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枕穩衾溫
離學期末還有一個月的時候帝光籃球部的三年級生便開始引退,他們雖然都穿着帝光統一的白色球服,但是旁人在提及帝光的籃球部時指的只是那幾個被稱作奇跡的發色各異的少年,仿佛這支百戰百勝的隊伍只有那幾人存在,替補後勤都是多餘,配不上帝光強豪之名。
在引退儀式上監督也沒有說什麽話,他只是隔着黑框眼鏡凝視着牆上挂着的‘百戰百勝’橫幅,說了句,“無論以後還打不打籃球,你們永遠都是帝光籃球部的一份子。這三年以來,一直都辛苦你們了,接下來就請你們全心全意地為升學考試準備吧,希望你們都能夠考上理想的高中。”
監督走後他們便去收拾各自的儲物櫃,儲物櫃裏無非也就是毛巾,換洗運動衫,運動水壺之類的物品,幾分鐘就能收拾幹淨。其實離開對他們來說是一個不錯的選擇,隊裏的那幾個人名氣太大,實力也太強,即便是作為他們的學長也照樣沒有出場的機會,反而被他們的實力驚懼地喘不過氣,讓人記不起究竟是為了勝利選擇了籃球,還是為了籃球而不得不追逐勝利。
空氣裏帶着一點濕冷,甫一入冬黑暗就提前蔓延,夜色由淺入深地往黑暗裏沉。
“赤司君,打擾了,我有幾句話想要單獨和你說。”
赤司看了一眼腕表上的刻度,便點了點頭。他今天提前結束了學生會的工作,距離和灰崎約定見面的時間還有二十分鐘,赤司又看了一眼此時站在他面前似乎在微微發抖的人,便問道,“石川前輩,你很冷嗎?”
石川濑廣愣了一下,他不冷,只是緊張。
“先到辦公室裏面來吧。”赤司說完便低下頭從挎包夾層裏拿出鑰匙打開了門,室內的暖氣剛剛關掉,人一進去便感覺不到一丁點室外的冷。他放下挎包,走到牆角處的自動飲水機那裏,用一次性紙杯先接了半杯冷水,又接了半杯熱水,遞給石川濑廣之後才道,“石川學長,找我是有什麽事呢?”
“我.....”石川濑廣依舊緊張着,他慢慢地喝了一口水才說,“謝謝,很好喝。”
赤司笑了一下,“是麽。”
石川濑廣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臉頓時紅了,支吾了片刻才鼓起勇氣道,“我想問一下,赤司君對我,是怎麽看的呢?”
赤司思索了片刻才道,“石川前輩是一個值得信任和依靠的人呢。我記得,在我接任部長後,出現了很多想要退部的前輩們,而大多數前輩都因為石川前輩而改變了想法繼續留在了籃球部。一直以來辛苦前輩了,我也對前輩,一直心存感激。”
“嘛,感激啊。”石川濑廣扯了扯唇角,情緒有些低落,“不必要為了應付我說出這番話啊,你其實并不在乎我們這些人的去留,關于這一點,我還是知道的。也是,無論我們這些人在于不在,維持帝光榮譽的人都始終是你們幾個人罷了。”
“......”
“都已經引退了,我找你其實也不是想聽你對我在籃球部的評價。”石川濑廣擡眼看向那雙赤金色的異色眼睛,深吸了口氣才道,“我只是想說,我喜歡你。”
“抱歉。”赤司微微皺眉,“如果是我理解的那個喜歡的意思的話,我是不喜歡前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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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的聲音雖然清冽好聽,但是拒絕的意思卻清晰地讓人連強行誤解都做不到。石川濑廣愣了一下,臉色明顯地變得不好看起來,抿着嘴唇看着他,眼角有些泛紅,“盡管告白前已經猜到了這個結果,但是你也拒絕地太直接了吧。雖然我是男生,還是前輩,但是被喜歡的人這麽直接地拒絕還是非常不好受的啊。”
赤司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溫聲道,“前輩的心意我已經知道了,但是無法回應,非常抱歉。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以後應該也不會和除他以外的人在一起。”
石川濑廣有些驚訝,沒有繼續追問下去。沉默了好久才低聲道,“那,我可以擁抱你一下嗎?”
“不行的。”
然後石川濑廣就哭了,像是受到了巨大委屈似的,眼淚慢慢地從眼眶裏一滴一滴落下來,砸到地板上。
赤司只是沉默着,眼簾半阖,看不出具體的情緒,從口袋裏掏出淡色條紋的手帕遞給他,“不要哭了。”
石川濑廣接過手帕擦了擦眼睛,眼睛紅得厲害,也就真的不再哭,“抱歉,我也不想哭的,讓你見笑了。”他看了一眼攥在手上的已經被眼淚洇濕了一塊的手帕,有些不好意思,“我以後不會再找你了。雖然有些厚臉皮,但是,這個手帕可以給我嗎?”
