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莫回首，莫回首，往事不知今記否？

隔日，如煙離開了別院，因為修文派人來接她。

并沒有任何好奇，關于去哪裏，關于為什麽，現在的她只是想安安穩穩的生活下去，不做他想。

繪墨貼心的把馬車的簾子拉起來，看着已經出了些薄汗的如煙貼心的說道“夫人您坐過來些，這邊涼快，要不然一會出了大汗下車着涼了就不好了。”搖竹湊過來打趣道：“要是夫人您着涼了，少爺不知道會怎麽懲罰我們呢。”說完自己呵呵的笑了起來。

如煙并不認為他會為了自己做些什麽，卻也不好直說，便只能坐了過去，呆呆的看着窗外。

這一場景被兩個丫鬟理解成害羞，于是她們相視一望，笑的更歡了。

就在這七言八語中，馬車停了下來，車夫拉起簾子，繪墨小心地扶着如煙下了車，搖竹拿着行李緊跟在後。

一擡頭“秦相府”三個金光閃閃的大字映入眼簾，這時如煙才知道，原來修文已經是當朝宰相。

并沒有多做停留，轉過身就向後門走去。

因為是納的妾室，所以是不能從正門進去的，不過在如煙心中，這些都無所謂的，無所謂。。。的。。。

兩個丫鬟輕車熟路的帶着如煙在相府裏面穿梭，卻不想遇見了。。。。。。

“見到本公主為什麽不下跪？”黃色錦衣的少女略顯稚嫩的聲音卻是高傲無比。

看着如煙一臉的無動于衷，繪墨趕緊解釋道：“給公主請安，我們夫人今天才進府，不知道會在這裏遇到您，奴婢都沒來得及介紹。”然後轉頭微笑着對如煙說：“夫人，這位就是榮和公主。”

看着眼前倨傲的人兒，如煙嘆了口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淡雅的聲音傳到了公主的耳朵裏：“給公主請安。”

這淡漠的聲音讓從小被嬌慣大的公主着實不爽，快步上前就給了如煙一巴掌。

別看少女體型較小，有一些武功底子的她的手勁可不容小觑，沒有反應過來的如煙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打的坐在了地上，幾絲淩亂的頭發飄散在臉邊，狼狽至極。

被吓到的搖竹趕緊跪下來像公主求情，可公主被剛才的事情弄得心情極差，直接讓身邊的侍衛去掌兩個丫鬟的嘴。

站在樹後的修文因為如煙被打倒在地眉頭皺得緊緊的，看向公主的眼神中也帶了一絲殺意，看着蹲坐在地上沒有動靜的如煙，修文不自覺的嘆了口氣，他怎麽可能看不到她眼裏不曾掩飾的灰暗，那種生無所戀的灰暗。

也終于明白了，為什麽總覺得她之前的笑容那樣的不和諧，因為一個心死了的人，還如何能溫柔地對待這個世界，溫柔地對待他這個，親手扼殺了她原本美好的人。

輕咳一聲，修文一個閃身出現在衆人面前，原本張揚跋扈的公主忽然一臉少女懷春的表情，象一只小鳥一樣飛進了修文的懷抱，看着臉已經腫起來如煙，一絲不悅稍縱即逝。

“修哥哥，她剛來就欺負榮和，見到我都不給我請安。”少女惡人先告狀。

看着蹲在地上一臉事不關己的如煙，修文狀作生氣的對身後的侍衛說：“來人，把她帶回自己的屋子好好反省，禁足一個月。”然後擁着公主離去。

笑的一臉讨好的公主并沒有看到修文眼中的擔憂，和因為他一個眼神悄然離去的護衛的身影。

聽着他不帶感情的處罰，一些說不清的情緒蔓延在如煙的胸膛，就像被誤會了的孩子那樣的心情，被她深深的壓在了心底，就當它從未出現。

禁足一個月嗎？也好，省的自己繼續“闖禍”了。

自嘲的笑了笑，站起身的如煙眼含歉意的看着臉上同樣有些紅腫的兩名丫鬟。

“夫人您沒事吧？”搖竹本來想安慰一下如煙，結果還沒笑出來就因為抽動了臉上的傷口而笑不出來了，表情有些扭曲。

身後的侍衛打斷她們的對話：“夫人，這邊請。”

