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吞冰咽火

“你最近很奇怪哦。”

被青峰大輝那個只知道籃球和小麻衣的笨蛋突然來了這麽一句，灰崎還在想着這個笨蛋是不是知道了什麽，不過他只是将手裏的籃球投進籃筐之後才做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問道，“我有什麽好奇怪的？”

青峰皺了皺眉，他的膚色本來就很深，一皺起眉頭就顯得有些兇惡，只不過說出來的話卻非常沒有營養，“你最近都沒有找我來借小麻衣的雜志看，是有了其他喜歡的類型了嗎？”

灰崎嘴角抽了抽，“大輝，你的腦子裏成天都是這種東西嗎？”

“什麽叫這種東西！”青峰将手裏的籃球扔向灰崎，見灰崎接住有些不爽地往下撇了撇嘴角，“你一定是背叛小麻衣了，不過說起歐派，小麻衣一定是最大的！”

在旁邊聽了半天的桃井五月忍不住一巴掌狠狠地拍上了青峰的胳膊，“阿大，你在練習籃球的時候這麽大聲地談論麻衣，是為她感到很驕傲嗎？！小，黃，書，這種東西，自己一個人在家裏偷偷看就好了啊！”

青峰見大家都将目光集中到了他身上，雖然臉皮不薄也禁不住老臉一紅，“都看什麽看，好好練習啊！”

已經成為帝光籃球隊副隊長的綠間看到這一幕，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微微側過臉看向一旁正在拿着毛巾擦拭臉上汗水的灰崎，想到另一個人的豔紅色眼睛，不着痕跡地嘆了口氣，“灰崎，練習完了之後去學生會長室找一下赤司。”

灰崎不知怎的心頭一跳，“啊，知道了。”

每次赤司處理完籃球部和學生會的事務都是差不多六點鐘，是屬于黃昏的時刻，灰崎并沒有立刻推門進去，而是站窗邊靜靜地看了一會赤司一個人在無人的室內下将棋。窗戶開了半扇，黃昏的光線透過另半扇玻璃窗戶在他白皙的皮膚投下淺淡的光影，有種虛幻的昳麗，那一瞬間讓灰崎覺得赤司就像是一個虛像，離他非常遙遠。

他的眼皮跳個不停，在那雙猩紅色的眼睛凝視過來的時候卻又忍不住輕聲呼喚了一聲他的名字，“赤司。”

赤司隔着窗戶輕笑了一下，“灰崎，你先過來。”

灰崎于是推門走進了室內，他站在一旁看赤司慢條斯理地擺弄棋子，問道，“聽綠間說，你找我。”

“沒錯。”赤司聞言點頭，聲音平和地和平時沒有任何不同，“退部吧。”

灰崎猛地往後退了一步，瞳孔緊縮，聲音幹澀，“你說什麽？”

“退部吧，灰崎。”他眸光很淡，語氣也不硬，聽起來卻連一點商量的餘地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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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崎有些恍惚，他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赤司命令他退部時候的場景。那時候是在體育館裏，足以刺痛眼皮的燈悉數開着，室內雪亮，那人也是以一貫平常的甚至可以稱之為溫和的語氣對他說了一句，“灰崎，退部吧。”

那時候的他直接就沖到那人面前，揪起對方的衣領咬牙切齒道，“憑什麽？”

紅發的少年卻根本不在意他的怒意，面色從容而鎮定，眉眼寂然，語調冷冽，“退出籃球部，這是命令。”

“是因為黃濑？”

赤司點了點頭，“确實有一部分他的原因，不過更确切地說這是在為你着想，雖然品行不值得恭維，但是至今為止确實為帝光的勝利作出了貢獻。可是你贏不了黃濑，不遠的将來，正選位置也會被奪走吧。那時候自尊心極強的你，最終也會選擇離開。”

“你覺得我現在就離開籃球部會顯得好看一些嗎？”灰崎嗤笑，“不管怎麽樣，在別人眼裏都是在籃球部混不下去的喪家之犬罷了。你就那麽肯定我的位置會被他搶走嗎？”

