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許赟既然早在十年前就知道了我搶他男朋友的事情,那他為什麽什麽都不和我說呢?

這些年來,我一直以為我做的小心謹慎,甚至為此竊笑,看吧,我偷人家老婆偷得神不知鬼不覺,手段多麽高明。

可事實上,我就好像一個掩耳盜鈴的傻子。以為自己做事不留痕跡,殊不知這般窘态早已被人看了個遍,搞不好那人還會叫人來一起指摘。

最重要的是,我這點不為人知的癖好,竟然還被何雲斂知道了。他會怎麽想我?是下賤還是變态。

一想到這裏,我就周身發冷,如同墜入冰窟之中。

待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出租車已經停在了許赟公司的樓下。對,我要找到許赟,把所有的事情都向他問清楚。

前臺的小妹已經對我的突然造訪習以為常,我剛一走進辦公大樓,她就主動幫我按了許赟的專梯。她沖我眨了眨眼睛,說,“許總還沒有下班呢,是來找他一起吃飯的嗎?”

她長得可愛,哪怕過了天真爛漫的年紀,做起這樣生動的表情也毫不違和。如果是往常,我一定會和她開上兩句無傷大雅的玩笑,直把她逗得雙頰緋紅才算罷休。但今天我根本沒有這個心情,只沖她點了點頭就進了電梯。

許赟正坐在偌大的辦公桌前看文件,看到我來,他便把鼻梁上架着的金絲框眼鏡摘了下來,和手中的文件一起放到了一邊。他似乎很累,眼眶下面是淡淡的青黑。但卻還是望着我,露出了一個懶洋洋的笑容來。

他很奇怪,對我的态度無論如何都不像對奸夫淫婦的。

難道他不應該想把我捉了浸豬籠嗎?

如果說這些年來他對我的好都只是僞裝,那他媽的真是世界都欠了他一個奧斯卡影帝。

我心中游移不定,看着他久久說不出話來,還是他先開了口,“怎麽了這是,不打個招呼就過來?還是想我想的受不了了?”他想裝作無事發生,可臉上緊繃的表情和眼睛裏的黯然卻出賣了他。

我太了解他了,這一刻我知道他什麽都清楚。

我們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我問他,“你為什麽要和何雲斂說那些?”

聽到這三個字,他完美的笑容開始皲裂。他身體後仰,靠在椅背上,兩手在翹起的膝蓋上交疊。這是他談判時慣用的姿勢,防禦又疏遠,想不到有朝一日竟會用到我的面前來。他幹笑了一聲,“怎麽?你現在是找我來興師問罪的?你就沒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嗎。”

我難以啓齒,卻還是磕磕絆絆地開了口,“你早就……早就知道那件事了,可是為什麽不跟我說呢?”

“為什麽?”他胸膛劇烈起伏着,卻還是盡力保持着一貫的風度,“當然是因為我愛你啊,從你搶我第一個戀人開始,或者更早,誰知道呢?你知道你當時有多可愛嗎?一邊小心翼翼的怕我發現,一邊像小狐貍似的偷笑。你以為我發現你搶走他們以後,會怎麽樣呢?會發怒還是會和你絕交?怎麽可能,他們對我來說算個屁?你不也是這樣?你從始至終的願望,都只是我能一直看着你啊,對嗎,棠棠?”

他臉上的表情狀若癫狂,好像随時想撲上來咬我一口。可我現在就連害怕都顧不得了,他話裏的信息量實在太大,像團漿糊似的把我的大腦堵得水洩不通,我已經無法思考。

我嗫嚅着問他,“你喜歡我,可是為什麽不告訴我?為什麽還要找那麽多人……”

他輕笑着,理所當然地開了口,“當然是因為你喜歡啊,你覺得這樣的游戲有趣,我就主動幫你找來獵物。怎麽,難道我還不夠意思嗎?反正到最後,你也會回到我的身邊來。”他話鋒一轉,眸色猛地一暗,“但是現在變了,你喜歡上別人了,對嗎?”

我消化了一會兒他的話,反應過來時頭已經下意識地點了點,“對,我喜歡上他了,不是為了和你比較,也不是你說的什麽游戲,我是真的……”

“夠了!”他打斷了我,像是不想再聽我說下去,“我們認識了二十年,這二十年難道還比不過和他的兩個月嗎?”

我搖了搖頭,輕聲開了口,“有的二十年還不如兩個月。”

從始至終,我們的交談都是許赟占上風,哪怕向我刨白心意時,他都高昂頭顱。但當我說完這句話,他卻連肩膀都垮了下來,像沒有安全感的孩子似的将身體蜷成一團,嘴裏抑制不住地發出低嗚聲。

他看起來那麽難受,可我已經不能再去安慰他。

我轉過身,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在空無一人的電梯廂裏,我腦海中的畫面接連流轉。

12歲那年,他第一次為我打架。

16歲那年,為了買一雙他想要的球鞋,我每天中午啃面包都甘之如饴。

22歲大學畢業的那一年,我們去海邊,一起對大海喊想要做一輩子的兄弟。

我也曾擁抱着他,就像擁抱一個脆弱的夢。

或許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對,我對他抱有過那種感情,也因為嫉妒和自負做了那些蠢事。

可這些脆弱又缥缈的感情,早已在一次次的攀比和算計中消失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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