跟着侍衛，幾個人來到了如煙的住所，那一院的矮樹，如煙仔細一看，竟全是桃花，不禁內心有一種被刺痛的感覺。

這是門口傳來聲音“夫人，這位是來給您看臉的。”

看着如煙透露出來的疑惑。少年答道：“我叫展越，是少爺的貼身護衛。”

“展護衛。”如煙遞給他一個略帶感激的眼神。

“夫人不用謝我，這都是少爺的意思。”說完展越就離開了。

醫者給如煙的臉塗上了藥膏，在如煙的要求下也為兩個丫鬟治了臉傷。

就這樣，剛進入相府的如煙就開始了一個月的禁足生活。

說來禁足也并不是全無好處，至少因為門口多了很多守衛再也不用面對那位蠻橫的公主了，因為她每次來找茬都會被侍衛頂回去。

所以在這一個月結束的時候，如煙竟然還有些惋惜。

明天，就要每天都去給王妃也就是公主請安了，希望相安無事才好，如煙在入睡之前想着。

睡熟的她從來沒有發現床邊不知何時多出的黑影，每夜都用溫柔如水的眼神注視着她。

第二天。

“夫人夫人，您快起來，今天可不能去晚了再讓公主借題發揮了。”兩個也換忙碌了半天，總算是把如煙打扮到滿意的程度。

朝陽下，略施粉黛的臉也溫和了不少，兩個丫鬟一邊打趣自家夫人的美麗，一邊向公主的院落走去。

真的進了屋子，如煙卻是傻了。

屋子裏不光有公主一個人，還有數位美女，一問繪墨才知道，這些也都是修文的妾室。

如煙在心底露出了一個嘲笑的笑容，并沒有多說什麽。

就在這份震驚還沒有真的煙消雲散的時候，一個淡粉色的身影姍姍來遲。

“喲~妹妹今天又來的這麽晚啊。”

“啊呀你別說了，再把妹妹說哭了，被責怪的還是咱們幾個。”

“是啊，誰不知道相爺最心疼妹妹了。”座位上的幾個女子嘲諷着來遲的女子，這讓如煙不禁朝後一看。

“啪————”杯子落地的聲音。

“夫人，您沒事吧”繪墨急忙用手絹擦拭着如煙杯茶水污了的裙子。

這聲音把所有的視線都吸引到了如煙這裏，粉衣女子也震驚了，激動地連話都說不清了“小。。。小姐。。。？”

那一聲小姐，勾起了如煙之前的回憶，那些沖擊迫使如煙不顧身邊人的呼喚快步沖了出去。

因為有了身孕大着肚子的粉衣少女也追了幾步，卻最終因為體力不支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如煙逃離她的視線，最終還喃喃着“小姐。。。你為什麽要跑呢。。。”桃夭明明，很想您啊！

是的，那名粉衣的少女就是之前伺候過如煙的桃夭，現在已經是将為人母了。

躲在假山後面不知為什麽控制不了自己眼淚流出的如煙無助的抱緊了自己的身體。

自己當初是希望桃夭能好好照顧修文，卻沒想她。。。。。。

有一種心情，在她心中蔓延，是，嫉妒。

可是，她又有什麽立場，去嫉妒呢？

明明是她自己，親手放棄的。

“夫人！”繪墨急急忙忙的跑過去扶住了不知從哪裏走回來的臉色蒼白的如煙，慢慢的扶着她走進了屋裏。

看着繪墨一臉擔憂的表情，此時的如煙卻說不出什麽話，只是讓她退下了，自己呆呆的躺在床上，看着簾子，思緒不知飄向何處。

也不知過了多久。

“夫人”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飄了進來，看着眼睛睜着卻沒有焦點的人，那個聲音嘆了口氣，緩緩點起了蠟燭。

淡淡的光暈開在有些暗的屋子裏，如煙這才回神看着正在桌子旁碼放菜品的繪墨，張了張嘴，卻什麽都沒說出來。

“夫人您也餓了吧，中午都沒吃東西，奴婢叫人給您弄了幾個開胃的小菜，您趕緊來吃點吧。”說這走過去扶如煙坐下。

一邊轉身去成湯，一邊看似随意的說道：“搖竹去燒水去了，夫人您吃完了泡一下解解乏。”

