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太薇仙君X有情

這魚能不能還, 第五昊不知道, 但直到他離開, 都沒有将這件事告訴那個紅衣的妖精。

了卻一樁心事，再回到家裏，第五昊便輕松了許多，帶着交代後事兼放水的心态，每日和殷有晴談仙論道, 把自己對這個世界修仙體系的理解和其他修仙世界的理論結合, 統統灌輸給對方，算是補償因為客戶缺失的一些機緣。

殷有晴只以為對方如此熱情是因為自己快要再次飛升仙界, 提前讓自己做些準備, 即歡喜于能與他親近，又沉浸在對方玄奧深刻的論道中, 只覺得不過轉眼，便到了一月之期。

滄落仙子來的時候，第五昊恰好剛講完最後一段，見到門口之人，便直接跳下座椅，随着殷有晴一道走出了房門。

經過這一個月的冷靜，滄落其實有些後悔之前提出要交出天音劍的那個要求，畢竟仙劍有靈者萬中無一, 整個仙界，估計也找不出幾把。

自己所鑄的仙劍能得此機緣，實為不易, 自己這樣的做法，不啻于親手殺死一個生命，同時也是在毀掉自己此生最完美的傑作，這對于一個煉器師來說，簡直是最大的恥辱。

但擡起眼眸，看着晴郎那被毀得猙獰的容貌，再想想他每日所要受的煎熬，想着兩人的情誼便是被這劍靈打破，她被嫉妒遮蔽的仙心便又冷硬了下來，鐵石般不可逆轉。

俯視着那竊走自己一切的可惡劍靈，滄落仙子咬了咬牙，面上淡淡道“天音劍帶來了麽？”

看了眼身側的殷有晴，第五昊不想讓他看出端倪，便沒有掏劍，只是道“帶來了。”

滄落仙子原本是在注視着他，如今也随着他的動作看了眼殷有晴，但見對方只是看着那個劍靈，溫柔地笑着，沒有任何屬于自己的位置，便壓不住一陣難言的嫉妒。

為什麽到了這個時候...到了要拔除濁氣的時候，你的眼裏還是只有他！

惡意濃霧一般充滿了內心，嫉恨的火焰灼烤着身心，幾乎要透體而出。滄落仙子深吸了口氣，壓下那簡直要掩蓋不住的敵意，決定給晴郎最後一次機會。

若是這次再發現不了，那便莫要怪我将這柄仙劍，徹底焚毀，熔入其他仙器了！

“讓我看一眼。”她寒聲道“拿出來。”

嗯？

眉頭微微蹙起，第五昊直覺滄落現在的狀态似乎不太對，總有種刻意想讓男主知道自己身份的意思。

難道老子哪裏得罪她了？

這他娘的不是我們第一次說話麽？

但自己既然決心要奉劍，然後告訴男主自己将去其他三千小世界，若是現下被發現，殷有晴定會攔着自己，到時先不談任務問題，就他一身濁氣不除，待到氣運轉到下一部主角，說不得就變成別人升級路上的墊腳石了。

可若是藏着掖着不拿出來，看女主的意思，似乎是打算和自己扛到底了？

想了想，第五昊試探道“待到熔鑄之時，我自會拿出來。”

“哦？”滄落仙子看穿了他的目的，幹脆道“你現下拿出來，我便在此處熔煉又何妨。”

第五昊：......

還真是沖着老子來的？

所以老子究竟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把女主都給得罪了？？

第五昊百思不得其解。

但人家都說得如此明顯了，再不掏劍，男主肯定會懷疑。他只得深吸了一口氣，擡手間，一柄通體墨藍，劍身附有銀白紋路的劍便出現在手上。

将有劃痕的一側向下，遞給滄落仙子，他道“那便開始吧。”

接過這柄熟悉的劍，滄落恍惚間似乎回到了多年前，自己懷着滿腔柔情，将它送與情郎的那日....如今卻已物是人非，晴郎不再是情郎，這劍，也不再是那柄無識無感的劍了。

看着缺了一塊的劍刃，又摸了摸劍柄上那塊似乎是齒印的痕跡，她沒說什麽，只是揮手間築起結界，将還是凡人的殷有晴隔離開來，手中祭出器火，準備在這裏開始熔煉。

最後一眼，也不是刻意還是無意，她握着劍的手腕翻轉，恰好讓将要被阻隔在外的殷有晴，透過那縫隙，看到了劍身上的一道劃痕。

一道和第五昊臉頰上一般模樣的劃痕。

結界驟然合攏，阻隔了視線。

那劃痕....那劃痕！！

他莫非是......

