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淩晨三點,漫天星辰,公寓裏終于安靜下來。
陸澤安在季幕的攙扶下,醉醺醺地睡到了主卧中,徐風和肖承則稀裏糊塗地霸占了側卧。陸澤霖躺在客廳的懶人沙發上打盹兒,腳邊還有兩個空酒瓶。
而顧遠琛則是歪着腦袋靠在柔軟的沙發上,腦袋下面枕着一個靠墊。
季幕作為沒有喝酒的人一一為他們蓋上毯子,開足暖氣。做完這些事情後,他睡意全無,畢竟這樣快樂的守歲算是他人生特別的經歷。
被冷落的手機裏,有陳曳發來的新年紅包,數額不大,但季幕很開心,他回了一個更大的過去。因為夜已深,陳曳久久沒有領取,應該是睡了。
除了陳曳之外,季幕的手機上還有韓森發來的消息:[新年快樂。]
季幕心中的冰雪在今日都成了一攤水,他變得格外溫柔:[森叔,我今天才知道,原來過年是這麽開心的事情。雖然H國不在這一天過新年,但也祝您新年快樂。]
他頭一次給韓森發這麽長的消息。
韓森卻沒有回複。
…………
主卧的床很大,本來是給季幕和陸澤安睡的。但季幕沒有留在主卧,他拿着一個毯子坐到了顧遠琛的身邊。
聽着牆面上時鐘的滴答聲,季幕盯着顧遠琛的睡臉,心被暖成了一碗蜜,融化之後,就膩在顧遠琛的身邊,怎麽都甩不掉。
他的目光癡迷地落在顧遠琛分明的輪廓上,逐漸滑落到他的眼睛、鼻梁、嘴唇。
他很少有機會這樣近距離地看着顧遠琛。
比起幼年時在栀子花園裏的顧遠琛,此刻的他更為俊逸,只瞧這一眼就要嵌進季幕的心髒,落下印記。
“哥哥。”季幕無聲地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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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遠琛忽然輕輕動了一下,但仍閉着眼睛,沒醒。
伴随着醉意,顧遠琛的苦茶信息素不經意間觸到了季幕的鼻尖,像一個極其輕柔的吻。季幕被這無端出現的信息素招惹,心生悸動,全然将自己的冷靜丢得幹淨。
他悄然湊過身去,壯着膽子無視了顧遠琛之前的警告,他輕輕地偷親了顧遠琛的臉頰,像蜻蜓點水般一觸即離,好像怕吵醒了顧遠琛一樣。
明明之前才在看電影的時候親過,但眼下,僅這一個動作,又讓他的心卡到了嗓子眼,如擊鼓聲般響亮。
“咚——咚——咚——”
季幕居然害怕自己的心跳聲會吵醒顧遠琛,囫囵地咽下一口空氣,想要把這聲音蠻橫地蓋下去。
好在顧遠琛還是沒醒。
季幕的喉結動了動,心中的欲望融化在苦茶信息素中。他本着機會難得的心情,湊上前,閉着眼睛,親了顧遠琛的嘴角、嘴唇,一次又一次,反複在心裏念起“機會難得”四個字。
他如此貪心又青澀,連藏在玫瑰下的栀子花都快要綻放。
“哥哥,我喜歡你。”季幕睜開眼,眼簾是一汪雨幕,他低着聲音說,“如果你也能有一點點喜歡我就好了。”
一點點就好了,只喜歡我。
…………
可待他一擡頭,卻發現懶人沙發上的陸澤霖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這“驚人”的告白,也被他聽得清清楚楚。
季幕迅速離開了顧遠琛,跌坐在地板上,他被陸澤霖吓得差點不會動了。
好一會兒,沉默無聲蔓延,季幕燙着臉,磕磕巴巴地說:“我、我在給學長蓋、蓋毯子……怕他凍着……”
陸澤霖張了張嘴,感覺這種時候說什麽都不适合。他瞄了一眼睡得很沉的顧遠琛,覺得自己裝傻最好,決不能摻和這件事兒。
半晌,他那張過于俊朗的臉露出一個禮貌且不失尴尬的笑容:“我什麽都沒看到,什麽都沒聽到,你繼續。”說完,他倒頭就睡,順便用毯子把腦袋蓋住了。
可季幕哪還敢繼續,他抱着自己的毯子驚慌失措地起身,頭也不回地去了陸澤安睡着的主卧。
關上房門的一剎那,季幕捂住了自己的臉:“天啊……”
也就在這時,客廳的顧遠琛微微睜開了眼。
他無聲地坐起身,耳根卻發燙。夜色裏,他的眼神像從冬日跌進了夏日,換了一片天地。
他嗅到了一絲從前自己并不覺得好聞的玫瑰香,輕而易舉地繞在了他的發梢。
今夜注定無眠。
第二天一大早,徹夜未眠的季幕用一次性用品洗漱後,學着陸澤安昨天教他的步驟,下載了外賣APP,給大家提前訂了早餐。
季幕向來是個節儉的人,但一碰到顧遠琛,他就什麽都是大方的。
等大家陸陸續續地起床後,外賣的早餐已經到了。
季幕擺了一桌,一份一份開蓋。
徐風搓手,抓起一根油條就往嘴裏塞,含糊着:“啊呀,讓你破費了,小幕。”
“哇!生煎包!”陸澤安一刷完牙就開始猛吃,結果咬了兩口又吐掉了,“這店家也太黑心了,裏面都沒熟!”