看着如煙吃了些飯菜之後，搖竹把水倒好了就和繪墨一起下去了。

留如煙一個人在屋子裏，思緒繼續不知道飄向何方。

溫和的輸水撫過嬌嫩的肌膚，如煙坐在木桶中靜靜的看着銅鏡裏自己淡漠的臉，那溫婉的笑容，終歸是弄丢了。

專注于自己思緒的人并沒有感覺到站在門外的來人，也沒有看到隔着一個門看着她一臉冷漠的人有些傷心地眼神。

第二天，如煙以身體不适為由沒有去給公主請安。

第三天，依然如此。

雖然公主那邊諷刺挖苦了幾句，但是如煙決絕的把自己關在了屋子裏。

她只是，暫時不知道應該用怎樣的表情來面對這個世界而已。

所以只能把自己封閉起來，看不見，就可以當成沒有。

可是事情真的就能如人所願嗎？

“讓我進去！我要看小姐！”粉衣女子脆亮的聲音通過大門和院子傳到了坐在屋子裏面無表情的如煙的耳朵裏，她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之後便回歸寂靜。

“我家夫人這幾天感了風寒，不宜見客，夫人您還是請回吧。”繪墨站在門衛的前面好言勸說。

“小姐生病了？我要去看小姐！你不要攔着我！”粉衣女子眼中流露出擔憂，發自內心的擔憂。

“別再小姐小姐的叫了，我家夫人當不起。”繪墨皺了皺眉，看着眼前花枝招展的粉衣女子，再想想自己溫柔的夫人那日的驚恐，就莫名的對這沒見過幾次的夫人感到厭煩。

桃夭聽到這句話之後愣住了，哀傷的表情挂在臉上我見猶憐。

旁邊的小丫鬟看不下去了，和繪墨頂嘴到：“繪墨姐姐你剛随你家夫人到王府還真是有些不懂規矩，既然你都知道我家夫人的地位你怎麽能這麽和夫人說話，再吓到小公子你也不怕王爺怪罪！”

看着繪墨一下子陰下去的臉，桃夭對身後的小丫鬟說了句“小橘你別說了。”然後又接着努力地做出一個笑臉對繪墨說道：“還是請你通報一下吧，我真的很想見小姐。”

繪墨拗不過她，只得給了搖竹一個眼神，搖竹心領神會的向裏屋跑去。

那個叫小橘的小丫鬟有些因為自家夫人的軟弱性格生氣的說：“夫人，她就是個丫鬟你和她客氣什麽啊！”

桃夭回過頭來看着為自己打抱不平的小丫鬟，一邊回憶着過去一邊說：“因為，她們的夫人曾經是我的小姐，沒有她我不會有現在的生活。”頓了頓，又接着說“而我，欠小姐太多了。。。。。。”

基本上能聽清外面的對話的如煙看着小心翼翼打開門一臉詢問的搖竹，嘆了口氣，開口說道：“請她進來吧。”

該來的，終是要來的，逃避了這幾天，也該面對了。

聽了小跑回來的搖竹的話，一臉不情願的繪墨轉身就走，留下脾氣比較好的搖竹給她們帶路。

院子裏，桃樹下。

一身白衣的女子坐在桃樹底下，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幾個茶杯，裏面的花瓣還因為剛放入開水而翻騰。

此情此景，一如當初。

可是，情境中的人卻都知道，一切都變了。

“小。。。小姐。。。”歷盡千辛萬苦終于見到白衣女子的粉衣女子有些激動地叫道。

“我早已不是你的小姐了，夫人，請坐。”白衣女子連頭都沒有擡，只是繼續弄着手中的茶。

看着女子身旁燒水的器具，仿佛回到了從前一般，粉衣女子笑着說：“桃夭給小姐燒水！”然後就湊過去非常熟練的為水壺灌上水，放到爐子上，熟練地做着以前做過很多次的事情。

三個丫鬟呆呆的看着眼前奇怪的兩個人，不知如何是好。

“別做了。。。”如煙喃喃道。

粉衣女子仿若未聞，依然滿臉幸福的坐着自己“分內”的事情。

“別做了！”仿佛被刺激了一般，如煙提高聲音。

粉衣女子依然仿若未聞。

“別再做了！！！！！！”原本溫潤的女子尖叫了起來，仿佛被驚吓一般。

這是粉衣女子才一臉悲傷的擡起臉，看着自己面前的白衣女子說道：“小姐。。。。。。”