“只是時間上的問題，結果是不會改變的。”

灰崎有些艱難地扯了扯唇角，看向這個他以為和以前不同其實根本就沒有任何變化的紅發少年，他其實一直都是明白的，赤司溫柔的另一面是多麽的冷酷無情，心如鐵錫，“吶，我現在，已經沒用了是麽？”

“啊，非要這麽說的話，倒也沒錯。”

吸入肺部的空氣還帶着白日裏殘留的熱度，灰崎卻感覺像是被人從頭潑下一盆涼水，連呼吸都是冷的，“赤司，不得不說，你真的是個比我還要混蛋的混蛋。”他見赤司仍舊是那副天塌不驚從容鎮定的模樣，火氣一瞬間就從心口燒灼到了喉管，“黃濑那小子很漂亮是吧，還是模特，還那麽乖乖聽你的話，只要你稍微示好的話，就會跟小白兔似的上趕着貼上來吧。”

“注意你的言辭，灰崎。”他目光淡淡地看向灰崎，不淩厲，卻帶着無形的壓力。

灰崎垂下眼睛，苦笑道，“行吧，我會退部的。”

他說完轉身就走，疾步走到體育館，從籃球部的儲物櫃裏找出屬于自己的物品，一股腦地塞進自己的挎包裏，接着便拿了籃球鞋走到體育館角落處的垃圾焚化處。他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眯着眼睛将球服以及籃球鞋悉數扔進垃圾焚化爐裏，他有些茫然地盯着橙黃的火光看了很久，轉過身的時候卻看見一向存在感不強的黑子不知何時站在了他的身後。

“灰崎君，是要離開籃球部麽？”

“不然呢。這裏沒什麽意思，打籃球對我來說只是浪費時間而已，不如打架泡妞來得痛快。”

“這是灰崎君的真心話麽？”黑子定定地看着他，“在我看來，灰崎君是非常喜歡籃球的，而且非常有天賦，就這樣放棄不是很可惜麽。”

“哈？”灰崎非常誇張地笑了一下，“讓你對我産生這樣的誤會還真是抱歉了啊。不過，你還是先管好自己再說吧，你自身才能本就不足，帝光籃球部可不是什麽悠閑的地方啊。”不過随後灰崎又想到，在未來，黑子才是那個找到了新的光，并且打敗所有奇跡的那個真正的奇跡，不由得有些悵然，“嘛，再見啦。”

灰崎沖黑子擺了擺手，像是夢游一樣在路上游蕩。赤司到底還是再一次抛棄了他，或許他之于赤司本就是個無關緊要的存在，必要時是工具，閑暇時是玩具。一個灰崎不在了，便會有一個黃濑來替代，一個奇跡不見了，便會有一個洛山來替代，他從來就不是什麽無可替代的存在啊。

擡眼的時候眼睑上落滿了正在燃燒着的暮色霞光，太燙太刺眼，眼睛裏甚至差點有水流出來了。

傍晚時本應該嘶鳴的蟬鳴不知道什麽時候悄然消失了，黃昏已經接近尾聲，估計再有不到半個小時，月亮便會立于枝頭。綠間禮節性地扣了兩聲門，推門見到赤司的時候，他正看着棋盤上的殘局出神。

綠間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我方才見到灰崎了，他應該是下定決心退部了吧，球服球鞋這些東西都被他扔進焚化爐裏燒掉了。”

赤司神色淡淡，“是麽。”

綠間推了推眼鏡，“赤司，雖然我知道你有你的考量，但是直接告訴他不好麽？直接告訴他是因為他上次打架的緣故被學生家長舉報給了學校，這樣的話，他應該可以諒解的吧。”

“綠間，”赤司垂首收拾棋子，聲音平淡地聽不出任何情緒波動，“結果都是一樣的。”

天色已經完全暗下去了，室內沒有開燈，綠間坐在他的對面，因為過近的距離，可以看清對方那雙瑰麗的眼睛，瞳孔猩紅，仿佛是一場遲來的暮色，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