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年關到頭，除舊迎新。

大雪下了一場又一場。

卧房一連添了幾個爐子，曹見素晚上還是覺得冷。那種冷是從骨髓中溢出來的。

是夜，北風呼嘯着吹動着窗外的竹林，沙沙聲擾得睡夢中的人蹙緊了眉頭。

天空隆黑，大雪反射出朦胧的光芒，一行玄衣禦馬奔馳在茫茫雪海之中，噠噠的馬蹄聲剛踏出就被漫天卷鵝的白雪掩蓋。

“主子，這雪越下越大了。”一道聲音似乎剛出口就被北風吹散了，聽不真切。

行中一個着玄色大氅的人默然不語，他冷峻剛毅的臉上嵌着一雙黑曜又深沉的眼，目光犀利地望着不遠處蟄伏在黑暗中的城池。

“找一處避雪處，今晚上不進城。”話出口就放佛帶上了寒氣，聽在耳中都感覺周身一寒。

頃刻，他們發現了一處破敗的城隍廟。

廟中破敗陰森，牆壁四面透風，破幡布被風吹着發出怪響。

這一行人誰也沒有說話，連馬都靜靜地不發出聲響，這是軍馬。

他們四下尋找能生火的木頭。

突然——

“主子，這有具屍體！”

那人眉頭微皺，大步過去。果然在牆角一處破簾子中看到了一只雪白的腳。

這是女人的腳，簾子又破又短，難以将她整個身軀裹上。鴉羽般的長發将她雪白的臉遮去一半，看不真切面容，只能從輪廓看出這是個年輕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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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那只雪白小巧的腳，不知為何，他心中竟生出些許憐惜。

他褪下玄色大氅，覆在女子露出的腳上。

“主子！用屬下的披風！”下屬們齊齊驚呼。

他一擺手，露出食指上一枚镂空玄鐵指環，“無妨。天亮後将她掩埋了吧。”

又是一陣猛烈的北風刮來，不知是哪扇沒沒關好的窗棂發出‘哐當’一聲巨響。

曹見素從夢中驚醒來。

房中溫暖如春，火光從銀爐窟窿中透出些許來，映在簾帳上，暖黃的光看着人心中都不禁湧出溫暖來。

光火明滅中，兩行淚，靜靜地從曹見素的眼角滑落，沒入發間。

曹府內外張燈結彩，整個皇城都處于新年的喜氣中。

曹家幾個外出求學的子弟也回來了，宅院不大的曹府一下子顯得擁擠起來。

院子不多，又要預備曹家幾個出嫁的姑娘回來住的地方，本就不大的曹宅一下子顯得擁擠起來。

“什麽，五姑娘要搬來？”松香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曹見素也沒有想到，兩人同住一個院子，這在前世是沒有的。

“夫人派人過來說的，應該假不了，姑娘，還是快叫人把東廂房收拾出來吧。”玉埙道。

曹見素看了玉埙一眼，前世曹泠玥是什麽時候将玉埙收買的呢？

“玉埙，你帶人去收拾東廂房吧。”曹見素道。

玉埙喜滋滋地帶着幾個小丫頭去了。

曹見素吩咐松香将筆墨鋪開，她要将今天的字練完。

松香沒想到她這麽能沉得住氣，夫人這個舉動分明是想擡五姑娘和自家姑娘一個地位。自家姑娘畢竟不是曹家的血脈，若是被五姑娘壓了一頭，以後日子可就難過了。

曹見素将松香的焦急看在眼裏，她平心運氣，一筆一捺緩慢地寫字。越寫心就越平靜。

怎麽說曹泠玥才是曹家的姑娘，周氏再怎麽對她好，都是應該的。曹見素并不會因此憤憤不平。

曹泠玥那邊動作很快，不到晚上就将東西都搬了過來。

曹見素沒有多加關注，倒是玉埙回來後，神采飛揚地給她描述夫人那邊開私庫，賞了五姑娘多少多少好東西，閨閣裝扮得多華美。

曹見素當趣子聽一聽，松香倒聽得生起氣來。

“五姑娘搬過來，你就這麽高興嗎？”

玉埙被她說得一愣，忙轉頭看曹見素的臉色。見她臉色未變，才笑着道：“瞧松香這話說的，我當然是向着咱們姑娘。”

松香哼了一聲不說話了，過了會兒玉埙出去打水了。

松香看着曹見素平靜的臉，欲言又止。

曹見素知她有話要說，笑道：“你想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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