季幕把手邊的粥推給他,抱歉道:“大年初一就這一家店還開着,其餘都關了。我把他們家所有的都點了,你挑着吃吧。”
陸澤安愁眉苦臉地喝了一口粥,發現粥也不好喝。
鑒于早餐真的不好吃,肖承只喝了兩口豆漿,陸澤霖壓根就沒吃。
季幕沒想到會這樣,讪讪地捧着一杯豆漿,食不知味地喝着。顧遠琛從洗手間出來,看到大家都坐着不吃早點:“怎麽了?”
“我早餐沒點好,不太好吃。”季幕是好心辦了壞事,把他們一大早的胃口都破壞了。他有些窘迫,想把吃的都收拾了,起身的時候卻因為昨晚沒睡好,有些輕晃。他揉了下眼睛,再睜眼的時候,就見顧遠琛已經坐了下來,伸手拿過一份粥。
“學長,這些不好吃!”季幕忙阻止。
“我不挑食。”此話一出,所有人都一頭霧水。
徐風剛要張口拆臺,就被眼疾手快的陸澤安捂住了嘴。肖承默默地抓起一根油條,往嘴裏塞了一口,又默默地放下。陸澤霖看着大口吃早餐的顧遠琛,一臉複雜地想到了昨晚的事情,恨不得重金求一個抹掉這份記憶的腦子。
顧遠琛幾口咬掉了手裏的一個菜包,莫名其妙地說:“都看着我幹什麽?你們不餓?”
衆人搖頭。
再餓也不能吃這個,太難吃了。
顧遠琛不管他們,自顧自喝了一份粥,吃了兩個包子,再不好吃也都咽下去了。季幕心下一暖,捧着的豆漿也不知不覺見了底。
徐風單身二十多年,不懂這些小情趣小心思,只得納悶:這兩個人味覺是有障礙嗎?
而與此同時,H國,季家。
與國內溫馨的場面不同,季家的別墅陰冷,即使開着暖氣,也不足以融化人心中郁結的寒氣。牆上的時鐘“滴答”地響,但沒人仔細去看它走動的時間。
傭人只知道,從昨晚到現在,已經很久了。
在別墅客廳中,袁立玫孤身坐在沙發上,蒼白的臉上沒有一點血氣。一改往日的傲氣,如今的袁立玫落魄得像是老了十歲。她身後的傭人上前,小心詢問:“夫人,菜要再熱一遍嗎?”
“都倒了吧。”
袁立玫似是一朵幹枯的玫瑰,有氣無力地抿緊了唇。空氣中蔓延着陰森的氣息,很快,就有另一個傭人從樓上跌跌撞撞地跑下來:“夫人!少爺他、他……”
袁立玫驚慌地起身,沖上了樓。
恰好那扇平時鎖着的門是開的,站在門口的守門人對着她恭敬地彎了彎腰。
“讓我進去!”
“抱歉,夫人。季總吩咐過,您暫時不能單獨見少爺。”
話罷,房內的嘶吼聲刺穿了袁立玫的心,她在門口徘徊,不斷地想要沖進去。她苦苦哀求守門的人,對方沒辦法,只好用手機聯系了一夜未歸的季鋒。
接電話的是季鋒身邊的張秘書,他的聲音慵懶,顯然一夜好夢。他輕飄飄地望了一眼身邊睡沉了的季鋒,得意起來,啞着嗓音道:“開免提。”
守門人照辦了。
張秘書綿綿地笑道:“十分鐘,就當是我送季夫人的一個新年禮物。新年快樂~”
再也沒有比這更深刻的屈辱了。
袁立玫忍下淚水,終于踏入了這個房間。而跌入眼簾的,是一幕她不管看多少次都接受不了的情景。
偌大的床上,枯瘦蒼白的季沐被四根鐵鏈牢牢地禁锢在床上。他的手腕上,有無數條割腕自殺的痕跡。為了避免他自殺,季鋒讓人将他的四肢都固定起來。他的吃喝拉撒,都由人照顧。
區區一年時間,被剝奪了尊嚴的季沐活成了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季沐痛苦地嗚咽,脖頸處綁着繃帶,他使勁撞着自己的腦袋,狼狽不堪。幾個護士已經将他按住,熟門熟路地拿出消毒袋中的容器。
袁立玫見此,瘋了一般地沖上去推開了她們:“你們要幹什麽?!”
其中一名護士冷漠地回答:“夫人,我們要完成自己的工作,請您讓開。”
季沐惶恐地盯着袁立玫,淚聲俱下:“母親救救我,救我!!母親救救我!!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母親……母親你為什麽不救我?”
這聲音,竟和季幕的十分相似,只是此刻,季沐的嗓音裏帶着太多無助和恐懼。
“小沐!”袁立玫面目失色地擋在了季沐的床前,不允許她們再靠近一步。哪怕只有十分鐘,她也想守着季沐,不讓他受到傷害。
護士們冷眼相望,并沒有挪動步子。
直到門外的守門人沉聲道:“今日是新年,季總特地允許少爺回家小住,你們的這些工作,推遲幾日也無妨。”
幾個護士這才聽話地離開了這間卧室。
守門人望了一眼戰栗的母子二人,面無表情地替他們合上了門。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存稿要修一下,接下來暫且是更二休一的更新節奏,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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