她說得還挺有道理,顧西決不說話了。

天氣逐漸變暖和,姜鶴身上只穿着一件春季校服的單衣,晚風吹得她頭發有些散亂,他将他耳邊的發別至耳後……然後脫下自己的校服外套給她穿上。

他外套上就是洗衣液的味道,沒有煙味,他好像是乖乖自行戒煙很久了。

“幾個月前我說冷,你還問我要不要脫褲子給我穿。”姜鶴抓着他的外套, “顧西決,進步神速啊?”

“你要誇就誇完。”

“什麽?”

“那天排名賽,我們隊經理給我遞毛巾我也沒接, 你看到了嗎?”

“看到了。”

顧西決面無表情地盯着她看了一會兒,然後彎下腰湊近她,意思是:誇吧。

姜鶴稍微踮起腳,吧唧一下在他唇上親了一口, 然後笑嘻嘻地站了回去,雙手攏着他的校服外套,擡下巴望着他。

顧西決原本是準備讓她親一口就目送她回家,他老實去喂貓的,只是沒想到被她親了這一下之後看她笑眯眯的,忽然又不想放她進去了……

大概是因為明明知道她一轉身踏入那扇門,這樣的笑容就會從她的臉上消失。

“我喂完貓就來接你。”他嗓音有些低沉地說,“你別亂跑,聽見沒?”

“不是,顧西決,你就非得這麽黏人?”姜鶴半開玩笑地說,“萬一那時候我還沒說完呢?”

“我在你家門口等你,你不想說了,就随時出來。”顧西決說,“打開門,我保證我站在外面。”

他說這話就是陳述句的語氣,但是聽在姜鶴的耳朵裏卻有了那麽點神聖的意味,她心中有些震動,并且也表現在了臉上。

遠處建築中央縫隙裏,陽光的餘燼燒紅了一片天空,夜幕即将降臨。

此時此刻,垂眼站在她面前的少年英俊的五官幾乎要被淹沒在傍晚的陰影中,但是他身穿一件白色校服襯衫,雙手插兜立在那的輪廓卻顯得倍加溫柔。

姜鶴沉默了下,當前夕陽無限好的氣氛下,品出一點奇妙的味道來。

“顧西決,那個,你……”姜鶴覺得自己也許可能是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征。

她想知道顧西決這是怎麽了。

最近,就最近。

他突然變得有點粘她。

之前她還時不時能心态良好地調侃兩句“顧西決你鬼上身了啊那麽喜歡我”,現在的某一瞬間,她突然深刻地真的感受到了這種“像鬼上身似的喜歡”。

有種全心全意,傾其所有的味道。

要麽是他瘋了,要麽就是他還有別的打算。

姜鶴這幾天一直在麻痹自己,沒錯的就是顧西決瘋了,他還能有什麽別的打算?

于是連帶着稍微讓她也感覺到她需要負責的壓力,好在對顧西決負責并不是什麽特別難的事情,就是連帶着最近她主動親他的次數都變多了,就好像她是一個天生渣女,生怕讓他覺得她不夠喜歡他,傷了他的玻璃心。

他們兩好像徹底換了個位置。

這換了幾個月前高一剛開學那會兒,誰跟她預言了這種未來,她可能會發出荒謬的大笑然後砸了那個神棍的算卦攤子。

然而事實擺在眼前,姜鶴覺得自己有點難以再繼續麻痹自己,她心驚肉跳的,忍無可忍之時。向來是有什麽說什麽。

“顧西決,你最近吃什麽不好的東西了,過去八年不聞不問,忽然一朝開竅像是把過去欠我的關注感全部還給我似的,”她問他,“你現在是不是恨不得變成鑰匙扣挂在我褲腰帶上。”

“……”

顧西決沉默了下。

“不一定。”他認真地說,“你變成鑰匙扣挂我褲腰帶上也行。”

姜鶴震驚萬分,微微瞪大眼望着他。

顧西決說完了,伸手把她往院子裏推了一把,“去吧,”他說,“一會見。”

姜鶴楞在院子門口,目送顧西決轉身離開。

等他的背影真的消失在事業裏了,她從口袋裏拿出手機。

—一行白鶴上西行:同學,我話還沒說完?

—西行:什麽?

—一行白鶴上西行:你最近對我怎麽這麽好啊,我覺得有點不安了,你到底哪裏不對了?你是不是想分手啊?

—西行:你有病?

—一行白鶴上西行:那你剛才怎麽都不敢看我的眼睛?到底怎麽回事?

—西行:……

—西行:記得上次排位賽那個臨市和我說話的隊員嗎?

—一行白鶴上西行:記得啊,虎頭虎腦的,看着有點呆,他怎麽了?

—西行:你叫那聲哥哥,叫完就跑了。他真以為你是我妹,想追你。

—一行白鶴上西行:真的假的啊,我當時站在觀衆席上,從你們那個角度不是只能看見我的雙下巴和鼻孔嗎?他幹嘛想追我?