可怕的猜測在心中醞釀，殷有晴顧不得其他，猛地撲了上去，握緊拳頭捶打了一下結界，惶恐道“阿昊！你出來！！這仙器不練了！！”

但他區區一介凡人，即便是濁氣纏身，無法破掉這結界進去。而結界之中的人，也聽不見外面的聲音。

“阿昊！！！”

喊聲回蕩，卻透不過這薄薄的屏障，仿佛所處于兩個世界之中。

結界之內，滄落仙子俯視着第五昊，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些什麽，最後卻只是道“我這便開始了。”

第五昊點了點頭，道“嗯，開始吧。”

雙手掐訣，淺金色的上品器火包裹住天音劍，一點一點地熔煉着，金色拂塵飄在空中，只等最後一步的融合。

随着天音劍被器火灼燒，第五昊的臉色也漸漸蒼白，但尋思着殷有晴不用再硬生生受着每日濁氣侵蝕的痛苦，又覺得挺值得的，也就沒那麽難以忍受了。

雖然得疼這麽一次，不過能驅除濁氣，少呆幾千年，也挺劃算的。

想到這一切都多虧了女主這段時間的奔波，他便轉過頭，仰視這個默默付出的女子，感嘆道“辛苦你了，滄落。”

他...他說什麽？

辛苦我....了？

臉色蒼白的滄落仙子聞言，猛地轉過頭，便看到那個少年帶了些感激之色，轉頭看着自己的樣子。

明明器火中劍形逐漸被熔化，明明即将面對消亡，明明是自己一手導致，可作為受害者的他，眼神中卻無怨亦無恨，仿佛自己不是那個害得他将要散靈而亡的人，而是面對老友一般和善。

為什麽？

我做了如此不可饒恕的事情，為什麽他還如此平靜？

他難道就不恨我嗎？！

滄落仙子抿着唇，美眸緊緊盯着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劍靈，陷入了更深的糾結之中。

被女主用苦大仇深的表情瞅了半天，饒是第五昊神經再粗，對她印象再好也有點吃不消...雖然老子能理解你的定情信物要被熔了你心裏不開心，也能理解你要親手殺死一個親手鑄造的劍靈心理壓力很大，但就算你這麽瞪着老子，我也找不到別的解決方法！

然而對方還是沒有移開視線，眼神也變得更加複雜，仿佛他做了什麽令人費解的事一樣。

第五昊被看得渾身都不自在，很想讓她把眼睛挪開。但想到這個姑娘是天音劍的鑄造者，多虧了她，這次任務才能完成，雖然最後被陰了一把，但是走都要走了...

.......

算了，人家一個姑娘，也怪不容易的。

撓了撓後腦勺，第五昊想着以後估計也就她能全心全意對待男主了，便接着囑咐道“以後殷有晴就煩勞你多加關照了。”

他為什麽一句都不談自己？

滄落聞言，終于忍不住問道“你...你不恨我嗎？我可是要害你性命啊。”

恨她？

此話一出，第五昊才總算明白女主這麽半天是在糾結什麽，原本以為她作為九天之上的仙人，不會将一柄劍放在心上，卻沒想到她也有這般人性化的一面，雖說之前對她并無看法，此刻卻不由得産生了點好感，失笑道“只要能幫上殷有晴，這都不算什麽。倒是我要多謝你，若非你鑄出天音劍，老子也沒有能将他拉起來的機會。”

說到這裏，他又想起來了什麽一般補充道“不過我是劍靈這事還是別告訴殷有晴了，好不容易才恢複過來，他現在估計是受不住這種打擊。”

他竟不怪我？

“我...”

注視着對方坦蕩的眸子，滄落仙子心頭一酸，一時竟不知說什麽，只能狼狽地別過頭，假做專心看着燃燒的淺金色火，思緒翻湧不定。

我錯了嗎？真的是我錯了嗎？？

她的一生中，從未對自己的決定後悔過，也正是這樣堅定的道心，才會令她成功脫離生死輪回，飛升成仙。可現在，她卻陷入了不安徘徊。

情感告訴自己，她沒有錯，被搶了情郎，為何不能報複；

理智卻說，她錯了，劍靈不識情愛，怎能與心懷叵測之徒一概而論。

手幾次擡起，想要熄滅燃燒的器火，卻又在掙紮中放下，理智與情感相悖，滄落仙子第一次發現，原來作出決定是如此艱難的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