赤司并不在意,“可以。”
打開門的時候門外站了三個人,見到石川濑廣的時候面上都露出驚訝之色,其中一個還大咧咧地拿着一本性,感的女,優,泳衣寫真,赤司的目光從他們幾人的臉上一一掠過,最後側過臉朝身後的石川濑廣點了下頭,“石川前輩,我還有些事,你先走吧。”
石川濑廣見到三張在籃球部經常見到的熟悉的臉孔,當下臉皮發燙,心裏猜測着門板的隔音效果,沖他們幾人露出一個僵硬的微笑之後便逃也是的跑出了幾人的視線範圍。
青峰被那雙赤金色的眼睛一看就很不自在,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手裏還拿着小麻衣的寫真集,立刻塞到旁邊不知道在神游想着什麽的灰崎手裏,沖赤司笑了一下,“這個是灰崎他準備給你的。”
灰崎立刻反應過來,臉色變換不定,最後只是攥緊手裏的寫真,沒有說話。
“你攥那麽緊幹什麽?!小麻衣的胸部都要被你捏壞了啊!”
聽見青峰的話灰崎頓時尴尬地想一頭撞死他,桃井五月也一臉無語,“阿大,你說話就不能注意點嗎?!”
赤司并不責備,只是問,“你們找我有事?”
青峰剛要說話就被站在他身旁的桃井狠狠捏了一下胳膊,她露出一個帶着些微無奈的表情道,“赤司君,灰崎君和阿大打賭輸了。作為輸了的懲罰,阿大就讓灰崎君那麻衣的寫真集給你,綠間君,還有哲君,畢竟,在阿大的世界裏,只要是男性,都應該深愛麻衣醬才對。”
赤司看了一眼一直低着頭不說話的灰崎,又問,“為什麽不拿給涼太還有敦?”
還沒等桃井感嘆完重點不對就聽見青峰完全不過腦子地說道,“還不是因為你和綠間一看就是假正經,哲子一看就是個悶騷,黃濑那小子自己就是個模特,見多識廣,紫原那家夥只對吃的感興趣,給他看也沒用啦。”
桃井簡直要瘋,“阿大,見多識廣不是用在這裏的啊!”
“哦?假正經?”赤司挑眉,“原來我在大輝心裏是這種形象的麽。”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桃井拽住石化成雕像的青峰大輝的胳膊,僵硬地沖赤司露出一個讨好的笑容,“那個,赤司君,阿大他今天出門忘吃藥了,我這就帶他回去吃藥。明天見。”
桃井和青峰離開後就只剩下了赤司和灰崎兩個人,見灰崎一直沉默,也不擡頭,只是盯着地板看。赤司鎖好門便走到他跟前,問道,“地板上有花嗎?”
“......”
“好了。”赤司伸手捏了一下灰崎垂在身側的手,“你究竟在不好意思什麽?你以前不是經常和大輝坐在一起讨論麻衣麽。”
灰崎猛地擡頭看他,本來狹長的眼睛瞪得有點圓,眼裏滿是不可置信。
赤司覺得他驚訝的表情有點可愛,笑道,“你不會一直以為我不知道吧。”
“走,走吧,天都黑了,待會給你做你喜歡的湯豆腐。”
見灰崎手忙腳亂地将雜志塞進書包裏,還那麽硬生生地岔開話題,赤司笑了一下,也就不再提關于寫真集的事。
“你和大輝打什麽賭?還輸了。”
“嘛,也沒什麽。”灰崎的臉色有些微妙,小聲道,“我們比賽吃五月做的料理,吃得少的人得答應吃得多的人一個要求。”
一想到桃井的黑暗料理,饒是赤司也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嘛,大輝他可是吃慣了的,如果是比賽這個的話,應該沒有人比得過他。”
灰崎聽出赤司話裏的笑意,嘆了口氣,“你是不是覺得我挺蠢的啊。”
“沒有。”
“......那你笑什麽?”
赤司淺笑,“啊,沒忍住。”
灰崎忍不住又嘆了口氣,突然問道,“石川前輩找你有什麽事?他出門的時候眼睛紅紅的,好像哭過。”
“他向我告白了。”
灰崎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哦’了一聲。
赤司看出他不高興,又道,“我拒絕他了。”他說着拉過灰崎的手牽着,嗓音柔和,像是提琴的尾音,“我和他說了,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灰崎便立刻高興起來,眼睛彎起,沒忍住牽着赤司的手晃了兩下,“你做的對。”
他快樂的情緒非常明顯,于是赤司也跟着笑起來,眼瞳鮮豔明亮,像是一個不受侵擾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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