—一行白鶴上西行:就算他想追我怎麽了,想追我的人多了去了啊,最近的還有個謝辛晨……顧西決,你的眼睛是上個月才跟着金元寶同時睜開,剛剛開始直面這個缤紛大世界的嗎?現在才發現這些人的存在?現在才有了危機意識?

那邊估計是被姜鶴兩大段話氣的不輕。

過了很久才回了句。

—西行:有就不錯了,還挑什麽挑。

姜鶴:“?????”

—一行白鶴上西行:恕我直言,我還是比較喜歡剛剛你喜歡我到不敢看我眼睛的樣子。

—一行白鶴上西行:特別可愛。

—一行白鶴上西行:和你打字的時候不一樣。

發完三句話,直接把手機塞進口袋裏,姜鶴那顆高高懸空的心這才落地。

她放心地心想:哦,不是要蓄謀跟她分手就好……你媽的,吓死個人。

姜鶴回到家裏,白女士不在,家裏就一個姜枭。

上次大概是被她打得狠了,現在他見着她像是耗子見了貓似的,姜鶴剛在客廳沙發上坐下來,姜枭扭頭就跑,拖着書包遠遠站在樓梯上,警惕地看着她:“你怎麽回來了?”

”大人的事,小孩別管。”姜鶴連眼皮子都沒擡一下。

“我知道,是媽媽的事。”姜枭卻盯着姜鶴,難得智商上線似的說,“最近她每天都喝的很醉回家,有時候爸爸不在,只能喊姑姑她們來幫忙,家裏很吵,我經常半夜十二點都被吵醒,第二天還要起來去上課。”

“……”

姜鶴回頭望着他,白女士每天都喝的很醉回家?

“我不知道媽媽變成這樣和你有沒有關系,最近家裏唯一有變化的事就是你搬出去住這一件事。你說一下她好了,反正你什麽都不怕地天天跟她吵架,也不差這幾句……”

他說着停頓了下,然後用完全大發慈悲的語氣說:“你要是能說服她,我就不跟你計較上次你打我的事。”

姜枭扔下這句話,上樓關上房門,還上了鎖。

姜鶴則因為他剛才說的話裏的某些重點……理都懶得理他。

她滿腦子都是姜枭說的“我不知道媽媽變成這樣和你有沒有關系”,思緒亂成一片,又整理不出一個頭緒來……她坐在客廳裏等白女士,等了大概快半個小時,始終沒有聽見門外有人回來的動靜。

過了一會兒,她終于聽見她家的院子門被人從外面推開發出聲響,整個人肩膀緊了緊,她轉過身,只是這時候,隔壁家的阿拉斯加興奮地叫了起來……

那是聽見主人的腳步才有的叫聲,而白女士和它實在算不上太熟。

“……”姜鶴坐在沙發上閉了閉眼睛,心想顧西決大概都沒想到,他都喂完貓從瀾景花園回來了,她還沒跟白女士見上面。

此時已經接近晚上八點。

她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那邊響了幾聲被接了起來,背景音亂糟糟的,像是在ktv,因為背景有個人在鬼哭狼嚎……一般正常地方播放的背景音樂應該沒這效果。

電話接起來,沒等姜鶴開口,白女士就問:“有事?”

她的聲音聽上去已經喝了一些了,并沒有平日裏在公司時那種幹淨利落的感覺,聽上去反而不太聰明。

看來姜枭沒在撒謊。

“我不是跟你說了今晚回來,”姜鶴咬着牙,感覺牙根都在發酸,“你自己說的想跟我談談,還談不談了?”

電話那邊沉默了幾秒,白女士才緩緩地說:“我今天還有事,過幾天吧,讓我準備準備……再過不久不是到你生日了嗎,到時候回家吃飯吧?”

讓你和你女兒聊一聊你的情況,又不是讓你去聯合國演講,還要準備演講稿?

姜鶴忍了忍,沒有再說太刻薄的話,她沒有習慣要和醉鬼長輩吵架……但也沒有答應說過生日一定會回來,只是簡單地“哦”了聲,沒有太大反應。

白女士那邊也跟着停頓了下,這才說:“姜鶴,抱歉,我偶爾也需要放松一下,希望你能夠理解……主要是我得想想應該怎麽跟你說,我不希望再次交談是抱着極大的希望來,再次和你以吵架告終。”

說得倒是挺像模像樣,語氣也很誠懇。

姜鶴沒有再說什麽。

只是挂了電話,她給她爸打了個電話,姜院長接了電話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女兒一頓披頭質問:“你确定她病了?姜枭說她每天喝得爛醉回家,我剛才在家裏等她,你猜她在哪?ktv,背景音樂是《好日子》。”

面對女兒的質問,姜院長那邊幾秒沒說話,再開口說:“讓她放松下也好,姜鶴,你給她一點時間。”