“不要叫我小姐！我不是你的小姐！”看着近在咫尺的粉衣女子，那隆起的腹部就好像在嘲笑如煙，嘲笑她曾經的決定。

粉衣女子臉上的悲哀更濃了，輕輕的放下手中的工作，一雙原本活潑的眸子裏盈滿了悲傷，就這麽直直的看着如煙，她的小姐。

“小姐原來。。。一點也不想見到桃夭啊。。。”

“可是桃夭，一直很想念小姐呢。。。。。。”粉衣女子喃喃自語，帶着些許癡迷的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那個她心中最美好的女子。

“我不想見到你！你給我出去！別到時候你肚子裏的孩子有個三長兩短別算到我頭上！”白衣女子驚恐的看着面前的人 ，大喊道。

看着如煙盯着自己肚子時的那種恨之入骨的表情，桃夭明白她對修文少爺還是有情的，而且，她好像誤會了什麽。

“小姐，實在因為桃夭現在懷有身孕而生氣嗎？”小心翼翼的，粉衣女子試探的說道。

白衣女子沒有反應。

“還是小姐以為，桃夭的孩子是修文少爺的？”粉衣女子繼續說。

白衣女子聽懂了話的意思猛然擡頭，眼中流露出疑惑。

粉衣女子看到她這個表情後綻開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小姐是因為以為我懷了修文少爺的孩子才這樣對我的是嗎？”

“。。。”

“這孩子不是修文少爺的，小姐。”笑的一臉燦爛的粉衣女子如是說。

“那。。。。。。”如煙無法掩飾自己的震驚，轉過頭去不再看桃夭。

看着小姐別扭的表情，粉衣女子笑的更開心了，“小姐，桃夭是大少爺的人。”

得知了真相之後，如煙看着眼前熟悉的人兒，忽然間為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感到慚愧，和，驚恐。

慚愧是對桃夭的慚愧。

驚恐，是因為隐約的感覺到自己死去的心竟然還會流露出感情。那曾經的痛苦，怎麽還能再承受一次？

頓了好長時間，如煙終于找回了自己正常的聲音，對桃夭說：“你坐下吧。”

看着已經正常的小姐，桃夭也不再拒絕，坐到了她的對面。

凝視着仔細泡茶的小姐，桃夭忍不住說道：“小姐你後來去哪裏了？怎麽再也沒有看到你？”然後又添了一句“修文少爺消沉了好一段時間呢。”

如煙聽到“修文”兩個字的時候手不自覺的頓了頓，又繼續後面的動作。仔細思索了桃夭的問題，卻什麽也沒說。

見如煙不回答桃夭也不惱，繼續自顧自的說着：“小姐你知道嗎，自從你走了之後修文少爺每天都會來你的房間，還經常提醒我要好好打掃。”拿起茶喝一口繼續說道“有時候他心情不好就喝酒，一邊喝一邊喊小姐的名字。。。。。。”想起那段心酸的日子，桃夭不禁透露出一絲消沉。

“後來修文少爺當上宰相之後就不常來了，那天他把所有的桃樹都砍掉了真是下了桃夭一跳，直到桃夭被接到相府看到現在的院子才明白少爺的用心良苦，桃夭現在都還記得那日少爺的表情是多麽的開心，所以桃夭也就預料到，小姐你快回來了。”

“修顏呢？”聽到這裏有些心慌的如煙趕緊岔開了話題。

誰知到聽到這個問題桃夭原本笑顏如花的臉一下子就僵住了，那個笑容慢慢地慢慢地不見，她扯出了一抹苦笑說道：“他，已經不在了。”

“不在了？”沒有聽懂話裏的意思的如煙自然的又問了一句。

“上次去鄰國的時候，被仇家盯上了，當時我已經有了身孕，他為了救我。。。就。。。。。。”

終于聽懂了的如煙不好意思的看着面前的粉衣女子，醞釀了半天安慰的話，最後也只說出了一句：“。。。對不起。”

“沒關系的小姐，桃夭已經知足了，因為他留給了我世界上最寶貴的東西。”溫柔地一笑，桃夭撫摸着自己已經隆起的小腹，眼睛裏是濃濃的愛戀。

兩個人又聊了許久，或許因為心結解開了，今晚的飯菜如煙都多吃了些，兩個丫鬟對桃夭的成見也早被知道了真相之後的同情驅散了。

坐在屋頂上偷聽了一天的男子依戀的看了看這院子，沒有去打擾屋子裏好不容易安睡的人兒，離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