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敝鼓喪豚

高橋美奈家就住在帝光中學附近，走完兩個坡道就能到達，為了防止她在回家的路途中遭遇到類似事件，灰崎沉默着将高橋美奈送到了家門口，順手将披在她身上的屬于自己的校服外套脫了下來搭在臂彎上。

“今天的事雖然很抱歉，以後如果還在學校裏碰面就當作不認識我吧。”

“灰崎君，我......”

灰崎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你究竟要我說幾次才能夠明白？我不喜歡你。你如果繼續喜歡我的話，說不定還會遇到比今天還要過分的事情，到時候你就毀了，明白麽？”

“可是，”高橋美奈小心翼翼地看了灰崎一眼，心中酸澀，“可是，灰崎君你今天并沒有抛下我不管啊。”

“......你是因為我牽扯進來的，出于義理的話絕對是不能不管的，不是因為對你特別。”灰崎重重嘆了口氣，聲音裏流露出說不出的疲憊，“我已經有非常喜歡的人了，我不想因為你讓我喜歡的人誤會，我這樣說，你應該懂了吧。”

高橋美奈一時間沒有說話，目光掠過灰崎帶了淤青的臉落到路旁的黑色鐵藝路燈上，有兩三只灰褐色的蛾子撲棱着翅膀一遍又一遍地往光源處撞，她驀然想起國文課上老師講過的飛蛾撲火的故事，不由得苦笑。

飛蛾之赴火，豈焚身之可吝。

她和盲目赴死的飛蛾差不多，牢靠卡在對火的幻想裏，誤把燈光當宿命，卻根本不知道它撲向的是僞裝成火的電光。最可悲的是，就連自取滅亡，都搞錯了對象。

“吶，灰崎君，我明白了。”高橋美奈擡起頭，睫毛微微抖動，努力不讓眼淚從眼眶中流出來，畢竟，她今天落下的眼淚已經夠多了。她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我以後，再也不會打擾你了。”

夜色已經濃稠，東京的上空卻不見兩顆星星，繁華街道上亮起的霓虹色燈牌太過斑斓，經過的行人也都顯得花花綠綠的。街道上藥店也不少，灰崎随便找了家藥店走了進去，挑選好活血化瘀的藥膏，卻在付賬的時候發現身上的現金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了蹤影。

或許家裏的醫藥箱裏應該還有管這方面的藥膏吧。

灰崎有些心不在焉地想着，慢吞吞地挪着腳步回了家。

出乎意料的是，他走到門口的時候發現室內的燈光竟然在亮着。灰崎不知道此刻在屋內的人是他離異多年的父親還是母親中的哪一方，但是，無論是這兩個常年把他當廢置垃圾一樣扔在一個房子裏就不管不顧的哪一個，不可避免的，他的心情都愈發糟糕。

鑰匙插在門鎖裏，往左擰上半圈，發出‘咔擦’一聲的輕微聲響，門便被打開了。他換了拖鞋，眉頭緊皺，剛準備說上兩句嘲諷的話，卻在看到客廳裏端坐的那人時不由得驚呼出聲，“你怎麽在這裏？”

“怎麽？要告我非法入侵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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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崎趕緊搖頭，眼睛四處掃了一圈得出勉強還算幹淨的結論之後又有些局促地輕聲問了一遍，“赤司，你怎麽會來我家裏啊？”

赤司打量着站在他不遠處的灰崎，灰色頭發亂糟糟的，衣服也皺巴巴的，半邊臉上有青紫色的淤青，身上還殘留着鬥毆後留下的血腥氣。赤司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沉默着沒再開口。

“我可以解釋的！”灰崎後知後覺地有些着急地解釋道，“我和高橋美奈真的沒有什麽，今天只是因為......”

“夠了。”

灰崎有些躁郁地抿緊嘴唇，他突然間意識到，以赤司的恐怖智商，恐怕早就将事情原原本本地推測出了十之八九。他沉默半晌突然道，“對不起。”

“......過來吧。”

灰崎稍微松了口氣，依言走過去坐到赤司身邊。因為是一個人住，房子太過寬敞了，有種明顯的空蕩蕩的冷清，灰崎只有在睡覺的時候才回來，如今房間裏多了一個赤司，他作為房子真正的主人，反而變得局促緊張起來了。

赤司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在怕什麽？我難道很可怕嗎？”

“怎麽會。”灰崎搖了搖頭，思考再三要不要利用身高差優勢把頭擱置在對方肩膀上，卻見赤司像是看出了他所想的似的，緩聲道，“雖然灰崎你自己看不到，但是你的頭發上還有血跡，就這樣随便靠過來的話我的衣服會被弄髒的。”

“......”

見灰崎表情一陣青白，赤司低下頭從随身攜帶的挎包裏拿出一個袋子遞給他，“這裏面有止痛藥和一些治理外傷的藥，你待會洗完澡就可以用了。”

“......謝謝。”

“這沒什麽好謝的。”赤司盯着灰崎的淺色眼睛，帶着些微涼意的手指緩慢施力地按了按他眼角的淤青處，問，“痛麽？”

灰崎痛得龇牙咧嘴，眼睛卻一直凝視着赤司，他的皮膚雪白，在室內晃眼燈光下有種極度細膩的透明，濃密纖長的睫毛垂下，在眼周投下綿密的陰影，灰崎只是看了一眼，便陷入其中，無法掙脫。

他索性點了點頭，“很痛的啊。”

“是這樣麽？我還以為你會說一點也不痛呢。”

“或許，我是說或許，”灰崎有些緊張地咽了口口水，眸光落在對方淺色的嘴唇上，“說不定你親我一下就不痛了呢。”

赤司笑了一下，唇角的弧度清淺好看，“你還真敢說啊。”

灰崎被他笑得臉頰發燙，抿了抿嘴唇見對方仍在笑着，身體微微前傾便将嘴唇印在了另一雙溫熱的嘴唇上，“現在已經不疼了。”

赤司仍在笑着，“嘛，好像很管用呢。”

灰崎跟着點點頭，結結巴巴地附和道，“是，是啊。”

“已經很晚了，我也該回家去了。”

灰崎起身将對方送至門口，見他轉身欲走，分明知道第二天就能見到，卻突然不舍起來，垂下眼睛，“赤司，我以後再也不打架了。”

赤司看向灰崎的眸光暗了暗，赤紅的眼睛裏掠過一抹金色，半晌才溫聲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