……這對夫妻倒是說辭一致。

姜鶴無語地倒在沙發上。

過了一會兒,她挂掉日理萬機姜院長的電話後,站起來上樓推開父母卧室的門……屋裏除了家具 木地板的特殊味道,還有一股濃郁的酒味。

她一轉頭,便這床頭看到一瓶喝了大半的人頭馬,塞子都還扔在一旁,酒瓶口就這麽敞開着。

她走過去拎起酒瓶看了看,在酒瓶口看到一點口紅印。

床頭還有一些散落阿普唑侖等抗焦慮 抗抑郁藥。

姜鶴放下酒瓶和藥物,給白女士發了個微信“你身邊就睡了個醫生,他沒告訴你吃藥不能喝酒嗎”,她又把手機揣進口袋。

下樓,繞到地下室酒櫃看了眼,她爸這麽多年珍藏的酒都被掏空得差不多了,無論是貴到可以換輛的車的,還是也就一般般貴的。

姜鶴關上酒櫃的門,站在昏暗的地下室吧臺邊發了一會兒的呆。

然後轉身上樓回到客廳裏。

拉開門,顧西決果然在外面等着。

“你媽沒回來?”他問。

姜鶴扭頭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家裏車庫,想了想冷着臉說:“臨陣脫逃,并還自以為是盤菜地約了下一次,妄想占用我生日那天,當然我還沒有答應。”

她轉頭看着顧西決說:“因為我在考慮要不要和你一起過。”

顧西決沒說話。

姜鶴本來就心情暴躁,這會兒難得耐心地遞出樓梯,最近盡力扮演想要把她挂褲腰帶上的舔狗顧同學居然沒有順杆子往上爬……

這讓她相當惱羞成怒,她把手從他手裏抽出來:“你那天也有約嗎?”

她的暴躁來得有點突然,顧西決手裏突然空了,回過神來低頭看她:“哪天?”

姜鶴兇狠地瞪着他,不說話。

求生欲使得顧西決自己反應過來了。

“我知道你下周生日,房間裏日歷上圈出來了,每天看一眼,就防止你露出現在這種表情,“他淡淡道,“我只是有點驚訝你媽居然還記得你的生日。”

這話一說,姜鶴也跟着愣了下。

“我上次過生日時候,我媽第二天早上才發短信祝我十六歲生日快樂。”他說,“我懷疑是我爸提醒她的,而且沒有提醒到位,否則他應該會告訴她,她的兒子已經十七歲。”

姜鶴不說話了。

顧西決也不再跟她繼續深入讨論這背後象征的意義,他重新将她的手握入掌心:“晚上想吃什麽?”

他停頓了下,補充:“吃我也行。”

“顧西決,”姜鶴無精打采地說,“你再跟我開黃腔,我就要回去把我在我媽床頭發現的那些藥抓一把來吃了。”

“哦。”

十分鐘後,顧西決從街邊7-11裏走出來,把一包黃色的mm豆塞進小姑娘的手裏。

“藥就別吃了,”他說,“吃糖豆吧。”

他語氣輕飄飄的,姜鶴拆開那包巧克力豆,翹着鼻尖嗅嗅:“發現自己的親媽酗酒,而且一邊酗酒一邊嗑抗抑郁藥,我現在覺得自己有點像校園言情小說裏的女主角了。”

她說這話時,沮喪得頭也不擡。

“不吃嗎?”他盯着她手裏的巧克力。

“顧西決,我長大了,你不能總拿巧克力打發我。”

“……要我喂你嗎?”

“?”

顧西決垂眼看了她一會兒,伸手把她握在手心的巧克力豆拿出來,一邊說着“女主角什麽的,哥哥還可以讓你更像一點”。

他用兩根曾經被姜鶴誇獎過有力的手指,夾出一顆巧克力豆扔進自己嘴裏。

而後在她沒反應過來前,俯身下去,唇覆蓋上她有些冰涼的唇瓣上。

少年的鼻息裏帶着巧克力的味道,彩色糖衣在他唇間融化,他的舌尖輕易挑開她的牙關,再卷着那顆尚未融化的巧克力豆,送進她的口中。

香甜細膩的味道在舌尖擴散開來。

一顆指甲蓋都不到大小的巧克力可憐兮兮的被兩人分吃,吃完了他也沒有放開她,大手壓在她的後頸,啃吃她的唇瓣。

淡色唇瓣被他咬得一片嫣紅,有交換的唾液在她唇角溢出一點晶瑩……

她氣息不穩,仰着頭任他索取。

直到他心滿意足地放開她,她胸口劇烈起伏,急急呼吸了兩口新鮮空氣,而後瞪着他,好似瞪着個怪物:“……這位哥哥,我說的是,校園言情小說。”

“嗯?”

“不是校園色 情小說。”

“哦。”他不太在意地懶洋洋擡指,擦了擦她唇角的唾液,“甜嗎?”

“……”她默了下,“甜。”

他滿意地拍拍她的頭頂,然後重新牽起她的手。

“嗯,哥哥覺得你也甜。”

“……油膩。”

“罵人之前不如先把唇角放下來……乖一點,自己吃這套就少嫌兩句,以後不講給你聽還不是要哭唧唧。”

作者有話要說:  甜一章

随着年齡的增長,投遞巧克力的方式也有所變化(不

下章狗血預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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